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令人心如擂鼓,神飞天外的暧昧场面半途被打断,总会有那么点或多或少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李莲花堪堪从空白中理出的一丝神智被姑娘一句话,又飞上云端,飘忽不定。
她说——
“小花,你有开心一点吗?”
他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话来应对,好像怎么都不大合适,他胡乱地点点头,根本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动作僵硬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而后逃也似的走出门去。
小师懵懵地看着他的背影,这算是开心吗?主人点头了,应该算吧。
“哎哎,小师,你们俩什么情况啊?”方多病凑过来八卦,没得到丁点回应,又灰溜溜地退回去。
这是真的说到做到,不想理他了呀。
方多病苦恼地挠了挠脸,还是先去找李莲花聊聊吧。
李莲花正在河边刷碗,方多病走到离他一丈开外的位置,就见他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头露出个带点警告意味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先别问,听我说。”李莲花语速略快,生怕方多病插话打乱节奏似的,“当务之急是你。笛飞声在你体内注入了一道罡气,暂时不致命,可若等它延伸到太阳穴,后果不堪设想。我已用扬州慢暂时压下,但你也曾探过我的脉搏,我如今内力不济,有心无力帮不了你……若你愿意,我将扬州慢心法传授与你,你自行调息……”
方多病面上表情变幻莫测,从八卦到蹙眉担忧,再到呆怔,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缓缓道来的李莲花,盯得人头皮发麻。
“看我干嘛,你要答应呢我就把心法画下来你慢慢练,不答应我也不勉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回应他的是眼前一空,方多病扑通一声跪地,眼中的惊喜一目了然,少年暂且忍耐住这股兴奋劲儿,郑重地朝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拜师礼毕,李莲花微微屈身将少年扶起。
“既如此,你日后便是我李莲花的徒弟了。”他如同一位和蔼亲切的长辈,温和地看着少年,“关于我的过去,我不愿多想不愿再提,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的,你有自己的考量,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支持,先前是我态度过激了。”
见方多病这般平静坦然,李莲花倒是有些意外:“你这是想通了?不怨我骗了你?”
“怨啊,那也有一点的,你以后别再骗我了。”方多病抿了抿嘴,如实说道,“其实还是小师点醒我的,她说你想换一种活法,这没什么不对的,做个普通游医确实比四顾门门主自在快乐得多。她是真的很关心你啊,我口不择言说了些话,她都不肯理我了,我是想来问问你该怎么办的。”
来请教怎么哄人吗?李莲花哪里知道,待会儿回屋该先迈哪只脚进门更自然他都不知道!
“你给她买点好吃的……啊,她牙疼不想吃东西……那,多说几句软话应该就好了吧。”李莲花随口支了一招,反正对他来说是有用的。
方多病不置可否,望了眼远处莲花楼空荡荡的大门口,姑娘乖乖待在屋里没有出来,而后少年回头,神神秘秘地凑近师父:“李莲花,你就跟我说说你们的关系呗,她到底是什么人啊?百川院以前从未见过她,江湖上也没听过这号人物。”
“隐世高手又不是没有,你没听过很正常。”李莲花清了清嗓,微微一笑,“你也别想太多,我和小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吧,她与我有几分联系,所以对我比较依赖,有时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但她并不懂男女之情,就是个小孩子。”
方多病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你把人家当小孩,人家可不一定这样想:“所以你还是没说你们啥关系啊?你看,你我之间现在也不同以往了,你是我唯一的师父,我也是你唯一的徒弟,这事儿还用得着瞒我吗?你要真有什么什么想法,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俩没啥深刻的血缘关系就成。”
“别瞎说!”这都哪跟哪呢,李莲花沉了口气,为难道:“那个……说出来怕你不信……”
“我都信了你是李相夷了,还能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
“她、她是……少师。”
……
姑娘言出必践,说不理方多病真就当他不存在,站到她跟前同样无视,李莲花调整好心态后避开小徒弟跟她说了几句,什么方多病知道错了呀,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朋友之间有点小摩擦多正常,而且方多病还是他师兄的亲儿子。
好吧,说出这句话后李莲花发现小师好像更不想理会方多病了。
“他真没什么坏心眼儿,就脾气直了些,心性单纯些。不知真相总会有误解嘛,也是我没跟他说明在先。”他把一直蠢蠢欲动想摸摸头的手背在身后,“往后咱们要结伴同行呢,有矛盾就得解开,别气了好不好?”
主人说的话,她会不听吗?他都不以为意了,她有什么资格替他生气。
牙又开始疼了,真讨厌。
“他在这里,你会开心吗?”
这个话题不该继续的。
李莲花神色不变:“有个小屁孩在旁边插科打诨,也算有趣吧。”
小师点着头再度开口:“我和他好好相处的话,你会开心吗?”
“……小师,重要的不是我开不开心。”李莲花敛起笑意,神情是少见的严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绪,这些想法情绪皆是由心而生,由自己本身来主导,并非建立在别人的感受上。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喜怒哀乐,难道我开心你便与我一起开心,我难过你也跟着难过吗?这是不对的。若是我有一日做了和你想法相悖的事情,你也要勉强自己来迁就我吗?”
姑娘死咬着下唇,颤了颤眼睫,她想说当然了,她愿意为了主人做任何事。
“可是、可是你也在迁就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靠你太近,不喜欢我干涉你的决定,我麻烦你这么多,你依然对我很好,没对我说过重话。”她固执地追上他转向别处的目光,“你想让我为自己考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不管我能不能成为真正的人,我只知道,我生来就是属于你的,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你而生的。我化形那日,除了痛,唯一的感受便是难过,因为你在难过。”
她主动提起断剑那日,语气和他们初见当晚一样冷静:“那时我无法像如今这样自如地活动,也不是随时都有意识,但你是我的主人,我不可能认错。那时的你跟现在也有不同,可我的意识是片段的,我不清楚你为何变化那么大,完全不像我记忆里的李相夷。结合目前来看,你是因为中了毒。那时的你主动放弃了解毒的办法,告别了所有人,却选择带我一起走。后来在望江亭碰见了肖紫衿,他想让你拔剑和他决一死战……我听不懂他的话,可我记得你说的——”
「让你杀我总是不宜的」
「我此生有负许多,但最对不起的,就是这把少师剑」
“我不想说这件事,是担心你多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怨过你,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你开心就是我最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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