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停在梅林间,已有两年了。
距离李莲花逝去,却已经过了十年。
当年方多病亲手葬下李莲花后,便带着狐狸精开着莲花楼闯荡江湖去了。
江湖风波恶,笛飞声偶尔会陪他去探案,但更多的时间是呆在金鸳盟里练武。
那时的江湖已没什么人能对付得了方多病了,但不要命的人多的很,方多病在探案过程里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多年过来,他已经变得和李莲花一样圆滑了,就连笛飞声都说他的话和李莲花一样,只能信一半。
方多病初闻时只一笑付之,可后来回去后想起时,却愣了许久。
李莲花这个名字,现在只有笛飞声敢在他面前提了,也不知为何,在李莲花走后,他身边的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在从不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
他们安静得仿佛李莲花这个人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这时是第八年了,方多病的武功已经追上了笛飞声,笛飞声察觉到时,约他一战,最后以半招胜过,成为新的第一。
战胜笛飞声后,方多病没有再入江湖,彼时的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接下来,他想陪李莲花去做他想做的。
钓鱼,晒太阳。
就这样,十年轻易的过去了。
可是,十年真的很难过啊。
方多病看着面前陌生的林子,苦笑着摇摇头。
那梅花林,是他这十年间一棵棵种下的,只因当初,李莲花在一棵梅花树下断了呼吸。
可他记得分明,他这两年在梅花林中,从未出去过,也不知为何,一晚起来,便直接换了地方。
方多病认命的架着莲花楼,想要出林去看看情况。
可方多病越走越觉得这片林子眼熟,像极了去往云隐山的那条路,只是细微处稍有差异。
方多病正苦思间,抬头忽见前方有位穿着白色衣裳的少年,腰间系着红色腰带,骑着马飞奔而来。
那少年大约是远远的瞧见这有座楼放着,便好奇的慢下脚步来。
方多病如今武功第一,视力自然也是极好的,他瞧见那少年时,只觉这少年颇为眼熟,再略一细想,便是惊奇惊讶。
这少年可不就是李莲花还是李相夷时的样子么。
方多病等他近到跟前停下来,便拱手说道:“在下方多病,先前不当心入了这处林里,正愁不知如何走呢,不知少侠可否带路?”
少年驾着马停在方多病面前,听闻方多病所言后,利落的翻身下马,对方多病拱手回礼,“在下李相夷,区区小事,方大侠随我同走便是。”
见到李相夷的样子时,方多病只是有些怀疑,而今一番试探,确认了是李相夷无疑后,方多病心里当真惊讶的很。
他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了大机缘,竟让他回到过去,再次见到李莲花。
方多病恍惚了一下,想不明白缘由因果,便索性不想。
他回过神时,李相夷正好奇的问着他的莲花楼。
“方大侠,你这莲花楼别致得很,我还未见过这样的呢。”
方多病一怔,只笑笑答道:“这是故人之物,非我所有。”
故人已故,纵他此番有如此机缘,可眼前人终非心上人。
他是他,却非他。
方多病看向李相夷的眼睛,压下心底的情绪,带他走进莲花楼内。
“李少侠,若不嫌弃,在我们分别之前,你就住一楼如何?”
一楼是李莲花的房间,平日里李莲花在时,大都是他住一楼,只偶尔少数时候,笛飞声需得宿在莲花楼内,方多病才会和李莲花一同睡在一楼。
“一楼?方大侠不住一楼么?”
李相夷有些疑惑,这楼如今可是他的,可他却不住一楼。
方多病也知道李相夷在疑惑些什么,他带着李相夷走到李莲花的房间,才开口答道:“我房间在二楼,从前住习惯了,后来便也懒得再搬下来了。”
如今一楼再让李相夷住,也算是同从前一般。
方多病话音落下,李相夷了然的点点头,没在问莲花楼的什么事。
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也就没在关注莲花楼,而是开始好奇的问方多病的事。
李相夷虽年少,武功却不低,他一眼就看出方多病本身武功高强,功法高深。
他围着方多病,问东问西,一会问他,“方大侠,这么叫未免太过生疏,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方大侠,我看你武功不低,可否与我切磋一番?”
一会又问,“方少侠,你这是要往哪去?说不准我们同路呢。”
方多病听着不停传来的问话声,有些无奈。
他曾钻研李相夷生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曾无条件站在李相夷那边,将他当作自己的师父。
可也因如此,李相夷和李莲花,他总是分的很清楚。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今身临其境又是另一种感受。
方多病如今一个人住习惯了,倒是不习惯如此热闹。
“故人曾唤我小宝,若相夷当我为朋友,便也唤我小宝。”
“此番去寻万人册中排位第一的那位大侠,替我师父传个话;至于切磋,恐怕是要让相夷失望了,我早已退出武林多年,许久未曾动武了。”
以方多病从前了解到的来看,李相夷下山后,没多久成了江湖第一,方多病料想,他定是要去比武的。
至于和他切磋,方多病可不和他比。
他习李相夷的扬州慢和相夷剑法,现如今的李相夷还未将此完善,若让他知道,方多病不知会改变什么。
幸好,方多病也像他的师父一样,有自己的功法和剑法。
“无事,你如今不同我比,以后我一定找到机会同你切磋一番!”
