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小宝,你再看看我,我不信你眼里只有佛。”
“李莲花,你总该容我想想。”
正值春日,天机山庄内桃花开的正盛,正厅内方家人齐全的凑在一起,连刚成亲没多久的何晓凤也赶了来。
皇宫里公主派来传信的人刚走,方多病脸色阴沉,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连方则仕也罕见的没有开口。
“逼我成亲?”
方多病突兀的冷笑一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方家人最是清楚方多病喜欢的是谁,也曾拒绝了皇家的亲事,本以为那事过后此事便不会再提,谁曾想皇帝又起了这个心思。
公主也明白自己与方多病绝无可能,不是因为身份,而是方多病曾亲口对她坦白他已有心悦之人,断不可能与她在一起。
此番她得知自己父皇的想法,也无力改变,只能提前通知了方家。
公主单纯,只以为皇帝只是担忧她的婚事,方多病却知道,皇帝又起了对方家下手的心思。
先前方则仕刚卸任归家,但到底是名副其实的尚书,有一定的名望,天机山庄的机关术又是江湖中独一份,地位非比寻常,皇帝早就想动方家,只不过忍到了今日罢了。
“哼!反正李莲花早已不在,小姨也已成婚,我天机山庄定是不会绝后的,他想借此下手,我偏不让他如愿,我便是出家当了和尚,我看他如何逼我成亲!”
方多病冷声笑着,冷眼撇着皇宫的方向。
方家人也知晓已经无法,若真等圣旨下来让他们择日成婚,那时真是无可挽回了。
方家决不能覆灭,他们天机堂掌握着最先进的机关术,若让皇家得了去或是失传,都是最坏的结果。
“小宝……”
何晓惠艰难开口,她知道,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但,她怎么舍得,那可是她的小宝。
“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去找无了大师。”
方多病说完,低头看向何晓惠,软下眼神,安慰她道:“娘,没事的,当不当和尚对我又没什么影响,反倒能解眼前的困局,已是极好,况且,和尚也是能还俗的,不必担心我。”
何晓惠失声片刻,还是哑然开口,“是……是,已是极好了。”
话音落下,离儿也收拾完了方多病的行李,追云车已停在门口,方多病向他们匆匆告别,便往普渡寺而去。
“无了大师,我虽有目的而来,却真心想随你潜修,还请大师,为我剃度吧。”
有追云车赶路,没几天方多病便到了普渡寺见到了无了大师。
这些年他见无了大师不算少,却也不算多。
大多数时候是方多病相思成疾郁郁不欢,便想找无了谈一谈。
离他上次见无了,也已过了许久,只是此次他却不是来找他聊天的。
方多病也担心会牵连到普渡寺,便大致将前因后果与无了讲了清楚,在无了表示并不会被牵连到后,方多病才正式的让无了帮他剃度。
“你可想清楚了?剃度后,便算是入了我座下,当是一名正式的佛门弟子。”
普渡寺的佛像下,两人间安静了片刻,才响起方多病的声音。
“我想清楚了。”
话音落下,无了拿起手边准备好的工具,将方多病的头发一一剃掉,待结束完成时,已过了好一会。
无了大师将落在方多病肩上的头发拂掉,拿过寻常弟子披的袈裟,为方多病系上。
“此后,你便是我佛门子弟,在我座下,当谨记佛门清规戒律,不可破戒,当随我清修,少与世事缠,而今在此,我算是你师父,便为你起个法名,便叫无妄。”
方多病双手合十,略微向无了低头,“无妄谨记。”
2
当皇帝得知方多病已出家后,气急败坏的想拿方家出气,却没有理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然后才真心为公主寻一个合适的驸马。
而今离方多病出家已过了两年,他日日呆在普渡寺修行,加之算是无了的弟子,无了便对他严格的很,如今方多病心静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沉稳了很多。
而距离李莲花失踪,传回死讯,已经五年了。
原本没见到李莲花的尸体,方多病是不信的,前几年也一直在找,只是中间出了皇帝那事,才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念完经出来,正打算去找无了,主殿内香客络绎不绝,许多常来的与方多病也相熟,便同他们聊了几句。
