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眼中划过一丝戏谑,答非所问道:“哎哟,李门主,可我实在瞧不出你身患何病啊?”
“当真看不出来?”李相夷怀中抄着少师,笑盈盈问他,“我这是相思病,天上地下,可只有李神医能治。”
他靠近李莲花耳畔与他低声说话,酥酥麻麻的感觉与忽然凑近的人让李莲花耳垂、脸颊与脖颈都染上一层绯色,那抹绯色仿佛天边绮丽的云霞。
“李相夷。”李莲花嘴角迅速抹平,他一字一顿,佯怒道:“你这一天天地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许再学那话本子上的东西了!”
李相夷哈哈几声笑得极为肆意,他埋头在李莲花颈肩蹭来蹭去,那模样,很像是陪了李莲花五年之久的小狗狐狸精。
人群来来往往,李莲花嘴角僵硬,低声呵斥:“李相夷,够了啊,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撒开!”
李相夷斩钉截铁:“我不。”
然后继续埋首在李莲花颈侧。
李莲花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还有一抹隐隐的莲花香,很好闻,他很喜欢。
李莲花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他从自己颈项间薅出。
“这世界上是没你在意的人了吗?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李莲花瞪他一眼。
李相夷边替他整理略微凌乱的柔软长发和差点散开的衣襟,边挑起眉头张扬回答:“怎么会?世间我所在意之人有三,一为你,二位师父师娘。至于其余人,与我毫不相干。”
李莲花冷漠地“哦”一声,不是很想搭理他。
李相夷见他不理人,又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乖乖别不信。”
李莲花嘴角上扬,忽然间计上心来想逗逗他:“那我和师父师娘比起来,你更在意谁啊?”
李相夷惊愕地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和师父师娘,乖乖更在意谁呢?”
很好,李相夷不仅没有落入“圈套”,还用魔法打败了魔法,使李莲花哑口无言成功败北。
李莲花是什么人,能屈能伸,见坑不了李相夷也不在意,反正答案他也不是真的在乎。他干脆地摊开手伸到李相夷面前,理直气壮道:“给我吧。”
“什么?”李相夷的注意力全在李莲花伸来的修长手指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
“当然是五两银子啊。”李莲花叉着腰挑眉道:“李门主不会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吧?”
“自然不会。”
李相夷取出五两银子塞到李莲花手里,而后牵着他随意往前走。
才不过几步路,李莲花倏然痴痴地笑起来。
身后笑声实在惹人注目,李相夷于是停下脚步无奈问道:“笑什么?”
“李相夷,你方才真的好像狐狸精哦。”
李莲花一想到方才李相夷在他颈间蹭来蹭去的动作,就不禁眉眼带笑。
“李莲花!你竟然骂我是狗!”李相夷一怔,双眼随即迅速睁大,瞳孔震动,眼神带着些不可思议,整个人气鼓鼓的。
瞧着李相夷一副想要扑上来的模样,李莲花赶忙喊冤求饶:“冤枉啊小剑神!我是在夸你聪明可爱啊。”
李相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何况眼前人是李莲花,他到底不舍的当真与他生气,于是借着李莲花喊冤叫屈的话不再将心思放在方才的口角上,“小剑神?你这又是给我取了什么新外号?”
他上手捏了捏李莲花的脸颊。
李莲花不满地拍开他“挟私报复”的手:“什么新的旧的?江湖人不是称呼李大门主为剑神吗?你年纪又比我小,在前头加个小字不行吗?”
“行、行。”李相夷妥协,语气无奈又温柔,“乖乖怎样叫都行。”
眼看日头愈加浓烈,李莲花与李相夷也不再笑闹。
李莲花正想在街边寻个面摊之类的坐一坐,谁承想李相夷二话不说牵着他就往潮州城最大的酒楼“得月楼”带。
李莲花与李相夷容貌出众,气质也出众,甫一进门就招致许多打量的眼光,李相夷轻微地“啧”了一声,眉尖蹙起又松开,好在酒楼堂倌很快就迎上来笑着打千。
“二位客官请,二位吃什么喝什么?”
“开间雅座。”李相夷自顾自地牵着李莲花往楼梯走,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锭抛给堂倌,“至于旁的,你们看着来就成。”
堂倌接住银锭,喜笑颜开:“好嘞好嘞,客官请随我来。”
二人随堂倌上楼,路过二楼转角时,只见紧挨着二楼楼梯那间雅座房门大喇喇地敞着。
“诶,知道吗——一年一度的漫山红就要开了!时间就定在下月初四那天。”
有人“吁”了一声:“果真?”