李相夷神采飞扬,脸上带着自信且意气的笑。
方多病不同他多废口舌,如今他就算说以后也不会同他比,李相夷大抵也听不进去,便索性让他这么认为。
“对了,你说你去找万人册第一,那真是太巧了,我此次下山也会去找他,不如小宝就同我一道,若你不急的话。”
那可不巧。
方多病在心里笑了声,悄悄的在心里回他。
若不是算到李相夷总要去找那个万人册第一,他也懒得出去。
“我自是不急,不过……”
方多病看李相夷的样子,似乎没怀疑过他是什么坏人或是魔头。
方多病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时李莲花说的话,不由的有些疑问,难道初入江湖的少年,都是这样轻信他人的么?
“不过,相夷你就这么信任我么?”
方多病看着眼前的李相夷,终究只是个少年,不是那个几句话就能将别人骗过去的李莲花。
方多病既来到了这里,若是能让他少吃些苦,也是好的。
“啊?那……你是骗我的吗?”
李相夷听着方多病的话,一时间有些踌躇。
他看到方多病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可信任,所以才没有怀疑他,换作其他人他可不会轻易相信。
“我?”
方多病脑子里转过自己方才骗李相夷的话,挑了挑眉,才继续说。
“我自然不是骗你的,不过,你太轻易相信别人了。”
比如他。
他嘴上说着没有骗他,他便信了,这还不是太相信他吗。
若他真的有什么企图,李相夷肯定是要吃一番苦的。
“诶呀,那不就行了,你既不是诓骗我的,那有什么好提防的,于你如此罢了,不然你以为我对其他人也如此轻易信任吗。”
听了李相夷的话,方多病展眉一笑,语气温和的问他:“为何却于我不同?”
李相夷皱着眉,一时间说不出来为什么,只将自己最初的感觉说与方多病听。
“我也不清楚,只是见你的第一眼,我的直觉便告诉我,你可以信任。”
话音落下,砸在方多病心里,他征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出神。
听了李相夷的话,他忽然生了些疑惑出来。
是不是他们之间本该有此缘分会相遇,所以在他小时候李相夷见他的第一眼便说收他为徒,其实他当李相夷这么久,见了那么多可怜人,就只跟他说了收他为徒。
所以现在也是,即使他已不是小孩,李相夷见他的第一眼仍会感觉到他是特殊的。
其实,那本来就是他们的缘分。
方多病忽然转过身,躲掉李相夷看着他的眼睛,掩饰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
他看着他,难免会想到李莲花,可是,他回来了,便不会再让李相夷变成李莲花,所以,以后也不会有李莲花了。
“怎么了?”
李相夷疑惑的看着方多病,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转过身。
方多病在心底苦笑一声,收敛了所有思绪,才重新转过去看向李相夷。
“无事,突然想起故人罢了。”
李相夷嘴角流露笑意,问方多病,“你朋友也曾这么与你说过么?那你还挺招人喜欢的。”
方多病顺着李相夷的话,也笑着说:“是啊,他也说过我招人喜欢,但他还说,我有时候也挺招人烦的。”
听到这,李相夷却撇撇嘴,不甚认同的反驳起来,“就你这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还招人烦呐,我看是你话太少,不与他聊天说趣,才说烦你。”
听着李相夷的话,方多病不由的有些失笑。
他是想象不出来李莲花因为自己不与他玩笑而烦自己的样子,曾经李莲花只会在他话太多时嫌他烦。
“当时尚且年少,心性不太成熟,话也多得很,他呢,是个喜静的,有时候我说的多了,他不免有些不想听,便说我烦了。”
话一落。李相夷便好奇的看着他,有些新奇与探究。
“你小时候居然是个话多的,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方多病挑眉,有意的说道,“等你以后收个话多的小徒弟就知道了。”
李相夷看着方多病,也挑起眉,“那我们定能玩到一起去。”
方多病听着这话,有些想笑,他忽然觉得,若是少年时的自己,或许真能和李相夷玩到一块。
两人一路下来,李相夷觉得自己与方多病相谈甚欢,自顾自的认了朋友。
过了几天,两人走出了林子,到了一个镇上,这里有李相夷想要挑战的人。
