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g：梦魇

【第一章】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我都是第一位。

论成绩，从历史地理到音乐美术，各个科目我都一直名列第一；论体能，无论是剑术射击还是马术网球，我也从来未逢敌手。

甚至就连各个国家的文化精华，像是中国的茶道、日本的插花、英国的绅士礼仪，我都样样精通。

即便先放下这些内在的涵养不提，单论外貌，我的五官也精致得犹如出自米开朗琪罗之手，轻而易举就能收获一片芳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只有我的身高。

不管我掐着鼻子喝下去多少牛奶，也从来未见起色。

不过诚如爷爷所说，浓缩就是精华，这一丁点的败笔完全不影响我作为一年生的top1进入英国最著名的男子高中就读。

然而，我称霸高校的完美计划，在入学一周之后就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冲击。

一个神秘的东方男孩，作为插班生成为了我的室友。

【第二章】

没有人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晚了一周入学，而且大家比较关心的是他怎么样才能做到，在没有参加开学典礼的前提下照常入学。

根据规定，学生如果错过了开学礼，就意味着丧失了作为爱德华六世男子高中学生的资格。

然而，在开学一周之后，这个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上的东方男孩，却被班主任领进了教室：“从今天开始，他将作为我们班的学生。亚瑟，你跟他一个宿舍，在放学后带他熟悉一下学校。”

“好的老师。”

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向转校生投去了一个没有人可以抗拒的甜美笑容。

而他居然只是微微颂了额首，眼神中一点都没有透露出“学院第一跟我打招呼了”的激动。

想着这可能是来自东方人的含蓄，我在内心默默地选择了原谅他。

下课铃打响之后，他立马就被同学们里里外外地围了三层。

原本还以为他会害羞且困窘地向被老师指派的我请求帮助，却没想到他格外自然地一一回答了同学们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许墨。”

“你是从哪里来的？”

“中国。”

“你是那边的贵族吗？”

“现代的中国，不存在阶级之分。”

“那你的家里人是干什么的啊？”

“我没有家里人。”

同学们还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继续追问：“怎么会呢，大家都有家里人啊。”

“我是孤儿。”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让人震惊的答案，人群中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在这里的孩子出身都非富则贵，他这样的身份传出去之后肯定会招来闲言闲语。

虽说他本人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可不喜欢听那些像是老妇人嚼舌头一样的话。

我强行突入重围把他领出了教室，他一路都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到他身上的丁点气息。

我不禁提醒：“喂，你为什么要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明明不回答也可以。”

“因为他们问了，我觉得不需要隐瞒。”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看起来刚刚并不像是为了哗众取宠。

“你该分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叹了口气，实在搞不懂他的思维方式：“有时候，沉默是一种美德。”

他却道：“可是，诚实也是一种美德。”

他看上去明明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却非得要跟我在这种时候据理力争。

我心想，自己大概是跟他相处不来了。

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宿舍之后，我竟尴尬地发现自己怎么也打不开房门。

他矗在我身后看了半晌，最后伸手拿过了我手中的钥匙串。

“你用错钥匙了。”

他的手比我的稍大，手指纤长而有力，看上去就像是出色钢琴家的手。

我微微仰头看他，才反应过来，连这个东方人都长得比我高。

“好了。”

把钥匙还我之后，他就径直走进了房间。

发现我还愣在原地之后，才回头问我：“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没有！”

我难堪不已地移开视线，强行转换了话题：“我只是在想，你们东方人不是一般都长得比较矮吗？”

“我的身高只属于正常水平。”

他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这算是他和我认识以来第一次正眼看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硬要说的话，我觉得，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娇小。”

这就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从开头到结尾都糟糕到极点。

【第三章】

那天之后，大家对他的态度如我所料的一般有点回避。

他倒也不太在意，每天都抱着书本，独来独往地穿梭在宿舍、教学楼、图书馆之间。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一度以为他是因为学习跟不上，才老是抱着书本学习到半夜。

每天我睡下之后，他都还在奋笔疾书；而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又早已经坐在小书桌边上了。

他就像是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我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什么不用睡觉的类人生物了。

但是有一天，我无意中经过他的书桌，实在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偷瞄了一眼，之后才发现，他平时在宿舍里看的那些，根本就不是我们教材的内容。

那些高深的学科名，我在之后特地去查了一下，居然是在大学中才会学到的课程。

明明已经预习到了这么后面的课程，他在平时的课堂中，也依然从不缺席，并且坐得端端正正地边听边做笔记。

但是一到体育课，他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缺席，尤其是那种需要团体合作的运动，例如篮球和橄榄球。

