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语挽着祁煜的手臂,祁煜将伞整个向她倾斜,自己一点都没遮到,两人走在吸饱了水的草地上,踩出一串脚印。
记忆碎片没有体温,她的手不冷也不热,靠在他臂膀上,几乎没有重量。
祁煜这才惊讶地发现,不过短短数日的相处,他就已经记得关于傅秋语的很多细节。
比如她的体温总是比他高一些,比如她走路的幅度和速度都很固定,比如她呼吸几乎没有声音,连睡觉都没有任何动静,比如她身上总是有股好闻的味道,但她自己似乎没有察觉……
记忆碎片虽然很好,但终究无法取代本人。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事情,傅秋语抬头看了他三次,他一直都在盯着她。
第四次抬头看他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祁煜:“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认我……”
傅秋语惊讶道:“我不想认你?怎么会?”
大骗子!
祁煜郁闷道:“你别管了,你就假设一下。假如有一天你不想认我,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傅秋语想了想,黯然道:“那一定是因为,我认为你不会喜欢我。”
祁煜:“我怎么可能……!”
傅秋语:“很容易理解,不是吗?隔着时空,我们可以相爱,虚妄但纯粹。可虚妄一旦化为真实,人的思想也变得复杂,你会有自己的坚持,我也有自己的顾虑。”
“没有身份,没有容貌,没有力量,没有共同的回忆,我本不存在于你的生命中。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属于我。”
祁煜费解道:“你讲话很难懂,什么是虚妄,什么是真实?雨丘不就是你吗?即使相貌不同,身份不同,我们的回忆也是相同的,我的过去、现在、未来,一直属于你。”
傅秋语悲伤地摇头:“不一样。雨丘……是正直、勇敢、善良的猎人,爱她是理所应当,但傅秋语不是。她虚伪、刻薄、冷血……不值得被爱。”
祁煜的心一阵刺痛。
他握紧她的手:“你也是正直善良的人,即使自己身处困境,也会向别人伸出援手。你只是太悲伤了,忘记了自己的本性。”
傅秋语:“你又知道了。”
祁煜抚摸她的脸:“没关系的……没关系……我会让你忘记那些悲伤的事,重新振作起来。”
傅秋语只是微笑。
她目光中的忧愁就像这绵绵不绝的细雨。
祁煜觉得这个记忆碎片和其他碎片不一样,但到底哪里有区别,他又说不上来。
远远地,他看到草原很远的地方有个小亮点。
等走进了,他才发现那是一朵会发光的花。
红色的,表层燃烧着烈焰,在风雨中肆意地盛放。
傅秋语缓缓俯下身,抚摸花朵的表层,“这就是我来看望的花。”
祁煜伸手感受了一下,看来这个空间里只要是红色带火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这朵花也传递出了一种情绪——期盼。
她在期盼什么呢?
傅秋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把里面的东西撒到草地上。
祁煜:“那是?”
傅秋语:“养料。”
祁煜:“你跑这么远,只是为了给它施肥?”
是了,他就说这个碎片怎么和其他碎片不一样——这个碎片,没有陷在任何记忆中。
这片草丘是夹层,而不是记忆层……所以,她应该不是记忆碎片。
傅秋语温柔地抚摸花瓣,说:“是啊。”
祁煜:“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把它搬回家里。这样你可以每天都看到它,还方便施肥。”
傅秋语摇头:“我不会这么做的。”
“它属于草原,这里才是它的家。真正爱一朵花,就应该让它呆在原本的土壤里,欣赏它、爱护它、浇灌它,而不是占有它、打扰它、毁掉它。”
祁煜:“你不像在说爱花,像是在说爱人。”
傅秋语:“爱人如养花,一样的道理。”
祁煜:“那你一定是那种从不摘花的人咯?”
傅秋语:“是啊。”
祁煜:“那……你会折下鲜花编成花环,送给我吗?”
傅秋语:“不会。”
祁煜:“?为什么?”
傅秋语:“如果我那么做了,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决定与你告别。”
“鲜花本应该待在枝头,长在泥土里,摘下来的花活不了多久就会枯萎,失去它们原本的生机。我不会用折下的花装点爱情,我只会用它来告别。”
祁煜瞬间跨起个批脸。
他就说以傅秋语的性格,怎么会想到送他花环!进入空间后,知道她并不想认他时,他更是觉得她这一行为十分违和。
合着这位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送花不是为了告白,而是为了告别。
虽然都是“告”字辈,但是一字之差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啊他好气!
傅秋语整了下裙子,坐到火焰花的旁边,伸手感受它的光与热。她垂眸注视它,仿佛在注视着爱人。
傅秋语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吧,不要在这里停留。”
祁煜:“那你呢?”
傅秋语:“我属于这场幻梦,当然是永远留在这里。”
祁煜还想说什么,但衣服里的小红鸟在啄他,催促他快点走。
祁煜在她身侧单膝跪下,把伞还给她的同时,顺手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
傅秋语露出惊讶的神情,火焰的光芒在她的烟波一样的眼眸中流转,在她微湿的睫毛与发丝上缠绵。
祁煜轻声说:“我走了。”
她笑着点头。
祁煜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走了没多远,他听到身后传来她沙哑的歌声。
她实在唱得不怎么样,声音不婉转,不动听,甚至都不在调上。
祁煜回头看她,她撑着那把黄色的小花伞,给自己遮雨的同时,也给这朵火焰花遮雨。
火光驱散了她周围的黑暗,她坐在光亮里,轻声唱歌。
那种隔离感又出现了。周围的黑暗就像茧壳,而光亮的范围则像被茧壳包裹的小小世界,傅秋语坐在这个小世界中,风雨不侵。
小红鸟从他的衣服里钻出来,看了看背后的傅秋语,反嘴就啄了他一口:“别看了,你这个恋爱脑,正事要紧!”
祁煜反手就从它身上拔下一根鸟毛:“你还知道出来,不知道自己很烫吗!”
小红鸟:“嗷!可恶你这个混蛋知不知道你拔的是谁的羽毛,是天神的羽毛!!”
祁煜总算知道它怎么总是一脸king之藐视了,原来是玩中二玩的。
他死鱼眼:“什么天神,我还海神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037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