此人位居万人册第十,本来李相夷到镇上时,还未休息便兴致勃勃的上了门,以为能痛快的战上一次,却不料他轻易的就将对方打败了。
李相夷颇为无趣的撇嘴,转身与方多病回到莲花楼,他这次算不上满意,便想着赶紧去找下一位切磋一二。
“明天我们就走吧,没想到第十了还这么弱。”
方多病点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
第二日一早,方多病刚起床,便看见门外李相夷在例行一日的练剑。
方多病也不打扰,就在一旁看着李相夷练剑。
不得不说,李相夷果真是天生就该练剑的,他如今的武功与剑法,在当世已无多少人能敌,怪不得,他十五岁便是天下第一。
李相夷如今的剑,只有在遇到自己未完成的相夷太剑时,才会有所迟疑。
待李相夷停下来,方多病才开口对李相夷说:“你方才那一招,剑势偏左,有些滞涩,不如往前一试。”
李相夷一听立马明白了自己刚刚不顺的剑招问题出在何处。
他又按照方多病说的练了一遍,果然比方才顺多了。
这边两人刚结束早练,便听镇上的人说,昨天与他切磋的那位,死在了自己院子里。
这下两人想走也走不了了,昨天李相夷刚与他打完,今天他便死了,那此番肯定会怀疑到他身上。
两人刚合计完,官兵便找上门来了。
不过许是没有证据,所以他们只是询问一番便离开了,但还是被留了下来,官兵说,在李相夷还没洗脱嫌疑前,他们还不能离开。
等官兵离开,李相夷便拉着方多病又去了第十名的家里,想要早日查清离开。
他们一同去到事发地点,尸体已经被抬走,现场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也没有什么血迹。
“这什么也没有,跟没出事前一模一样,太奇怪了,若尸体在这里被发现,现场不可能是这样的,除非有暗室。”
说着,李相夷又寻找起来,但房间里确实干净得很,别说密室了,连一只老鼠也没有。
方多病看着,扫了一眼房间的整体,又去看开窗看了看,随后沿着房间走了一遍,细细看了看房间摆着的东西。
此时他见李相夷已经要离开,去看尸体,便无奈的拉住他,示意他站门前往里看。
李相夷以为方多病发现了什么,便听话的走到门边,往里面看。
他站门边看了一会,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走向前,看着主位上的桌子,有些疑惑。
“这个凳子,可是副位的凳子。”
说着李相夷又往旁边走两步,扫视一圈两旁的凳子,发现这主位上的副凳,是多出来的,而原来的主凳,不见了。
此时方多病走到李相夷身边,悠悠开口。
“这凶手若不是家里极穷,平日里没有这些繁琐的规矩,那便是在家里被宠坏了,平日里没人教他这些规矩。”
“又或是呢,没有机会学这些规矩。”
说完,方多病又示意李相夷,“看看,这凳子该是哪里的?”
李相夷点点头,蹲下身子朝着凳子上的花纹看了一会,才起身说道:“当是后院的。”
方多病闻言,点点头,开口道:“走。”
李相夷一怔,疑惑开口:“去后院?”
方多病再次无奈的开口解释,“去看尸体。”
李相夷嘟囔着开口:“明明是你不说清楚。”
话毕,两人来到灵堂,尸体正摆放在这里,方多病同李相夷一起上前去,查看尸体的伤口。
“这嘴唇发紫,是中毒的征兆啊。”
方多病上前翻看,没有回答李相夷。
尸体上表面没看到什么伤口,唯有嘴唇是中毒的症状,方多病掀开尸体的衣服,想要查看有没有其他伤口。
而李相夷则自顾自的开口,“那这样看来他是中毒死的,只是,是什么毒居然能让他立即死了。”
方多病检查完尸体,听到李相夷的话,看了他一眼,便拿过一块手帕擦手,然后问李相夷。
“你觉得他是中毒死的?”
李相夷疑惑的看向方多病,眼神里一脸理所当然。
“这不是很明显吗?”
方多病放下手帕,转头又问:“你看过他的尸体,确认他只有一个伤口或死因么?”
李相夷听到方多病的话,怔愣了下,明白了方多病刚刚的行为,也上前去仔细查看尸体。
忽然间,李相夷的眼神落在尸体的胸前,看着那个小小的针眼,抬头看向方多病。
方多病微抬了下头,示意李相夷整理好尸体跟自己出去。
“再去看看那只凳子。”
两人再次来到现场,李相夷拿出一只手帕包着手,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凳子。
片刻后,李相夷转过身向方多病摇了摇头,并没有发现什么。
方多病看着这凳子,陷入沉思。
若是下毒,没必要换个凳子,直接洒在原凳子便好,难不成是在被换了的凳子上?
