病殃殃的李神医唬得郭庄主同意他们多住一日,为查案多争取了些时间。
啊对,昨晚闹了点不愉快,方少爷仍在气头上不肯与他们一道,可一堆事等着李莲花去查,他暂时只能把这小朋友的小情绪放一边,正事要紧。
当小师提出和方多病一起,他没多想便答应了。
“你就这么放心他俩在一块儿?”笛飞声语气玩味。
李莲花松了松胳膊上缠的绑带,悠然应道:“有何不放心的,方多病孩子心性但也有分寸。况且小师有自己想做的事,我能箍着她不让她去吗?老围着我转才对她不好。说真的,你也学着点,万一以后……是吧?”
“……”笛飞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容讽刺,“纵有那一日,我也绝不会像你这样婆婆妈妈,被一个小丫头拿捏,连句重话都说不得。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闺女,还是找了个祖宗啊?”
这世间的机缘如何说得准呢,好歹是昔日对手,李莲花懒得同他争辩,自求多福吧笛大盟主。
……
再说另一边,方多病本是不想理会跟了他一路的姑娘,李莲花自己不来,让小师过来算什么,可他的家教不允许他做出冷落姑娘的事来。
“你来干嘛,不跟着你家小花吗?”
小师目光灼灼地凑到他跟前:“你能不能教我查案?”
“我教你查案?”
“嗯!我想做点什么帮小花,可我什么都不会。”方多病还在那沾沾自喜呢,姑娘不找李莲花居然来找他,结果又听她来了句,“虽然你看着也不太聪明,但怎么着都比我强吧。”
方多病合上傻傻咧开的两瓣唇,他不聪明?他不聪明!他三岁熟读三字经,八岁得李相夷赏识,至今连续三年在百川院新人试炼中夺得魁首,再破一案便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刑牌成为真正的刑探,他不聪明吗?
方小宝自闭了,哄不好了!
“你……你干嘛这么关心李莲花?你不是喜欢李相夷吗?”
姑娘顿了下,斟酌道:“是李相夷也好,是李莲花也好,于我来说并无不同。”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嘛,不算透露秘密吧?
方多病对她的眼光断崖式下降很是惋惜,怎么会有人在见过光风霁月的李相夷之后看上平平无奇的李莲花呢,嗐,姑娘才多大,想来也没见过当年宛如神祇的少年英侠吧。
小师不懂他怎么又恼上了,生气骂她两句她也不介意,不撵她走就好。
可怜方多病带着个拖油瓶在采莲庄内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日,线索么倒也有,就是这姑娘跟个闷葫芦一样,问一句答一句,他不问她不说,偶尔抬手按按右颊,呆呆地看着他四处搜寻。
这是学习的态度吗?怎么离了李相夷和李莲花,连话都不肯说了?
快到午饭时间,方多病整理好两份不同的药渣,摸摸饿扁的肚子,想着要不去厨房蹭顿饭,好歹他顶替了自家老爹的身份,总不能一口饭都不给他吃吧。
昨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都怪李莲花,唉,哪有他这么惨的大少爷啊。
“喂,你饿不饿?”方多病没好气道,心里却在期盼小师回应“饿”,那他就有理由带她一起去吃饭了呀!
小师看他一眼,舌尖顶顶牙根,平静道:“我不饿。”
“……但是我饿了!”方多病气结,若小师像阿飞那样是男子,他定要同她打一架,但她是个姑娘,还是他不一定打得过的姑娘。
只见小师皱了皱鼻子,像在嗅什么味道:“小花回来了!有吃的!”
方多病莫名其妙地啊了声,他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可十息之后,李莲花果真拎着几个油纸包从游廊拐角悠哉悠哉地走出,吊着左臂也完全不影响他的气定神闲。
“你这鼻子……比狐狸精还灵啊……”
“在聊什么呢?”李莲花温和一笑,举起手里的油纸包,“都饿了吧,我买了好吃的。”
“……别以为你用只鸡就能收买我啊!”方多病左右开弓,一手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哪能是收买啊,这是真心请方刑探出山坐镇,没有你,采莲庄这个案子可进行不下去。”李莲花不疾不徐地道,臭小子许是饿得狠了,没顾忌吃相,他不由笑了笑,转头去看身侧乖坐着未有动作的姑娘。
她怎么不吃,不喜欢吗?除了花生,她有不爱吃的东西吗?
