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迟疑了一下,随后也站到天台边的台阶上,扶着栏杆,向外张望:“我也来看看,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抛开这个位置很危险不谈,抛开这个地方高得让他头晕不谈,抛开风居然把栏杆吹得摇晃不谈……这里风景很不错。
前方再无遮挡,真有种自己飞在天上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是,大楼的周围并不是城市景象,而是农村。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整片大地就像一幅画在眼前展开。
碧蓝的天穹一尘不染,在当今已经很少见的大片金色的田地被一条条现代化很好的道路分割开,水道网络纵横交错,再往前是一片低矮而密集的楼房,再再往前是一条足以横跨整片空间的长江。
祁煜意识到,这里或许是她从前生活的地方。这次的空间,是以她的记忆为基础展开的。
祁煜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空气中都带着麦浪的清香:“这个地方明亮、开阔,和深海完全是两种地方。”
很难相信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傅秋语是个阴暗批。
少女傅秋语说:“深海也很广阔啊,只是别人看不见而已。海底两万里,到底有多少珍奇物种,直到现在都还是个谜呢。”
祁煜:“你很好奇?如果有一天你获得了一种能在水下呼吸,无视水压的能力,你想去深海玩吗?”
傅秋语:“那必须去啊!”
祁煜逗她:“可是深海有大海怪。”
傅秋语两眼发光:“拜托那可是大海怪哎,更想看了!”
“?”祁煜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rua她的脑袋,她人长得小小的一只,只到他肩膀,胆子倒是很大。
胆子大这一点,倒确实很有长大后的风范。
他问:“你就不害怕吗?”
又是站在天台边看风景,又是想看大海怪的。
傅秋语:“这有什么好怕的?而且如果真的有大海怪这种生物,那也一定有美人鱼吧?”
祁煜:“有哦。”
傅秋语没想到他居然会一脸认真地回答她,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中二病比我还严重呢。”
祁煜刚要说什么,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
她从台阶上跳下来,对他说:“午休结束,我要去上课啦,拜拜~”
说完她一溜烟跑走,速度比兔子还快。
然而就在她离开天台的一瞬间,天黑了。
原本清朗的风顿时变成了妖风,呜呜咽咽的。
祁煜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往下一看,只见楼下已经完全被黑暗淹没,似乎有什么软体动物在黑暗中游动。
正等他想看清楚,黑暗深处忽然睁开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
祁煜吓了一跳,他默默离开天台,往楼道走。
似乎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不锈钢的栏杆,黑暗中回荡起悠长的声音。
祁煜回头一看,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背窜到后脑勺。
那坨漆黑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竟然顺着墙爬上来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同时看向祁煜,它的身上散发着疯狂的气息,祁煜直觉不能碰它。
那东西呜呜咽咽地说:“别走,别走……”
祁煜扭头就跑,窜到楼道里,甩手就把门关上封死。
一进入楼道,世界瞬间变得非常寂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回头看向天台的门,外面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没有撞门的声音。
……简直就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样。
祁煜看着楼里的世界,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个怎样一个一层套一层,上下左右都有路和教室的扭曲空间啊?
祁煜就寻思着,这梅开二度的异能量空间,怎么还有点恐怖?都能拍鬼片了都。
这让他怎么走?
笃笃笃。
有什么东西在敲窗户。
祁煜四处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自己身边不远的教室里的窗台上,站着一只红色的鸟。
这鸟儿一直在用鸟喙敲窗户。
祁煜和鸟对视了半分钟,从它的眼睛里,祁煜看出“跟我走”这几个字。
祁煜果断地打开窗户,翻进教室里。
教室里是空的,里面都是草,祁煜跟着鸟从另一边翻出去,然后居然就来到了一楼。
傅秋语和一个女孩子坐在花坛边,那个女孩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刀痕,她哭着对傅秋语说:“我好痛苦,我想死。”
祁煜瞬间看向傅秋语,真怕她说“巧了,我也是”。
但他心中又隐隐有种预感,他觉得傅秋语会做得更好,即使她自己心理就不怎么健康。
果然不出所料,傅秋语的举动又再一次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触摸她的伤痕,十分困惑地问:“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他们会因为你的痛苦感到痛苦吗?”