想着,方多病拿出一把匕首,轻轻的在凳子的表面刮了一下。
李相夷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又低下头闻了会,忽然皱起眉,“醉胧?”
话音一出,方多病也上前去看。
“确是醉胧。”
“但这混入木中制成了凳子,与木混在一起,药效大大减弱,不会致命。”
李相夷想了会,开口说:“那我们接下来去内院查这凳子是哪的?”
方多病点点头,两人起身准备往内院走去。
没想到刚出门口,就碰到查案的官兵。
那些官兵见到他们也有些惊讶,方多病不动声色的把李相夷往身后拉,自己则向前一步解释道:“各位官爷好啊,这因为我们还有急事需得赶路,但这不是被绊住了脚,便想着赶紧解开好继续赶路。”
对面为首的那位听方多病的解释也没说什么,而是问道:“那你们发现了什么?”
方多病倒是没有隐瞒,将刚刚凳子上的发现说了出来,那为首的官兵听了也不含糊,抬手向后面拿出一包药,然后递给方多病,开口对他说。
“这是死者昨天吃的药,至于那只凳子,我们在后院查过了,没有被换过的。”
方多病拿起药渣仔细辨认了会,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拿出来一点又仔细看了看。
“川乌?”
李相夷上前一步走到方多病身边,疑惑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方多病还未开口,对面领头的官兵就开口回答他。
“川乌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碰到醉胧的川乌。”
“我们查过尸体,尸体胸前有个针眼,正中心头,本来按正常诊治是没什么问题,但此前川乌的药性碰上醉胧,这就成了毒药,但这毒有解药便能活下来,而解药也容易配,但那根针,直接让毒蔓延开,一击毙命。”
说完,他转头去问自己的下属,“让你们去请昨天给他诊治的大夫,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前面便飞奔来一个官兵,跪在领头的面前,着急的开口。
“不好了头儿,大夫死了,我到的时候,刚刚断气,是被人一刀杀死的。”
闻言,方多病皱起眉,很明显这大夫是被灭口的,但那时大夫既然刚死,肯定走不远。
“没有可疑人员吗?屋里有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很显然这位大人也想到了,他问着自己的手下,眉头紧锁。
“这是那消失的凳子,我到的时候已经被烧了,这是我勉强救下来的一块,我在周围仔细看过,有一对脚印,大概是二十有六的一个女子,看起来下盘很稳,是习武的,武功应该也不差。”
方多病闻言,低头看了一下,又抬头笑着,问那位大人。
“嫌犯既已锁定,不知我二人是否可以离去?”
方多病说完拉住想要开口的李相夷,看着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看着他,也笑起来,向二人抱拳示意。
“当然可以,还多亏二位提供线索。”
方多病点点头,与对方告别,拉着李相夷离开。
路上,李相夷终于开口,不满的问方多病,“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
方多病没对李相夷的问题表示什么,而是反问李相夷,“查下去有什么好处么?”
李相夷一怔,又满不在乎的回答:“这需要什么好处,这是一条人命,查到凶手不是应该的吗。”
方多病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当然可以这样想,但他们不是,他们需要这个功劳。”
话音落下,李相夷停在原地,看着方多病。
“你说,官兵?”
方多病也停下来,点点头。
“这是一个排在万人册第十的人,他们不仅需要给江湖一个交代,也需要这个案子去朝堂升职。”
“相夷,你刚入江湖,还什么都不懂。”
这不是十几年后的江湖,江湖和朝堂分管两方。
如今一切归于朝堂,争的人太多,一旦走进一点,就被卷入朝堂争斗中。
李相夷不甘不愿的撇嘴,“好吧。”
“以后,我一定要建立一个,更好的江湖,没有朝廷参与,属于江湖的江湖。”
李相夷走在前方,手里拿着少师,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尽显少年的意气。
方多病看着眼前的画面,笑了笑,低声说着:“那很好啊。”
李相夷转头看他,脸上带笑,熠熠生辉。
这样的一个少年,居然变成了李莲花,方多病看着,忽然心疼他。
即使他已经了解一切过往,或者说是未发生的事,但真看到李相夷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由的心疼李莲花。
从李相夷变成李莲花,他得有多痛苦。
方多病上前两步,走到李相夷面前,拍了拍他的头,“走吧。”
李相夷抱着剑,悠哉悠哉的跟在方多病身后,往莲花楼走去。
“你知道我师兄,单孤刀吗?”
“等我打完了,就去找他,到时介绍你们认识!”
李相夷倚在门边,漫不经心的赶着马,对方多病说着。
“单孤刀?”