“无妄大师,今日可比往日早了一点。”
方多病点头笑笑,“是早了一些,不过我却还是要赶回去了。”
方多病打算告别离去,再晚一点,无了就该把他的斋饭扣下了。
他速度加快,推开了无了的门,只是今日却奇怪的很,他的斋饭居然好好的,无了也不在。
方多病也懒得想那老头干嘛去了,左右不会出事,便安心的吃起了斋饭。
“大师,我看你年纪轻轻,不知可能为我解这个问题。”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方多病正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停下。
“施主若要解惑,找错了人,我师父无了大师如今不在,你不如去别处寻我师叔他们,我不过一个小和尚,解不了你的惑。”
话音落下,安静了片刻,来人却没走,而是径直走了上来,自顾自的坐在方多病的对面。
“偏偏我的这个问题,只有你能解。”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方多病面无表情的继续吃着饭,没有理会来人。
五年时间,李莲花,原来你活着。
待斋饭见底,方多病终于放下筷子,看着眼前的人开口:“我从不为别人解惑,施主请回吧。”
李莲花顿住了,他盯着方多病,还是一字一句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大师何不听我说完再决定是否为我解惑。”
方多病无视李莲花的神情,眼神平静的看向他,没有什么情绪。
“我不解惑,也不听故事,我不过是一个小和尚,施主,您另寻一位吧。”
“我要做功课了,施主请回吧。”
方多病说完,将人推出了院门,然后面无表情的拿了经文。
院门外没有脚步声离去的声音,方多病也不在意,低头默默诵着经文。
片刻后,无了从外面进来,方多病看到李莲花离去的背影,垂下眼眸。
“心不静,就不必看了。”
无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抽走了方多病的经书。
“你从前即是一直在找他,而今也从未放下他,为何人回来了,你却这般别扭呢,无妄。”
为何……
他其实是欣喜的,见到人还活着,毒也解了,他活得这般好,是很好的。
可是,若问他为何闹别扭,他也还未想清楚,只是在听到这个声音,在看到这个人时满腔的委屈浮上心头,不想看他,不想听他说话,也不想理他。
他和尚都当了两年,他才肯出现,李莲花,那有什么用呢。
“师父,你也说了,我是无妄。”
方多病拿过经书,继续低头读着。
“如今这世上早已没有了方多病,只有普渡寺的无妄,凡尘俗世与我毫无关系,也不想沾染是非。”
无了无奈的摇头,只站起身准备离开。
“唉……你啊……”
对于方多病心里的那些问题,无了也不知道,李莲花时隔五年才出现,他没与他说,他也无所谓,只是如今方多病在他座下两年,他日日教导他,他总是更担心的。
看方多病的样子,他也知晓这个弟子并没有参透,有朝一日,他还是会还俗的,无了早有准备。
只是他如今不愿理李莲花,无了也不打算掺和,便让他自行想清楚吧。
若有朝一日参透了俗事,断了这个因果,便从此只当个小和尚也是好的,若参不透,便放他还俗,和李莲花逍遥自在,也不错。
屋内又只剩方多病一个人,安静的只能听到他诵经的声音。
他又听到了李莲花去而复返的声音,这次没走门,直接落在了门前的树下,也不出声,方多病便也没理会他。
“小和尚,如今已过了午时,你不用饭吗?”
李莲花的声音响起,提醒着方多病时间,回过神来,方多病抬眼看了天色,起身自去拿斋饭了。
李莲花见方多病没有理会他,但见到人起身,还是松了口气,好乃能听到他说话,没有完全无视他。
“小和尚,为何不可能听一听我的问题,很好回答的。”
李莲花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却没得到一句回应。
他倒是想直接说,就是怕这人一听到他开口就跑。
“小和尚,我这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斋饭能帮我领一份吗?”
