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沈星回最近好像发现了你的秘密，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此刻男人正按下电视机遥控的暂停键，画面停留在凌晨三点，而你家正空落落的画面上，

你想过有一天他会像今天这样，拿着一大堆证据质问你到底是谁，但你没想过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以前不相熟还好，你可以直接消失，都不用做解释，可随着你同他越来越亲密，随着这个叫做沈星回一步一步走入你的生活，

你才发现，你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按照他的话来说：

你总是神出鬼没的，并且在固定时候出现，通常是中午或者晚上，偶尔凌晨也能看见你，虽然你们是搭档，但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也总是结束战斗后就不见踪影了。只有特定任务、特殊事件发生的时候才能看见你。而最近，你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且见面时间随着各种节假日呈现周期变化，

他分析着你们相熟以来的种种细节，还承认半夜有飞到你的窗边看过你，十天里面你有九天是不在家的，

如果想给你打电话，大部分的时间通讯列表你的名字是怎样点击都无法拨通的，换一种说法就是，他无法在你“不在”的时候打通你的电话。

你不知道作何解释，因为你最初进入这个游戏世界只是为了寻找慰籍，顺便赚点外快，

而如今，你发现你爱上他了，你爱上这个曾经对你来说是一大段虚拟代码的人了。

你眼神一晃，似觉得面前人突然变成了一些在空中飘动的黑底绿字的代码，二进制的0和1不断变化闪烁，

“不说话？”

灯光似配合着气氛比刚才暗了一些，你定了定神，发现它又变回了沈星回的模样。

你咬着下嘴唇，无话可说。

之前就有听说过网络上传的关于超级智能已经有自主人格、拥有和人一样的感情、能够独立思考的传言，

但，这未免也太真实了……你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有时你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现实，以此种种似乎都在告诉你，沈星回早已经不是一串的代码这么草率就可以定义的。

你的眼神四处飘散着，在硕大的房间里找不到焦点，然后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盯着地面不动了。

最初获得这个游戏的内测资格的时候就有签署保密协议——不允许对任何游戏内的任务透露游戏外的任何关于真实世界的信息，

不然……

不然作为交换，你要永远作为他们的“实验室”的员工，一直留在这所公司工作，且原有游戏服务器将由于你的个人原因永久关闭，属于是签署卖身契后还背上一大笔债务。

“那我们之间的一切……”

“对你来说是什么？”

他一改往日有点呆愣又时而古灵精怪的模样，异常认真地看着你，

你还是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眼神，

“叮铃铃……”手表发出红色警告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气氛，随后弹出每每看见都让你心头一紧的提示——

体力不足，游戏即将退出，请前往登出地点退出游戏。

“对不起……”

“对不起。”

此刻房间外正大雨瓢泼，窗户没有关严实，风正透过那一点缝隙蚕食着静谧无声的空间。

你只能重复着这似把自己排除在外，毫无重量的话，

“对不起，”

“我要走了。”

你站起来的瞬间本就暗淡的灯光直接灭了，只剩下电视机屏幕还颤颤巍巍地亮着些白光，

你知道这是他的evol，

气氛一度降到冰点，压得你喘不过气。

或许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在心里暗暗决断着，然后转身，

“你还会回来吗？”他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你没转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公司会不会再让你进入游戏。

你刚走出两步，就意料之中地被沈星回一把拽回来，但身体突然感受到的一阵坠落感将你吓了一跳，然后重重落在海绵垫上——你被他强压在沙发上，

“沈星回……”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些颤抖，因为强压抑下去的哭腔而让你喉咙发紧得有些难受，

他抓住的是你左手手腕带上的游戏手环，隔着金属材料你都能感受到他的用力，

“没用的……”你朝他摇头，

他还是紧紧攥住你的手腕，似在用evol将手环切割开，

你隔着黑暗看他的眼睛，背对着光的他的脸上被照得一块明一块暗的，

没用的，沈星回，你，就连你的能力，都是系统设置的。

“你别这样……”你看着沈星回手心处渗出血迹，然后流淌着到你手臂，温热的触感让你瞬间热泪盈眶，

手表的红光愈发刺眼，逐渐在你们俩中间隔开一层屏障，

那是系统的保护程序。

“沈星回！”你几乎是喊叫着他的名字的，

那程序会直接损坏他，情况好的话只是多几个bug，若情况不好，沈星回这个人物形象都将不复存在，

似是被保护程序干扰，沈星回脸上竟也多了几分疼痛难耐的表情，你这终于挣脱开他，

然后跑进房间里锁上门——

“确认登出。”