方多病听到单孤刀的名字,顿了一下,又瞬间恢复过来,略带疑问的问他。
“对啊。”
方多病听到李相夷应他,嘴唇微微勾起笑,对他摇头,“不了,我不喜热闹,不想去理会这些人情世故。”
话音落下,李相夷不认同的摇头看他,“这怎么能是人情世故呢,这叫交朋友。”
方多病面不改色,也没因李相夷的话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不需要朋友。”
“什么不需要朋友,那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这话就不对,人生在世,怎么能没有朋友呢。”
因为你不是朋友,是他的师父。
方多病手中准备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放下来。
“有一个便够了。”
李相夷作似叹了口气,可惜的摇了摇头。
两人除了那次出现了意外,往后都顺利的打完就走,没再有什么意外的案子牵扯到他们。
李相夷刚入江湖,不懂人情世故,方多病看着,也像李莲花教他那样,平日里不着痕迹的教李相夷。
李相夷少年意气,他如今的想法与方多病教他的很多东西都相悖,所以李相夷老是说他,试图将他自己的想法再灌输给方多病。
可年少时的方多病也是和他一样的,只不过有些东西真的需要时间去经历,才能懂得那些道理。
方多病和李相夷说过一遍,也不多说,他只是怕以后他会突然消失,所以提前告诉他。
两人来到尽城外,听闻万人册第一就在这里。
方多病把莲花楼停在城外,彼时天色依然暗了下来。
李相夷也不着急去找,只说等第二天也不迟,方多病点头答应下来,却在李相夷入睡后,转身去往城中。
他记得万人册第一是谁,当初李相夷相夷太剑未大成,并没有这么早来,如今可能是他的出现改变了时间,他得拖延几天。
李相夷相夷太剑过几天就能大成,到那时,他才能有把握打败万人册第一。
方多病带上面具,带着尔雅,出现在万人册第一的床边。
他拿剑架在那人脖颈上,变了声音同那人说:“我知道你醒了。”
“五天内不许出现在人前,否则,我会让你消失得悄无声息。”
说完,尔雅剑直接插入了那人的右肩,然后方多病便直接离开了。
等方多病换回装扮,洗干净尔雅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方多病看着,转身去了菜市场,顺手买了些菜回去,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李相夷已经起床练剑了。
看到方多病回来,他停下动作,“我说你一大早去哪了,原来去买菜去了。”
方多病向他点点头,开口道:“买菜时碰到了那位万人册第一,他好像急着出城去了,我同他说了师父交代的话,便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正好你可以专心练你的剑。”
李相夷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可惜的开口:“早知如此,我便昨晚去了。”
这几天时间,李相夷的剑法进步很快,方多病看着,李相夷的那套相夷太剑已经越来越完整了。
第四天时,李相夷的剑终于大成,可惜他还未听到那位回城的消息。
到了第五天,他终于听到那位回城了,便一刻也不耽搁的上了门去讨教。
方多病并没有跟着去,他在城外,听着李相夷打败万人册第一,成为一个最年轻的江湖第一。
属于李相夷的传奇从这一天开始。
莲花楼晃晃悠悠,已经陪着李相夷和方多病,走过了两三年。
自李相夷成为天下第一后,方多病陪着他在江湖中行走,也像李莲花教他一般,也有意无意的教着李相夷。
自然不是教他武功,他自认自己教不了李相夷武功,只是,李相夷再如何武功高强,他也是少年,有些东西,也要有人告诉他。
对于单孤刀,方多病如今改变不了李相夷对单孤刀的想法,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要离开的,在离开之前,他要杀了单孤刀。
“相夷,给你。”
方多病拿出一袋糖,递给李相夷。
第一次给李相夷买糖的时候,李相夷还扭扭捏捏的说自己不爱吃糖,后来方多病给他买多了以后,李相夷也就不遮掩了。
李相夷接过糖,对着方多病开口:“跟我一起创立四顾门有什么不好的,你之前不也说不交朋友,现在再和我一起有什么不好。”
李相夷边吃边嘟囔着,方多病都陪他几年了,武功虽然他没见他展示过,但他知道他的武功是极好的,现在他想创立四顾门,自然希望方多病这个一开始陪着他的朋友和他一起。
“我之前说过,不入江湖,不交朋友,若不是遇见你,我便自己找个地方退隐了,现在呢,更不会和你一起掺和江湖中的事,你要建立四顾门我不反对,但是我也说了,我不会和你一起的。”
方多病无可奈何的拒绝,之前和他说过的那些李相夷是听进去了,但听李相夷说要创立四顾门的时候,方多病心里不免还是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李相夷该有的一段路,也知道加入李相夷的四顾门是年少的他一直的梦想,可是,他现在不年少了,而这江湖之中,也还有一个方多病,李相夷的徒弟,才会加入四顾门,但方小宝不会。
方多病侧过头去看李相夷,正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却触不及防落入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里。
这个眼睛他熟悉得很,虽然后来李莲花的面相变了,但他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方多病看李相夷的眼睛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李莲花。
方多病怔愣了会,李相夷便移开了眼睛,他转过头,方多病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李相夷沉默着,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方多病回过神来,移开眼睛,仓皇而逃,“我去准备晚饭。”
他看到这双眼睛总会想起李莲花,可是,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他又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李莲花。
看着转身走进来的李相夷,方多病赶紧收拾好心情,拿过一旁的青菜。
“我来帮你。”
李相夷走进厨房,看着方多病择菜,也想上手,却被方多病怀疑的眼神止住。
“你?”