李莲花锲而不舍的追着人说话,在他这句话说完时,身边安静的僧人终于有了反应。
“你自去领便是了,不必跟着我。”
说完瞥了一眼李莲花,便自顾自加快脚步走了。
李莲花停下一看,这处刚好是外来香客们领取斋饭的地方,而寺里和尚们的却在另一处。
李莲花不由得弯起眉眼笑起来,他还怕方多病真出家放下了,所以不愿搭理他,如今看来怕是在与他闹别扭怨他呢。
李莲花领了斋饭,又悠悠的返回了方多病的住所,彼时方多病已经坐下用饭了。
“无妄大师,我本以为僧人的斋饭与香客们是不同的,如今看来一般无二啊。”
方多病抬眼看了李莲花一眼,又低头继续吃饭,却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饱腹之物,何须另起。”
话音落下,便没再理会李莲花,用完了饭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莲花。
“午睡时间已到,小僧便不多陪了,李施主自便。”
此时正值夏季,外头阳光炎热万分,偶然吹过的风也是滚烫的,院里蝉鸣声不绝入耳,有些吵嚷,有些静谧。
院里只剩李莲花一个人,他不知哪里挖来的酒,就着清淡的斋饭,一口又一口灌着。
僧人午睡的时间不久,待方多病起时,李莲花的酒刚刚见底。
“李施主,寺里不能饮酒。”
方多病冷眼看着李莲花,皱起眉头。
谁知李莲花已然醉了,他一身酒气眼神朦胧的抬头看向方多病,略微坐直身体,抓住了方多病的手,嘴里低声嘀咕着话。
“对不起,小宝,对不起……”
“我没想丢下你……”
听清话的一瞬间,方多病顿了一下,却没什么反应,他打断了李莲花喝酒的动作,也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方多病拿走了李莲花手里的酒,将人架起来送往屋内躺着,便直接走了。
方多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后,李莲花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顶,随后才又闭上眼睛。
待李莲花醒来时,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
他起身出门随便走了走,却听到一阵水声,循着声音而去,未关紧的窗里看到,方多病正在沐浴更衣。
他在窗前看了一会,方多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李施主,请自重,劳烦您为我关好窗。”
平日里沐浴前方多病都会检查一遍门窗,只是今日心里烦闷便懒得再看,谁知正好让人瞧了去。
李莲花依言关好了窗,他背对着依靠在窗边,身后不时的传来水声。
“小宝,我没想不要你。”
身后的水声不时响起,方多病却没再打断他的话。
“当初离开,碧茶毒发,我已寻到解毒的法子,便找了地方,只是这解毒便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毒刚解的时候,我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躺着调理身体,等我能正常走路,已又过了两年,但碧茶残留已久,不能出远门,如今又过了两年,才算是真正调理好了。”
“我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没有想丢下你,小宝,我……”
李莲花声音低迷,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这五年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原来君无戏言只是说说而已。
他以为离开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再出差错。
“劳烦李施主身体刚好就赶路来看望小僧,倒是我的错。”
李莲花话还没说完,方多病就已洗漱完毕,推开了门,打断了李莲花的话。
他身上水汽未干,简单穿着白色的僧袍,眼神冷淡的看着李莲花,嘴里说着“倒是我的错”。
“李施主,夜已深,还有些热水,你早点洗漱休息吧,小僧告退了。”
话音落下,方多病刚想抬脚离开,却被拉住了手。
他转身看去,李莲花眼眶泛红,紧紧的拉着他,声音有些颤抖。
“小宝,你怎么不看看我的眼睛。”
方多病被拉住,一时停顿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夜里总算有一阵凉风袭来,月光下穿着白色僧袍的僧人定定站着,垂下了眼眸,过了许久,方多病才转身拂开了了李莲花的手,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没有对上他的视线。
“李施主,夜深了。”
语罢,再次转身打算离去。