你的周围被白光笼罩，

闭眼的瞬间你似还能听见门外他重重的敲击声，同他哽咽着叫你的名字，

你的心脏隐隐作痛，你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同一个虚拟人物共情。

——

02

再醒来时是躺在实验室的设备舱里，

“怎么回事？”实验助手似忽察觉到了异常，还没等玻璃舱门打开就迫不及待地寻求答案，声音隔着玻璃传来恍然有种不真实感，

“数据波动很奇怪。”他又接着说道，手里记录数据的笔就没停过，

“没事，就是…………”设备舱门缓缓抬起，你取下头盔，愣坐在原地，

只有旁边检测你数据同时打印出来而落了满地纸张的机器还在突兀地工作着，

见你不说话了，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停下了手里记录资料的动作，

“不得不再次提醒你的是，内测人员同公司的协议有如实告知游戏实验内容这一项。”

他们又开始拿这样的说辞逼迫你，

为了更好地测试，他们并不会实时监控游戏里的世界。

而沈星回其实是你想隐瞒的一个支线任务的角色，

前段时间他们发觉数据异常，质问你游戏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除主线任务之外的异常人物，沈星回被系统隐藏得很好，发现他还废了实验员们不少功夫，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沈星回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中。

“沈星回好像发现了我们。”

你焦虑地不自觉扣起手指，希望他们能从你这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话里得知事情的全部，而不需要你再过多解释，

换一种说法就是，你累了。

“我还能回到游戏吗？”你从设备舱里出来，发现许是从你这里得不到很具体的描述，他们已经在看你刚才的游戏实况了——游戏实况是以你的视角记录游戏的全过程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看，可如今……

“目前还不确定，”实验助手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停，似察觉到你的惊魂未定，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他转过椅子朝你看了一眼，随即又开启电脑页面那一堆你看不懂的数据。

回去休息指的是回家，在接到下一次电话要求你去实验的时间之前，你没有任何办法。

回家后你就昏昏沉沉睡了去，然后是带着胃部抗议的声音醒来的，

这个世界也同游戏里一样下起瓢泼大雨，就是诸如此类的巧合，让你恍若置身梦境。

“叮——”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了起来，是心理医生发来的消息，

“昨天怎么没来？”

昨天是你例行心理检查的日子——你患有双向情感障碍。

你盯着屏幕出了神，看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嘈杂的人声同汽车流在附近的马路上奔驰而过的声音一并灌入你的耳朵，忽有只停留在树枝上的鸟猛然飞起，震得枝干树叶沙沙作响。

你搭乘地铁来到心理诊室，

“我告诉过你吧？那个实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将一杯热可可递到你面前，

你抿了一口，没说话。

“你的情况的确在最开始有所好转，但现在好像不容乐观吧？”

虽是疑问句，但你们都心知肚明，

“选择权在你，我无权干涉，但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

你点点头，拿着检查的资料出了诊室，上面赫然写着——食欲不振，体重急剧下降；失眠；内分泌紊乱；

就连你的姨妈也推迟了，

你有点无力，在医院大厅的座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

“今天就立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旁边传来两三句人声，那是位笑容和睦的奶奶同她的孙女，

阳光似也听到了他们的呢喃，刚好透过落地窗洒到女孩的身上，

你将手里从心理医生诊室里带出来的糖果递给女孩，

“谢谢姐姐！”女孩的奶奶也同你笑笑，然后牵着女生进了诊疗室。

“嘟……嘟嘟……嘟……”手机震动打破刚才还很和谐的一幕，

你拿出在口袋的手机，是实验助手打来的电话，他说了一大堆你听不太懂的话，像是系统出现保护程序即将关闭，但你略过其他，只听见最后他说的，——“可以来实验了。”

你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实验室的，这距离你上一次来也仅仅过了一天不到——通常他们处理一次数据都要十天半个月。

“风险刚才在电话里都跟你强调过了，你确定要进入游戏吗？”这次来的是这次实验的主理人，他并不常出现，

他们许是看过了你在游戏里的录像，并利用了这一点，

或者说，他们确信你会选择进入游戏。

“可能会回不来，对吗？”你此时已经换好衣服躺在设备舱里了，

“但你还是来了。”主理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确信一般的笃定。

好一副万恶资本家的嘴脸，

你在心里撇撇嘴，目光扫到他身后，实验助手反倒一脸担忧，一副让你拒绝实验的表情。

你向他摇了摇头，

然后主理人替你关上了玻璃舱门，

“先生，你明知道这次实验成功的概率很低！”

“小黎。”主理人温吞着回应，“这是她自愿的，我们协议里都有写。”

然后你听见资料散落一地的噼里啪啦声，他们好像在因为你的事情争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