方多病疑惑的看着李相夷,在他眼里,李相夷这个行为就是做错什么事了,李相夷帮他做饭,那简直是犯了什么大错。
再说了,李相夷进厨房,没炸厨房就算好了。
“算了,你等着吃吧。”
也不知道李相夷今天怎么了,居然说要帮他。
闻言,李相夷有些不满,“我怎么了,帮你你还不乐意了。”
“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我的李门主。”
话音落下,房间里忽然沉默了会,方多病察觉不对,转头看向他。
李相夷盯着方多病,脸上没有笑容。
“怎么了?”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疑惑开口。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做饭,方小宝?”
“一年前我和师兄商讨建立四顾门,回来后我和你说过,我学会了做饭,那时你便不信,也没给我下厨的机会,实际上,我真的学会了做饭,那时想做给你吃,被你拒绝了,你为什么一直潜意识的觉得,我本来就不该会做饭。”
李相夷上前,拿过方多病手里的菜,游刃有余的处理起来。
他低着头,继续说着:“方多病,你每次看着我的眼睛,想的是谁?”
李相夷的话音落下,方多病愣住了,没有开口。
李相夷似乎也没有期望他开口,而是继续说:“你当初出现在云隐山那条山路,是真的迷路吗?你想和我一路,是真的走不出去吗?你说因为我留在江湖,是真的因为我吗?你教我的那些,是想教我,还是想教谁?”
他说着,又抬头看向方多病,继续问他:“你说你不喜欢江湖,是你不喜欢吗?你说你不想去四顾门,是你不想去吗?你想陪着的是我,还是谁?你嘴里对我说的,有多少句实话?”
“方多病,你看起来好像一直很了解我,那你可知道,我年纪小,可我不傻。”
房间里陷入安静,方多病看着李相夷,苦笑一声。
确实是他的错,他看着李相夷,总会想起李莲花,可他分明当他们是两个人,却总把李相夷当成李莲花照顾。
李莲花是老狐狸,李相夷果然也不遑多让。
“我知道那是云隐山,让你带我出去,是想跟你一起上路,我没有话要带给当时的万人册第一,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你会去找他,留在江湖,是因为李相夷,教你,是因为不想让李相夷吃太多苦,想教的,是李相夷;不喜欢江湖,是因为有人不喜欢江湖,不想创立四顾门,是因为我不喜欢四顾门和单孤刀,我想陪的是……。”
方多病沉默了会,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除此之外,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相夷在学会做饭时大概就已察觉到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方多病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会做饭,也不知道方多病看他时为什么总出神。
李相夷将处理好的菜交给方多病,看向他的眼睛,“下次我希望你看的是我,而不是故人,纵然我与他千分相似,我们只是朋友,但我也不想你将我看作其他人,方小宝,你应该知道。”
李相夷说完,将方多病推出厨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多病。
“尝尝我的手艺吧,毕竟一开始就是为你学的。”
说完,转身回到厨房。
方多病在莲花楼外坐着,格外沉默。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纵使李莲花与李相夷性格相差千里,可看到李相夷时,他还是不由的想起变成李莲花的他。
方多病征然看着厨房里忙活的身影,还是恍惚了很久。
待他回过神时,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方多病抬头看向天空,苦笑了一声。
李相夷已有些察觉到他的身份,送他过来这边的那位要将他送回去了,虽然他不知道是谁,但方多病猜想,大概是他想要自己尽快结束这边的事。
方多病无意识的把手里的茶转动着,低头思考着怎么去做自己想做的。
杀角丽谯李相夷定不会怎么样,但单孤刀和云彼丘,他肯定不会任由他动手。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低声叹了一下。
“尝尝。”
李相夷将菜端出来,脸上已经不见方才质问方多病时的冷冽,反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李相夷这样一身傲骨的人,居然会容许别人将他看作另一个人,而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
方多病不敢往深处想,他开始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僭越了些。
大概是因为他是朋友,所以才这么轻易过去,方多病告诉自己。
方多病夹起面前的菜,认真的品尝着,李相夷为他做的第一顿饭。
色香味俱全,确实比李莲花的要好,可以看出来是特意学过的,方多病勾起一抹笑,看向李相夷。
“很好吃。”
方多病话音落下,李相夷的眼神亮了起来,嘴角的笑也遮掩不住。
方多病看着他顿了会,移开目光,又恢复淡然的语气,“方才四顾门来信,乔姑娘让你回去相商一些事情。”
话音落下,饭桌上安静了好一会,李相夷才看向方多病,“方才吗?”