李莲花看着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传来一道不大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很平静的陈述着。
“李莲花,我入佛门,已有两年了。”
当初你一言不发的抛下他,绝笔信里只字不提,他找了三年,却只得到一个死讯,你既然传回了死讯,何故如今再次出现,平白扰乱了他的生活。
你说碧茶难解,身体难料理,却知道在百忙之中给他一个死讯,如今佛门两年,好不容易有些忘却,有点放下,你却后悔了。
李莲花,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还想这样瞒他骗他几次。
方多病走后,李莲花在原地站了许久,怔怔的看着方多病离开的方向。
待回过神,夜色已深,为他备好的热水也有些凉了,李莲花就着洗了个凉水澡,敲开了方多病的房门。
“大师,厢房被子薄,有些冷了。”
话音落下,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就在李莲花以为门不会开时,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进来吧。”
他许是夜里穿的少,开门了只随意披着一件衣服,袒露出一片冷白的肌肤。
屋里只点了一根床头的蜡烛照明,衬得方多病的脸色比白日柔和了些许。
方多病的被子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盖,所以是单人被,没有很大,所以他又拿了一床被褥出来。
待整理好,方多病坐在床边,对李莲花微微点头,“过来睡吧。”
李莲花乖巧睡下,身边这人的体温依然同从前一般热烈,气息还是熟悉的味道,明明从前常常睡在一起,此时却觉得熟悉的很陌生。
李莲花侧身看着方多病的侧脸,才恍然有了实感,他终于回到他身边。
“那一年我能站起来时,本想回来的,我已动身找你,想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是路上出了意外,我被皇帝的人发现了,我侥幸又活了下来,他们却将我已死的消息带回去了。”
李莲花抚上方多病的侧脸,描摹着他的脸廓。
“小宝,对不起,我不该瞒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语毕,方多病终于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李莲花。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一直没有响起方多病的声音,直到他看到李莲花眼旁挂着一滴泪,才垂下眼眸,伸手为他擦去泪水,微微叹了一口气。
“睡吧。”
3
那天晚上过后,李莲花本以为两人已经说开,可谁知,第二日起来,方多病依然同以往一个态度。
对他不冷不热,冷冷淡淡的。
李莲花愁的皱紧眉头,这一次小朋友有点难哄。
“小和尚,看看,我亲自为你做的斋饭,快来尝尝。”
李莲花将饭菜摆好,期待的看向方多病。
而方多病拿起筷子,同往常吃饭一般,脸色的神色没什么差别。
“怎么样,我这厨艺没退步吧?”
李莲花的话音落下,方多病轻轻瞥了他一眼,“尚可。”
那个眼神无故让李莲花觉得,方多病似乎在说,自己以前还有厨艺?
莫名梗了一会,李莲花便抛在了脑后,算了,那些不重要。
“今晚不是庙会么,小和尚,你陪我去瞧瞧可好?”
方多病依然只是冷淡的应了声“嗯。”
不过于李莲花而言,已是极大的进步,起码现在这小和尚每句都会应他,不会同刚回来那天一般,将他无视到底。
普渡寺也算是比较出名的寺庙,更何况无了也还在,今晚的庙会热闹得很,平日里清静的后院也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普渡寺下的街道已摆满了商户,各式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有趣的很。
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四处看着,好奇的很。
两人都许久没有见过这种热闹的场面,一时之间倒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
待着天色渐晚,人越发多了起来,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走散,李莲花只有紧握着方多病,才不至于被人流冲散。
等两人走到稍微少人一点的地方,才能停下来休息一会。
“这人也太多了。”
终于得空休息,李莲花无意识对方多病抱怨着。
只是话音刚落,李莲花转头无意间对上方多病的眼睛,才忽然想到,方多病让他牵了一路,没有松开。
他这么想着,盯着方多病的眼睛,下意识向他靠近,欲松的手也再次抓紧。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方多病没有松开他,也没有回避他的眼睛。
