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语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的头发，双目直愣愣地看天花板，咽了咽干涩得要冒烟的嗓子：“我梦到了炽天使……还有它……变成怪物前的记忆。”

“你等等。”祁煜忽然打断她。

他火速起身去旁边倒了杯水，把傅秋语扶起来喂水再扶着她躺下去，然后他把杯子随手一搁，趴回原位。

同时他还不忘把傅秋语的手臂按原样环绕着他的脑袋，再把手放回他头顶，做完这一切他安心地拱拱她，“好了，你继续说。”

傅秋语的表情：……

她看起来已经不悲伤了，她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他，然后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喂水可以但为什么要还原姿势啊！本来不尴尬的忽然尴尬起来了，那种感觉和气氛都已经被破坏了为什么要还原姿势啊！

祁煜在她耳边偷笑：“怎么了？说一下噩梦而已，又不是讲故事，难道还需要找感觉？”

傅秋语睁开死鱼眼：“你故意的吧。”

祁煜：“我哪儿有~”

他拖着黏糊糊的尾音，半个脸埋到枕头里，掩盖上扬的嘴角，狡黠的眼睛微弯，“只是看到你渴了，想先照顾你可怜的嗓子，它的主人一点都不关心它，怎么还不许别人关心？好霸道~”

傅秋语的回应是，用脑袋撞他。

力道很轻，就像她环绕着他的手臂一样，小鸟用脑袋撞撞小鱼，以示对他满嘴跑火车的不满。

撞完他，两人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交汇，一个理直气壮，一个满脸委屈，然后——

“噗嗤。”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祁煜给她整理了下乱掉的头发，“不难过了？”

傅秋语：“本来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她告诉了他梦里看到的，从伊莎贝尔带着缝合人逃跑开始，一直到炽天使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祁煜始终安静地倾听，没有进行任何表态，但嘴角下拉得厉害，在她停止叙述后，他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句：“你不是救世主，你是傅秋语。”

“……”

傅秋语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奈的苦笑。她的脑袋往他靠近了一些，两人离得本来就近，这下最后的距离也被消除了。

“……这样不好，真的。”她的脸颊蹭蹭他的鼻尖，低沉的嘶音让他想到某种乐器。

祁煜：“什么？”

傅秋语：“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我自己消化，自己接受……而不应该把这份无解的苦闷转移给另一个人，这等于是……将自己的责任也向外转移了。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苦闷的人，这种苦闷还没有什么意义。”

“最重要的是……我好像变脆弱了。从前这些事我根本不会说，可你一问，我就忽然觉得……太沉重了，我受不了了，好想逃跑，好想倾诉……这样不好。”

她像是有些难过，像是有些委屈，眉眼间的忧郁朦朦胧胧的，像是一抹笼罩在清晨的薄雾。

祁煜心里闷闷的，他稍微抬了下头，把吻落到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藏着无尽的温柔缱绻之意。

他问：“那把苦闷转移给我后，有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吗？”

傅秋语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被亲了。

呃……这种忽如其来的亲昵要怎么处理？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回亲一下，还是应该先回答他的问题，脑子打结了几秒，她“嗯”了一下。

心理活动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了属于是。

祁煜：“那你转移给我的苦闷，就是有意义的苦闷。用你最喜欢的公平原则，0.5的苦闷，换取1份你的感受，1份没有我出场的梦境，还有你更加向我靠近的心……哇，我好像赚大了！”

“……”傅秋语嘴角都扬起来了，但是想到什么又马上拉平，“你又哄我，这个等式不能这么算。”

祁煜恍然大悟：“原来在你心里是我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该轮到我撒娇了！”

傅秋语：“？”

他把她的手从头顶摘下来抓在手心，直起身子，蹙眉大叹：“哎，我好苦闷！我现在需要全世界最可爱，最美丽，最善良的小鸟小姐哄我才能好！”

傅秋语抽了抽嘴角：“……在这个赛道，你还是太无敌了。”

祁煜捧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她可能还没注意到，她的身上有很多比她原肤色更浅一点的疤痕，甚至她的脸上也有很明显的一片。

那是V.E能量反噬在她身上留下的灼伤，然后又因为起死回生而一起被治愈的痕迹。

但新生的皮肉终究还是会和原来的形成区分，而她起死回生的躯体也并没有真的完全恢复她的所有创伤。

他催促她：“快点，你的小鱼先生很受伤，他心都碎了，血槽只剩一个点了，要哄哄才能满血复活。”