方多病垂下眼眸,避开李相夷的眼睛,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你要和我一起吗?”
李相夷抬头,停下动作,看向方多病。
“不了。”
方多病自李莲花死后,便一向不喜欢四顾门,后来归隐后,便再未踏足。
其实,如今的四顾门他是不排斥的,只是,还是难免会想起李莲花,便算了。
李相夷点头,便没再开口,现场又陷入一片安静。
李相夷走后,方多病在莲花楼里,看着李相夷的生活痕迹,轻声笑了声,便拿起尔雅,起身离去。
金鸳盟内,笛飞声看着面前的方多病,手里的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地上躺着角丽谯的尸体。
方多病慢悠悠的将笛飞声的剑弹出去,扬州慢的内力压得笛飞声动弹不得。
“笛盟主,你不管手下呢,我就替你管教,别到时候你这手下将你关了你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笛飞声不能动,只能发出声音,他斜视着方多病,发出疑问。
“李相夷的扬州慢?你是方多病?”
笛飞声不在意角丽谯的死活,他只关心面前这人居然会李相夷刚刚大成的扬州慢。
扬州慢是李相夷的悟出来的功法,这世上没人会用。
面前这人既然比李相夷还用的熟练,江湖传言李相夷有一知己,除了李相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看这情况,理应是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扬州慢这么熟练。
“是我。”
方多病撤去内力,走到一旁的桌旁坐下。
他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才又看向笛飞声。
“角丽谯之事你平日里稍微留意一点就能发现,此次前来,我还有另外一件事。”
想让笛飞声信他,其实很简单,这世上有一件事,在后来除了笛飞声,就只有他知道。
笛飞声身上的蛊,原本李莲花也知道的,只是他不在了。
还有一些笛飞声的秘密,后来呢,笛飞声只有他这一个朋友,自然什么事都与他说道一二。
方多病将笛飞声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笛飞声虽然觉得子虚乌有,有些扯淡,但方多病说的那些事,确实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没想过自己会有朋友。
笛飞声抬起眼眸,看向方多病的眼睛,“想让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方多病沉默了一会,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笛飞声。
“待事情了后,交给他吧。”
笛飞声看向方多病,他如今才与方多病见过一面,其实是不熟悉的,但从方多病的话里,他窥见了一点相处的过程,是他和李相夷方多病的。
方多病原本不必讲那些,只需让他相信他不是这里的人就好,可他还是说了。
平日里笛飞声不愿多想什么,但此刻,他不多想也知道方多病的意思。
方多病在告诉他,人生不只有武功,他小时候听的那些,都是那些混人说的废话,既然他如今已活下来,已经能有自己的思想,就不该把自己再困于那个牢笼里。
方多病还告诉了他,该怎么把这蛊虫解了。
笛飞声将那信接过来,问方多病:“还需要帮他吗?”
方多病轻笑一声:“若是你能帮,那最好不过了。”
笛飞声将信收好,对方多病挥了挥手,“滚蛋吧。”
方多病笑着起身,边走边说:“以后还会见面的。”
方多病离开金鸳盟后,赶往四顾门。
单孤刀和云彼丘此时在四顾门内,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能直接去往四顾门。
方多病想着,低头苦笑,李相夷大概会恨他吧。
赶往四顾门时,方多病还将莲花楼一起驾去了四顾门附近,他不知道四顾门会不会和他一起消失,若是不能……
李相夷也能找到。
方多病到达四顾门时,李相夷并不在单孤刀旁边,也不在四顾门,想必是被乔姑娘叫走了。
这倒是方便方多病行事了,其实,他本也没想这么早杀单孤刀,只是时间紧急,不得已才用了这么个手段。
方多病脸上带着面具,直接进入四顾门,站在单孤刀身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手气剑落,单孤刀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没有停留,确定单孤刀死亡后,直接去找云彼丘。
将人杀了后,方多病还没来得及洗剑,便感受到,自己将要离开。
真是一刻也不能留,方多病苦笑两声,飞速赶回莲花楼。
就在进入莲花楼的那一刻,方多病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的事物清晰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梅林内。
方多病怔怔的看着,还未回过神来。
那几年里他曾和李相夷说过很多,李相夷也听进去了,只是,那终究是他的师兄,他肯定还是会恨他的。
他那么在意他,可方多病却杀了他的师兄,虽然他在那信里,跟他说着单孤刀与他不和的证据,可,那终究是他的师兄。
不过,这样也好,也能绝了他的念想,他始终不能将李相夷和李莲花看作是同一个人,也不是那里该出现的人,自然也不能给他想要的。
李相夷以后会很好,而他……
而他那么幸运的遇到了初出茅庐的李相夷,得以陪在他身旁,让本就意气风发的少年自由生长,已经是给他的福气。
可是,那年梅花树下,他葬了李莲花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李莲花了。
所以,自然也就该离开。
四顾门
“门主,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您的那位朋友,他平日里就带着面具出行,不愿露出真面目,如今更是直接杀了单副门主和云院主,他接近肯定是不怀好意!”