“自然是真的。”
有人长叹:“哎,这漫山红一年一度,可以说是秋季盛会了,就是不知谁得到了漫山红主人香山秀客玉楼春的请柬啊?”
有人嘿嘿一笑:“在下不才,手中刚好有一份请柬。”
房间内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足够令李莲花放缓脚步,不经意间余光一瞥。
李相夷叫住堂倌,指着那间雅座的隔壁房说道:“不必再往楼上去了,我看这一间便很不错。”
那堂倌秉承着“顾客最大”的原则,自然而然替他们安排了李相夷“指名道姓”要的房间。
漫山红是香山秀客玉楼春每逢秋季必定召开的宴会,邀请之人不多,但每一个被邀请的人不是在某某领域有所特长,就是在江湖上有些奇怪声名。
李相夷也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江湖上的声名更是旁人不可比拟,可他是武林正道魁首,玉楼春再嚣张也不敢将请柬递到他手里。
毕竟那漫山红明面是江湖聚会,实际上却尽是些皮肉生意,更遑论玉楼春私自制作朝廷违禁物品,桩桩件件,俱为正道所不容。也就是隐藏的好,不然为李相夷所引领的那些正道人士早就杀上他家将他就地正法了。
李莲花站在窗前:“要不是今日有人提及,我差点儿把女宅的事给忘了。”
“女宅?”李相夷皱眉,“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
“女宅里都是被拐骗的女子,每逢漫山红,总要被迫笑脸相迎。”
短短几句话,李相夷便彻底理解了女宅的实质,他捻着手指来回摩挲,眼神不起一点儿波澜,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四顾门为的就是匡正江湖,这一点,过去、现在、未来,绝不会更改。玉楼春拐骗女子,囚禁他人,贩卖违禁品,桩桩件件冤不得他。”李相夷眉眼冷峻,若是玉楼春就在眼前,恐怕立时就会被他打入一百八十八牢,“这漫山红,我们不得不去。”
李莲花“啊”了一声,打趣道:“怎么去?他除非是疯魔了,否则怎会把请柬递到你的手上?”
正如先前所说,凭李相夷的身份,除非玉楼春想找死,不然他是万万不敢和李相夷有任何交集的。
而李莲花自己虽然只是一介江湖游医,凭“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声倒是可以收到请柬,可惜李相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几年绘了李莲花的画像到处找人,找到李莲花后喜不自胜又没阻止他“四顾门门主夫人”这一名号的广泛流传,玉楼春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人家不是,不仅不是,人家还耳聪目明,不可能没听过这几桩风靡全江湖的传闻。
“请柬?”李相夷微微一笑,“隔壁不是有吗?”
“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李莲花也笑,“快让分堂的人查查,潮州城都有谁收到了请柬。”
李相夷正要说话,堂倌领着几个端着得月楼招牌好酒好菜的伙计敲开了房门。
趁着伙计们传菜布菜,堂倌和李莲花二人搭了几句话。
“客官方才是在赏景?”
李莲花方才站在窗边,现下已经转过身施施然到李相夷身侧就坐。
他颔首道:“是,湖景不错。”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家酒楼名字取得极好,选址也选的极好——潮州城内最大的湖泊刚好在它周围。
李相夷选的这间雅座仅有一扇窗,窗开得极大,很方便客人观赏湖景。
李莲花先前走到窗前,瞬间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江上烟波浩渺,江边杨柳依依。
几人你来我往地闲话了几句,堂倌便带着那几个伙计又退出房间,并负责地合上了房间大门。
转眼再看饭桌,上头已布好了酒菜。
酒是珍珠红,听闻是潮州当地产的黄酒,很有些历史。
菜是一品什锦冬瓜盅,一碟卤味,一碗牛肉丸汤煲,一盘豆酱焗鸡,一碟八宝素菜,并一个拿砂锅装的香菇排骨粥,都是潮州本地特色菜肴,色香味俱全,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也就是李莲花最近做饭做的烦了懒得下厨,想吃些外头的饭菜换换胃口,不然李相夷恐怕只能在这得月楼里喝酒吃茶。
不过若非如此,李莲花怕也是想不起玉楼春与女宅的二三事,虽然他们讨论冰片时还提到过玉楼春,但记忆这种东西,时间一久,总会慢慢模糊。
如今是八月廿一,距离漫山红开宴还有小半月时间,潮州临海,玉楼春居所在内陆,两地相隔不止远,还是远的千里万里,想要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玉楼春指定的地点,必须得在代步工具上下功夫。
时间紧迫,他们得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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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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