傅秋语老实了。

她知道自己又在纠结又没用又招笑的事情，说到底这些都是亲密关系里的基操，或许选择自己扛着，才是真正把对方给伤害到了。

还是灭绝师太当久了导致的。

她默默抽手，想把被子盖过头顶装死。

“诶~！”祁煜立刻收紧力道，“不行，你的手现在是我的人质了，不哄我就不放开。”

玛雅达哥，真的别这样！如果不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一定会跳起来表演一个跳窗逃跑。

傅秋语脚趾差点抠出一座鲸落城，她默默传递给他一个求放过的眼神，祁煜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天花板，还顺便嫌弃了一下这家诊所的卫生环境。

打不过就加入。

她干着嗓子一顿咳，咳完一脸虚弱无助又痛苦地想象自己是林黛玉，闭上眼睛开始演：“哎哟~哎哟哟哟~我的头好晕，好像喘不上气了……呃咳咳咳！我……我一定是病入膏肓了。”

她睁开半只眼偷瞄他，看到他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过来，连忙闭上眼睛，试图翻身背对他，“我想我现在不适合说太多话……好累哦，我还是睡觉——”

转不过去。

她的“人质”还在人家手里，祁煜扥着她不让她转，傅秋语和他拔了会儿河，拼尽全力无法战胜，遂无奈放弃，睁着一双死鱼眼无声地瞪他。

到这儿祁煜已经绷不住笑了，他努力地压制疯狂上扬的嘴角，佯装惊讶：“哎呀，这儿怎么躺着一位全世界最可爱、最美丽、最善良的小鸟小姐呀？她怎么病得这么重？好可怜哦~可是小鱼先生心碎碎的，想让她多理理他。”

他凑到她身边，一脸坏笑：“他到底……该不该放她去休息呢？”

傅秋语：“……坏鱼。”她恼羞成怒，“这个破水还有多久才能挂好啦！我要起床洗漱！小鸟小姐现在要找个水盆梳毛，我补药脏兮兮的！”

祁煜笑得很大声，在她彻底炸毛前，他举手投降：“好啦你先躺一会儿，你起码还要再挂个两小时水，我去找护士来帮你，有些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傅秋语的手总算是恢复自由了，她拉过被子蒙头一盖，不理他。

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傅秋语才把被子拉下来。

其实，她确实该好好哄哄他，但是这个死脑子一时间想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啊……这就是爱？

隔着屏幕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他的爱带着某种血色的纯真，近似于一种殉道，即使燃烧自己的一切也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安好。

现在成为真正的有自己的思想意志的人了，可这种傻气丝毫不减，甚至还加重了。

明知道她的心包裹在一片荆棘里，却还是傻傻地往里冲，他成功了，她愿意永远与他共享这颗心。可是得到这颗苍白的、无趣的心，真的有意义吗？

她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能够很好地给予他爱的反馈，而且她很多要解决的事……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世界的真相，到了那一天，他该如何自处呢？

哎……越想越愁。

傅秋语摸摸憋憋的肚皮：“……事已至此，该吃饭了。”

一片愁云惨雾中，护士小姐姐扛着音响推门而入。

傅秋语的眼睛当时就睁大了，一只矮矮圆圆头上别个护士帽的机器人，物理意义上自带bgm登场了。

它驱动着滚轮跑到她床边，电子屏上跳出一个可爱的笑脸，又嗲又甜地说道：“这位小姐姐你终于醒了，您来到诊所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我是小医护士，很高兴为您服务。”

看到它，傅秋语总算有点穿越到了科幻世界的实感。她有点兴趣了，说：“我要洗漱。”

小医护士：“好的，收到指令。鉴于您的身体非常虚弱，不便行动，小医将为您提供专业级贴心服务。”

傅秋语：“专业贴心服务？行，我看看怎么个贴心法。”

这话刚说完，小医就打开侧板伸出了四五只机械臂，先是把她的点滴瓶从架子上拿过来，然后伸出两只机械臂，直接给她从床上公主抱了起来。

傅秋语：？

小医：“请坐稳哦。”

虽然好特么怪，但是莫名带感？……这机械臂上居然还装了软垫，还怪贴心的嘞。

于是她就这么被端着去了洗漱间，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下。机器人告诉她只要再过段时间，这些新长出来的皮肤就会和其他地方的皮肤颜色完全一致。