然而等李莲花终于凑近他的脸时,方多病却忽然后腿了一步,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也松开了手,他拿着佛珠的手抬起,对李莲花微微低下头,行了佛礼。
“李施主,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李莲花跨下身子,无声叹了口气,还没原谅他。
跟上方多病,李莲花没有再说话,只是又牵回了方多病的手,方多病也没挣开,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了许久,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他们无关。
直到两人停在一棵树下,树上挂满了红绳,写着无数人的痴想。
方多病拿回了自己的手,无言的看了这树好几分钟,才背对李莲花开口。
“这树上,我挂过三根红绳。第一根上写着,希望李莲花活着,毒也解了;第二根写了,希望李莲花解了毒,回来找我,然后我们长命百岁;第三根,希望李莲花转世投胎后开心快乐,然后长命百岁。”
话音落下,方多病转过身,看向李莲花的眼睛。
“李施主,你如今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待他说完安静了好一会,李莲花才回望方多病的眼睛,认真的开口。
“没什么意思,你变成这样,有我的一分罪过,小和尚,我来赎罪。”
两人对视着,李莲花的话并未让方多病的眼神有一丝波动,他又开口,像是陈述事实。
“李莲花,我当和尚,两年了。”
李莲花知道,起初他刚回来,也害怕他早已将自己放下,可是他明明也没有。
“方小宝,你再看看我,我不信你眼里只有佛。”
李莲花抚上方多病的脸颊,方多病也垂眸看他去,可方多病的眼神依然没有松动,依然平静。
“我这两年,吃斋念佛,日子过得很平静,心里也很清静,没有琐事,不用忧虑,我已经过得很好,很满足,李莲花,你也总该知道,五年时间,足够放下一个人。”
李莲花没有后退,他直视方多病的眼睛,依然坚定。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我一直在你心里,从未改变,小宝,我真的很想你。”
话音落下,现场安静了一会,传来一声叹息。
方多病转身移开了视线,才无奈的开口:“李莲花,你总该容我想想。”
今天方多病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僧袍,站在红丝带下,被月光照着,眉眼间的冷淡被无奈的神情冲散了,还带着一些温柔。
李莲花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应他,“我等你。”
佛珠的声响压住了多少天的思念,诵念经文的日夜里抑制了多少道伤痕,才到今天可以不念不想,而你忽而出现,没有一丝征兆,他那多年来失眠的夜晚也恍然无光。
4
李莲花离开了普渡寺。
方多病的院里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静,而无了大师才终于来找他。
“以往佛前有所念,而今了却残心事,对你来说,不是好的么。”
无了转着佛珠,悠悠摇头。
“从前所念无果,佛前为弃之,而今我心迷惘,故不愿也。”
方多病为无了倒了杯茶,便不再动作,一瞬不瞬的看着外头的树。
“你既已有纠结,便是答案了,不是么。”
若不愿继续,便不会纠结,不会同他生气,不会闹别扭,更不会委屈。
你的心已经给了答案。
方多病无言,安静了很久。
无了大师起身,拍了拍他的头,温和的对他说。
“六根不净,一月后,你便还俗吧。”
方多病抬头,看向无了的眼睛,随后也站起身,双手合十。
“无妄知晓了,多谢师父。”
一月之期很快过去,佛像下,两年前无了大师亲自为方多病剃度出家,而今,无了大师也亲自将方多病的袈裟僧袍尽数收回,将他放归俗世之中。
“去吧。”
无了大师将方多病送出了普渡寺,在普渡寺门前,方多病双手合十,对无了大师行最后一个僧礼。
“愧对师父教导,无妄此去无归期,再见时,便是故人了。”
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方多病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李莲花,他快马加鞭,赶回了天机山庄。
他家中父亲母亲已等候多时,常常担心他,觉得愧对他,如今正该是回去见他们。
只是,他没料想到,李莲花居然在自己家里。
“李莲花……”
你怎么在他家里。
方多病看着门前的李莲花,眼里泛起一丝惊讶。
而李莲花笑着看他,站定在他面前,他凑近他,轻轻碰了一下方多病的唇,这是他回来的第一个吻。
“你回来了。”
方多病垂眸看向李莲花带笑的眼睛,点头回应。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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