四顾门的一位弟子正在李相夷面前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句句说着方多病不坏好心。
李相夷怔愣在原地,没什么反应,直到那位弟子将话说完,李相夷才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位弟子,满脸冷厉的呵斥。
“闭嘴!”
李相夷不相信这是方多病干的,也不让别人嚼舌根,他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之前,要将他师兄和云彼丘下葬,再找到方多病。
在单孤刀下葬当天,天机山庄的人来了。
李相夷知道单孤刀有个侄子是天机山庄的,也没太在意,只是,令他诧异的是,笛飞声居然也来了。
李相夷没什么心情招待他们,笛飞声也没在这时候上前打扰他。
只是在笛飞声看到天机山庄那位小少爷时,笛飞声才明白,为什么方多病说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何晓慧带着方多病来这里,不过是念着那位好歹是方多病父亲,才来让方多病磕个头,如今头也磕完了,本来打算回去,没想到却被笛飞声拦住了。
笛飞声没想为难他们,只是想仔细看看,而且看样子,李相夷大概还不知道,方多病没说不让他告诉他,那笛飞声知道了,自然是想和李相夷说。
他看着李相夷因为他拦下方多病走过来,挑挑眉,在李相夷走近时说道:“你这孩子练武天赋不错,叫什么名字?”
何晓慧一开始还愣了一会,为避免麻烦,还是扯起笑答。
“我家小宝从小体弱多病,不曾取名,只叫他多病。”
话音落下,已经走到这边的李相夷却实实在在愣住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轮椅上小少爷的脸,果然是方多病。
李相夷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起那位弟子的话,又想起方多病异常的行为。
笛飞声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将方多病交代的信递给李相夷。
“他让我交给你的。”
李相夷接过信,没有去想他们为什么认识。
信里方多病将单孤刀和云彼丘的事交代了,也将前因后果说了清楚。
唯独在最后,方多病才犹豫着写下了最后一段。
“相夷,最初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眼便见到了你,我欣喜若狂,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你了。也许不能说是你,而是我口中的故人,李莲花。
后来回想起来,我自己也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不对的,因为我其实不该与你相认,不该与你一起,我也知道,我大概要对不起你了。
相夷,别找我了,我已经回家了,你也会遇到你的方多病,你的小徒弟,其实我本不该说这些,但,谁让我知道了你的心思。
相夷,你该找的,是你的小宝,而不是我。
我本不存在,再见了,相夷。”
方多病除了单孤刀的事,并没有细说什么,其他的都是与他告别。
但偶尔提到的字里行间,李相夷已理清楚,方多病话里的意思,还有他想说的故事,还有念念不忘的人,那个他看着他的眼睛透过去看的人。
李相夷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方多病,手微微颤抖着。
方多病,他说他和李莲花不是一个人,偶然间才来到这里,让他忘了他,去找自己的方小宝。
可是,方多病,你既然知道他和李莲花不是一个人,又怎么让他将面前的方多病和他看作一个人。
你都做不到的,却要他做到。
可是,为什么不愿留下来,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他忘记他,既已知道他的心思,还那么决然的离去。
“方多病,可我,本来就是李莲花啊。”
他会是李莲花,也是李相夷,方多病,你看着他的眼睛时,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李相夷落下泪来,怔怔的看着轮椅上的方多病。
在场的何晓慧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李相夷的泪震惊的说不出话,而笛飞声知道,却也没有说话。
李相夷蹲下身子,看着才五六岁的方多病,呆愣了会。
如今太阳如日中天,正热烈着,李相夷穿着白色的衣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此时吹过一阵风,将太阳遮挡的脆弱全部显现人前。
“方……多病,天赋很好,入我门下吧。”
李相夷耳边又响起方多病曾说的那句话。
“你小时候居然是个话多的,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等你以后收个话多的小徒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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