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细雨绵绵，入春的天里衬得林里雾气深重，虽已入春，却还有些凉意。

莲花楼停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先前不久，方多病在海边找到消失的李莲花，那人身形消瘦，同他说毒已解了，所以他回来找他。

方多病当时唯恐李莲花又骗他，便学聪明了些，让关河梦先为他诊治，得到毒确实已解的结果，才放下心来。

方多病做出高兴的模样，对李莲花说，他果然没骗他。

但与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等李莲花睡下后，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才慢慢的垂下眼眸，掉下眼泪。

当时关河梦和他出门后，还悄悄的与他说了一些话，大概就是……

“李莲花毒确实解了，但他身体遭碧茶之毒摧残已久，怕是养不回来了。”

“五脏六腑都已被碧茶之毒破坏了个完全，李莲花会点医术，为自己把脉时只认为往后可能养回来会苦些，但是，再过几个月，他的内里，就……”

关河梦看着方多病的神情，似是不忍说下去。

方多病与李莲花之间的感情，外人认为有些亲密得过分，但有些交情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人的感情不一般，只是当事人一个因自己没多久可活所以从来不说，另一个年少没经历过，还不知是什么感情，未来得及开窍。

如今李莲花回来，认为终于能守得云开，可是，却未想到，还是来不及。

“李莲花回来见你，许是以为自己好全了，所以才出现，如今，这个消息……”

“还是由你决定与不与他说吧。”

方多病在李莲花面前演得很好，没有让李莲花看出来丝毫破绽。

但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李莲花。

为什么啊。

“小宝，我前几天的那个簪子又放哪去了？”

莲花楼里，方多病被李莲花的声音叫回神。

李莲花彼时还披着厚重的披风，穿着冬天的衣服，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冬天过了，还是想没解毒前一样，浑身像中了寒毒，他只以为，大概是被碧茶摧残留下的后遗症。

只是方多病在后面看着李莲花，头上带着他找的那只簪子，还转遍屋子的寻着他。

“在这呢，怎么你莲花簪子这么多，都认不出来是哪个啊。”

方多病上前一步，拦住李莲花找寻的动作，拔下了他头上的簪子，举至李莲花眼前。

李莲花看着簪子，却陷入了疑惑，拿过簪子低声嘀咕着：“怎么记忆越来越差了。”

站在李莲花面前的方多病，听闻李莲花的话，身体时间僵硬了。

但这时他只能尽量遏制自己僵硬的身体，免得让李莲花发现异常。

“好了好了，这林里下起雨来越发冷了，我们还是赶紧换个地方吧。”

李莲花说着，往前几步往火炉里多加了两根碳，他感受到终于有些暖意，恍惚着问了方多病一句话。

“小宝，我回来多久了？”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的身形越发消瘦，听到李莲花的话，他不免又想到关河梦的话，还有以后。

方多病顿了一会才回答李莲花，“两月有余了吧。”

李莲花坐到床上，抬眼看向方多病的眼睛。

那眼里的情绪掩饰得很快，但依然每次都能让李莲花捕捉到踪迹。

方多病终究还未完全长大，还是个少年人。

他的一切怎么可能瞒得过李莲花的眼睛。

“小宝，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李莲花话音落下，方多病眼里现出震惊来，随后意识到不妥，又赶紧压下去。

“莲花你瞎说什么呢，碧茶都解了，你当然可以长命百岁。”

李莲花叹了口气，看着方多病，轻声开口：“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吗？”

方多病僵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算他医术不精，可是他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不是最瞒不过的就是本人吗，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还有扬州慢，所以怎么可能不知道。

方多病就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小宝，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李莲花把方多病拉到自己眼前，探起头看着他。

“因为……你喜欢我，我知道。”

方多病一个小少爷，对于感情一窍不通，所以从前李莲花离开了他才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察觉到李莲花对自己的特殊，可是，他那时以为已经来不及。

“对，我心悦你，所以解毒后，我便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可活，但我不想自己后悔，也不愿你开窍后后悔，所以我便自私一回，想回到你身边。”

“小宝，别纠结那些，这最后一段时间，你都不陪我开心渡过啊，那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李莲花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了一瞬，李莲花的眼前便黑了下来。

方多病伸手捂住了李莲花的眼睛，然后抱着他，声音嘶哑，自上方传来。

“好。”

“我们好好过。”

又一年冬天，林里被雪覆盖了枝头，没有一点生气。

林间的一条小河边，在一片白色的雪间，有一座墓碑特别显目。

墓碑前坐着一个人，他身边摆着一壶酒，还放着一株枯萎的莲花。

“小花，你此生太苦，来这世上一遭，花瓣都一片不剩，如今你已做了自己的选择，我为你开心。”

“不过，你答应过我，你欠我的，用以后的每一世来还，别食言了。”

雪花落在方多病身上，深深浅浅覆盖了一层，方多病拿起酒壶，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再看过去时，墓碑前那个人身上没有一丝起伏，早已没有了呼吸。

大雪落在他的眉头，此间再无忧愁。

此次相见，好去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