女孩愣了下,苦笑着说:“他们一开始很害怕,后来他们只是会来看一眼,现在……”
傅秋语平静、无情、冷漠地说:“你看,他们不会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可能有真正理解你的人。你自残,吃亏的是你自己。你自杀,他们还可能会鼓掌庆幸。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谁欺负你,你应该报复他们,而不是伤害自己。”
女孩惊呆了。
祁煜也惊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硬核劝解?
她说得有道理,但祁煜觉得不行,完全不行!这不是越劝越糟糕吗?这家伙同理心是负数吧!绝对是负数吧!
女孩不确定地说:“我……我觉得他们对我也没那么坏?我用刀划伤自己之后,他们会骂我……”
傅秋语皱着脸:“他们不反思自己的错误,骂你倒是一套一套的。你不要再自残了,为他们,不值得。”
女孩声音弱了下去,“我觉得不是这样,他们只是……”
傅秋语用费解的眼神看着她。
可能在她尚且稚嫩的思维中,自残就是遭遇了重大创伤,而源头是各种各样的,如果家人也是伤害她的源头之一,那她自残了之后给他们看的行为,实在是蠢得可怕。
他们都不在意她了?她什么还要自残?她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开脱?
等到女孩走之后,傅秋语还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祁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她只是需要爱而已。”
“爱?”傅秋语咀嚼这个陌生的词。
然后她皱着脸,一脸嫌弃:“好恶心哦。”
祁煜:“……”
她搓着鸡皮疙瘩,从花坛上跳下来,跑回教室。
但是跑到一半,她又回头问祁煜:“我听说,‘爱’对于一个人来说很重要,是真的吗?”
她是那么认真,那么困惑,差一点让祁煜以为真正的人外其实是她,他是个假人外。
这家伙简直像成精的AI第一次当人,充满了初为人的生涩和笨拙。
祁煜忍住满腹的吐槽欲,深吸一口气,肯定道:“是的,‘爱’对所有人都很重要,包括你。”
“……”
傅秋语一脸冷漠:“我不需要爱,我只需要力量,抛瓦!”
祁煜:“……”
然后她又转头跑走了。
天再次黑了。
原本干净明亮的花园,忽然变得荒草遍地,那些漂亮的鲜花和修剪出各式造型的树瞬间消失,阴风阵阵吹过。
疯狂的气息再次蔓延,呜呜咽咽的低语又从黑暗深处传来。
祁煜搓了搓鸡皮疙瘩,跟着傅秋语的路线跑到教室里,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教室已经荒废了很久,窗户没一块玻璃是完好的,黑板破了个一个大洞,教室里脏兮兮的全是垃圾,很多破旧的桌椅在中间堆成一堆。
在那堆桌椅的顶端,站着那只红鸟。
红色小鸟冷漠地俯视一切,包括他,简直像个高傲的king。
祁煜:……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靠在门框上,对小鸟说:“说来好笑,我刚刚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过于奇怪了,以至于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自从认识秋语之后,一直会忍不住在意她的想法,她的心情,不能忍受半分她的目光不在我身上。”
“我想要知道她的过去、她那刻在骨子里的悲观的源头、她眼中的世界是什么颜色、她喜欢什么、她讨厌什么……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而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
阴霾爬上他的眉宇,他问:“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对雨丘有这种想法?”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上学的事……我好像都知道,但又好像都不知道,一回忆起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越是了解傅秋语,我越是觉得不了解她、不了解雨丘,甚至连对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问小鸟:“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
小鸟沉默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就自顾自地飞走了。
祁煜扶额:“……我到底为什么要对一只鸟说这些。”
傅秋语一走,这个学校就变得无比破败。
那红色的小鸟是这里唯一的艳色,它飞得很快,穿过一道破败的走廊后,一个小孩忽然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在小孩跑过去的地方,学校又重新变得光鲜明亮。
越来越像恐怖片了……
小孩跑得很快,祁煜在后面追都追不上,过了个转角,她就不见了。
这个情况,多半是躲在哪个教室里。祁煜一个个找,最后在第三间教室里的讲台下面找到了她。
——超小号傅秋语。
鱼啊,狗叠都没设定的东西,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摇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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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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