虽然不到场上来，他还是会坐在边上看着大家。

我不知道，像这样看着男孩子挥洒汗水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但他对此似乎乐此不疲。

他一直都把自己的存在放得像是空气一般，让人不经意之间就忘了，但只要有意地去留意，就会发现他一直都在。

他默默地观察着我们，既不过分融入，也不过分抵触，要说起来的话，就像是一滴被滴到水面上的油，给我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我一直等待一个机会，去测试一下他的实力。

在等了将近一个月之后，让人闻风丧胆的突击测试才终于来了。

我自然是又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全科目第一，而他，则基本上都在前五，这种既不引人注目、又不至于太难堪的位置上。

说实话，我对此有点小失望。

我原以为，他应该有一两科可以超越我，毕竟，他的专业课都已经自学到高年级的部分去了。

但从结果上看起来，他似乎也并不像是看上去的一般神秘而聪明，只是学的有点着急罢了。

在那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放弃了对他的观察，直到……

【第四章】

我居然在茶道选修的课堂上见到了许墨！！

要知道，这门选修课学分虽高，但并非是学生选老师，而是老师选学生，光是获得听课资格就要经过层层考核。

而那位素以严苛出名的老师，却在课上对许墨褒奖有加，让班上所有学生都在第一节课上，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的胜负心和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了，那节课上说了什么，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立马冲出教室，在走廊上堵住了他：“许墨，和我切磋切磋吧！”

“不了。”

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绕开了我。

来往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刺耳的哂笑。

我的脸不由得一阵滚烫，不仅说出了气话：“威廉老师这么看重你，不会只是因为你那张沉郁的脸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下就炸开了锅。

他总算停下了不急不缓的脚步，转过身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明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淡淡开口：“我来给你一个理由。”

我随着他重新回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茶道室，他锁好了门，隔断了那些想要凑热闹的学生。

“我先开始，可以吗？”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难得主动地争取了先位。

见我点头示意之后，便开始以娴熟的手法张罗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将沸水倒入壶中，又迅速倒出，一眨眼的功夫已完成了茶道的第一步。

冲泡、封壶……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简直就是真正的形为艺术！

我还在惊叹的余韵之中，他就已经起身让开了位置：“该你了。”

自愧不如的我根本没有颜面在他面前卖弄，只好低头承认了自己的败绩：“不用了，是我输了。”

明明拥有在我之上的实力，他却毫不热衷于在众人面前展示，而只是不露声色的藏着，这样的行为在我眼中，简直是在蔑视上帝赋予的天赋。

我迟疑道：“你平时为什么从来不显示自己的实力？”

“我并没有特意藏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仿佛我们正在说的是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平时的我，是作为学生时的许墨该有的实力；而你现在看到的我，是作为许墨本人该有的实力。”

我不禁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认为，这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去完成的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对方将要去完成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依然云淡风轻，但口吻中却透露出一丝丝的隐忍。

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会跟我故作玄虚，我看透了他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容，分明是把我当作了涉世未深的小少爷。

我有些恼怒：“回答我的问题！”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沉默是一种美德，我想，我现在已经学会了。”

说着，他转身欲要离开，拉开门前又突然停住了动作。

“茶道属于东方文化，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不同，在于东方文化往往没有一个科学的、准确的定义，而要靠个人凭借自己的悟性去贴近它、理解它。你太浮躁，如果静下心来，会很好。”

我想要追上他问个透彻，但蜂拥上来的看戏群众却堵住了我的去路。

好不容易挣脱离开之后，走廊上的他早已不见踪影。

【第五章】

我的神秘室友，在第一个学年结束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离开之际，他终于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完成了一次壮举——在所有科目中都排在了我之上。

同班的学生们除了表示震惊之外，还不忘对我来一阵冷嘲热讽。

对此，我整整吃了五个思康饼，才勉强驱散开心头的愤怒和压抑。

我想，他是担心这件事会把我激怒，所以才走的那么匆忙的，这么想来，他之前隐藏实力，可能也是为了避免让我难堪。

看在他这难能可贵的体贴上，我决定再原谅他一次，原谅他的不辞而别。

我当然没有忘记，我什么事都要拿第一的设定，所以，我在成绩公布的当天就发下了誓言，之后一定要在什么地方和他一决高下。

而我在大学时期奋斗毕业论文时，看到他在世界顶尖的科学杂志上发表文章，自然也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