机器人挤好牙膏把牙刷送到她嘴边，她负责张嘴，她甚至不用动手刷牙，机器人直接代劳了，就差没帮她漱口。

洗脸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一只机械臂为她擦脸，另一只机械臂负责梳理她的头发，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真的很专业级了，每一个从手术室里出来正在恢复期的患者都需要一只小医机器人！

刚想感叹科技改变生活，然后她就连忙拽住自己的裤子，惊恐地阻止它：“不是，上厕所这种事就不用帮忙了！补药帮我脱裤子！！”

她身上这衣服被汗水打湿了n次，现在又干了，她嫌弃地闻了下，还好，没馊味。

心中涌起一阵悲伤。

到底什么时候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已经变成衣服没馊味就可以了啊……

解决完个人问题，她又被小医端回床上。

祁煜不知道去哪儿了，小医问还有没有需要服务的，她说没有，小医就帮她调了下床的角度，让她能坐着，然后就出去了。

傅秋语坐着等了会儿，等得实在太无聊了，她就自己拿着药水瓶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想要看看风景。

然后她又瞪大了眼睛。

不是？楼下怎么荷枪实弹的？？外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有一条可以供车辆通行的土路……不是，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从楼下路过，背影有点熟悉，傅秋语连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傅秋语：“……错觉吗？”

她想再看看，这时祁煜带着吃的回来了。其实没什么好吃的，就是几片烤面包，但还好还有果酱。

祁煜：“你怎么站在那儿？站多久了，累吗？”

他把东西放下，过来揽住傅秋语的肩膀。

傅秋语摇摇头：“还好，我主要是想看看这是在哪儿。”

祁煜：“你先吃点东西，我慢慢和你讲。”

傅秋语抬头看他：“你头上怎么有草屑？低头，我帮你拿掉。”

“是吗？”他还没想明白她一只手插着针管不能动，一只手拿着吊瓶，到底要怎么才能腾出手帮他摘草屑，就已经听话地弯下腰。

然后——

毫无预兆，傅秋语飞速地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然后快速后撤，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窗外。

祁煜被她惊了一下，耳根瞬间通红。

他像个被调戏了的黄花大闺女，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唇，实际上是在掩盖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他控诉：“你怎么搞忽然袭击啊！坏人！”

傅秋语一脸深沉像个霸总：“哄你啊，这样哄可以吗？鱼，你可以放心地依偎在人的怀里哎呀——！”

她霸总不了一点，祁煜也绷不住一点，下一秒他就打横将她抱起来，滋个大牙在病房里傻乐着转圈。

今天被公主抱的次数有点超标，但这次傅秋语无福消受。

她受不了地大喊：“别转了别转了！哥哥我还在挂水啊，管子要被甩飞了！不是……我晕，我真的晕了，别转了！！”

祁煜怀里抱着一个她，居然转出了华尔兹舞步，优雅得一批。

虽然穿着傅秋语同款的毫无品味可言的花衬衫花裤衩，jio上甚至还穿的是拖鞋，但优雅的灵魂是藏不住的，呀嘞呀嘞搭贼★。

然而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他在那儿笑得开心，傅秋语已经被转晕了。

他一个优雅转身将她放回床上，冲她眨眨眼：“报告，管子没有被甩飞，它还好好的在你胳膊上。”

他的媚眼0人欣赏，傅秋语扶着脑袋大怒：“报告你个头啊！我脑浆都快给你甩匀了！”

祁煜把药水瓶挂回去，“诶——？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傅秋语正晕着，忽然脸被人端起来，她不想理这个家伙，扭脸就要躲到一边去，结果忽然被摁住肩膀推倒。

……布豪！

想躲，没躲过去，他那柔软微凉的嘴唇追着贴了上来，还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爱意转瞬如野火燎原。

这一亲，完全收不住。

鱼真的都是不知道饱的，本以为让他亲一下就可以了，谁知道他又按着她亲了二三四五下，她可算知道什么叫吃嘴子了。本以为是夸张，如今方知是写实。

……她就不该开那个头。

傅秋语绝望地推他的脸：“……嘴麻了，求放过。”

呀嘞呀嘞，这一章没有用脑环节，纯谈恋爱[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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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