姑娘发觉他神情有疑,以为他不高兴,顿时手足无措,讷讷出声:“我不太饿,可以不吃吗?”
“当然可以,看你自己意愿。”李莲花耐心回应,将手边的糖盒朝姑娘面前推去,“喏,你的糖是不是吃完了,买了别的口味。不能一下吃太多,还有酥饼糕点什么的,等你想吃了再吃。”
小师点点头,挑了些单颗包装的糖豆收进糖袋,等舒服一点她就吃,不能辜负李莲花一番心意。
他可真好啊,她也好想像方多病那样,对他说自己很担心他,不想他受伤,哪怕别扭一点,孩子气一点,像朋友那样相处。可李莲花能对方多病的关切之语自如回应,对她就不会了吧。
算了算了,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干嘛,她又想不明白,能够陪在他身边,已经很好了。
……
李莲花其实隐有感觉小师哪里不对,说不好具体是哪方面,何况他忙于查案,离他追寻十年之事愈来愈近,他实在无暇顾及旁的事情。
探案小分队配合默契,也多亏小师那句凶手不止一人的精准分析,他们没浪费时间,很快郭家三人被捉拿归案,并在日落之前找到了狮魂遗留下的手札。
采莲庄南门柳树下,便是他师兄单孤刀的尸身所在。
李莲花朝那棵枯柳拜了三拜,才卷起衣袖握紧铁锹。
小师想帮忙,他没让。
她想,他终于找到师兄了,一定是欣喜的,为什么要落泪呢,她又为什么会觉得胸闷难受。
她虽是李相夷的佩剑,心情起伏都围绕李相夷转,但不代表她喜欢单孤刀,正相反,她把单孤刀和肖紫衿云彼丘归为一类,都很讨厌。
讨厌到,沾染上这些人的味道都很烦。
奇怪,除了不知名的迷香味,怎么没有单孤刀的味道?因为时隔太久吗?
药棺内单孤刀闭目无声,表情祥和。
泪珠砸在他紧扣在棺沿的手背上,小师忍不住扬声:“小花,他……”
“小师,有什么事我们晚些再说好吗?”
温温柔柔的语气下压抑着的,是怎样的悲痛呢。
小师鼻头泛酸,脑子也乱乱的,她觉得有些事很重要,该告诉李莲花的,可他现在不想听,怎么办啊。
在李莲花招呼方多病过去拜祭舅舅的时候,小师朝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笛盟主走去。
她的话李莲花不听,笛飞声的总会听吧。
“我觉得尸体有问题。”小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笛飞声垂眸与她对视:“什么问题?”
“我没有闻到单孤刀的味道,还有那个云铁护心甲也很奇怪,但这要脱下来看看才能确定。”
笛飞声听罢眼神一凛,朝药棺方向迈步,全然不理黯然神伤的二人,迅速往尸体前胸的护心甲探出手。
“阿飞你——”
“果然,是假的。”
笛飞声手上赫然是一片材质普通、单靠指力恐怕都能捏碎的护甲,甚至没他手掌大的一小片,原本就那么虚虚地塞在衣襟之间。
李莲花面色忽沉,不等笛飞声继续,伸手执起尸体右臂,右手小指断了一截,但切口平滑,像是平平斩断,而非箭镞震断。
他惊疑不定地去探那张熟悉的面皮,在耳后隐秘处摸到狰狞的缝合痕迹。
这不是单孤刀。
他茫茫然跌坐下去,被笛飞声拽了一把,堪堪扶着药棺稳住身形。
笛飞声目光冷冽,似是极其厌恶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与其这般颓丧,何不想想单孤刀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谁用这偷梁换柱的法子瞒过你我?”
李莲花倏而抬眼,瞳孔紧缩:“金鸳盟三王将他杀害,夺其尸身,你难道还想否认?”
事到如今,笛飞声也不在意旁边还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多病了,他本就不会在乎。
“金鸳盟的敛尸手册记得很清楚,单孤刀左胸被剑贯入而死,三王中只有阎王寻命持剑,他当时犯错,我罚他自缚右手一个月,就算动手,也应该是左手,绝无可能右手剑杀你师兄。”
接连而来的冲击让方多病一时回不过神来,李莲花在找的人是他舅舅单孤刀,可这尸体又不是单孤刀了?什么金鸳盟,什么师兄?
“师兄……李莲花,你、你是……李相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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