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夜晚。

重华在又一次的交缠中疲惫的沉沉睡去。

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灯光顺着推开的门倾斜进卧室，门口的身影似乎犹豫了一秒，接着朝床头走来。

是许墨。

他穿着睡衣坐在床边，侧身看着床上沉睡的女孩，眸光不再偏执，变得平和而深邃。

“你睡了吗？”

黑暗中传来男人低沉的话语，他的声音很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夜里，总是带着一种平静的力量。

床上的女孩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呼吸的平缓。

“睡着了也好。”

许墨喃喃的自语着，语气里是少见的孤独与沙哑。

“或许你永远不会知道，看到你回来的时候，我的心情。”

男人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像是一枚轻拂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的羽毛，怕让伤口更疼，却又想要碰触。

“也许我爱上你的时候，便注定要忍耐这些。

我从来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至今如此，只是………我还能这样忍耐多久呢？”

“忍耐你对我的隐瞒，忍耐你无视自己的身心损伤，忍耐你背着我做凶险的事，忍耐你受伤………甚至死亡，而我却被瞒着只能成为最后知道你消息的那一个………

你甚至不愿给我一个能挽救你的机会。”

“重华！你对我太残忍了。

你束缚着我的双手，让我在你受到伤害时无法第一时间伸出手，让我如同戴着铁链起舞，举步维艰。”

说到这里，许墨语气有些微的停顿，和一丝恨意。

“当我习惯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给我带来了世界的色彩。

而当我看到你在我眼前失去色彩的时候，你根本无法想象我那时的心情………”

“你让我明白了，一个普通人的恐惧。”

男人说出的每个字都轻到几乎消失在静谧的黑暗里，却在某处重重的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知道你是我的执念，但我………还是无法放手。”

“我害怕失去你。”

“因为我已经知道，这是我无法承受的代价。”

“我必须………留住你。”

最后的话语落下。

许墨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安静了许久，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黑暗中一片死寂。

半晌。

一个低哑的女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

“听起来，我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抖S系坏女人啊！”

重华摸黑从床上爬起来，戴着手铐的洁白手臂从身后缓缓圈住许墨。

感觉到男人身体的一震，听着他急促起来的呼吸，嗅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气息，像是雨后雾气蒙蒙的森林。

从许墨她进卧室的那一刻，她其实就清醒了，所以，对方仿佛在对空气自言自语说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男人痛苦的内心剖白和理智的拉扯，也全部都被她清晰的接收到。

黑暗中，她好像看到那枚沾了血的羽毛在空中飘摇落下………

无声落地。

她吻上男人的耳朵，内心浮起一丝酸楚的安稳和心疼：“所以，你才这样把我囚禁起来吗？”

许墨的身体在被她双臂环绕住后就僵住了，明明一个翻身就能挣开却仿佛被禁锢般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声音沙哑而苦涩：“恨我吗？”

闻言。

重华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面向她，在黑暗中轻轻吻上了他的眉心，低声而平和。

“从未。”

男人的身体一震。

重华接着轻轻啄吻着对方的眼睛，鼻梁，脸颊，耳朵，下巴，以及唇角，声音平缓而郑重。

“我的大狐狸！你怕是小瞧了你在我心中的份量，无论你对我做任何事，我想我总会原谅你的。

我大概可以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

话音落下。

重华感觉男人颤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轻轻回吻上来，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竟宁愿原谅我对你做的任何事，也不肯给我个“永远不离开我”的承诺吗？”

空气一阵寂静。

重华知道，对方口中“离开”，并不是之前男人情绪偏执时所说的普通的离开。

这个“离开”，指的是———

死亡。

许墨惧怕着她的死亡。

沉默了半晌。

重华才终于在黑暗中俯身，与男人额头相抵，认输般发出一声叹息。

“罢了。

你如此执着，我又怎能再不给予回应？”

最终，她语气郑重的向男人起誓。

“许墨。

此时此刻，我向你发誓。

在我的目的未达成前，我不会死去。

若我达成目的，抓住了那一丝“存活”的概率，我愿陪你看尽落叶，走过白雪。

而若我未曾抓住那一丝概率，你可愿与我共同赴死，生死相依？”

听到重华的誓言，许墨暗沉的眼眸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他低低的哑笑了一声。

“在这个“末日”已是既定的世界中，就算我们抓住你口中那丝所谓的“概率”一起活下来，恐怕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看尽落叶，走过白雪了。

只有那同生共死，生死相依的誓言，我们才有可能实现。”

说完。

许墨就直起身，怀抱着黑暗中的女孩，正式解开女孩手腕上的手铐“囚禁”。

然后，拉起重华的手，郑重的吻向她的指尖。

“季重华！能与你共同赴死，生死相依是我的荣幸。”

听完男人的誓言，重华却笑着吻向男人的唇，语气有些莫名。

“你说我们或许“没有足够的时间看尽落叶，走过白雪”，那可不一定。

若我的目的达成，那即便是这个末日已定的世界，我们也一定会有足够漫长的时间白头偕老，否则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到，我又怎会付出一切去达成那个“目的”？”

闻言，许墨瞳孔紧缩，像是明白了什么，满是震撼的看向女孩。

“你要达成的“目的，难道是…………”

还没等说完………

男人的话就被重华以指封住，她声音有些狡猾道：“我今天的情报大放送已经足够多了，接下来的情报，你就不能从我这里获得了。”

“我的大狐狸！振作起来，加油吧！之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获得了。”

感受到唇边的指节，许墨抬手抓住那指节轻吻，低低笑了一声。

“好。”

黑暗中。

发下殉情誓言的男女，深深的拥吻着彼此。

他们知道，以后再没有什么可以拆散他们了。

………………

…………

翌日。

晌午。

明媚的阳光照进室内，洒在床上正陷入香眠的女孩身上…………

卧室内被敲响。

女孩从睡眠中迷茫的睁开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没有去看敲门的男人，只是嘴里嘟囔着：“许墨，再让我睡一会儿嘛！昨天你折腾我到那么晚，不让我多睡会儿，我感觉自己都睡眠不够了。”

听到她的话，门口的许墨叹气一声，走进来，坐到床边，眼含爱意的看着她无奈道：“你又不需要普通人那么多的睡眠时间，这个床懒的有什么意义？”

闻言，床上懒洋洋的重华睁开早已不复朦胧的清醒双眼，无语的看向男人。

“如果不能懒床，那休息日还有什么意义？”

听着她的“歪理”，许墨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道：“好了，快起来吧！饭已经做好了，吃完饭我们去约会。”

“约会？”重华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惊疑：“怎么突然没头没脑的就要去约会？”

“而且都没做提前准备，你要带我去哪里约啊？可别像上次带我去看化石，我可懒得看。”

却见。

男人抬手虚握在唇边，遮住唇角的弧度，神秘兮兮冲她眨了眨眼：“放心吧！这次的约会绝对让你满意。”

看许墨这样笃定，许墨将信将疑，但还是满腹期待的起身下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

来到餐桌上，风卷残云般快速填饱肚子，然后就满眼亮晶晶的看向男人。

看她这样迫不及待，餐桌对面的许墨无奈的叹口气，也只好快速吃完午餐。

餐桌清理完毕后。

两人就穿上外出的衣服，手牵着手出门了。

两人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做出租车来到了城里，穿过大道，在一栋建筑前停下。

重华下车，抬眼看过去………

是一座影楼。

她满心疑惑，约会来影楼干嘛？拍照吗？

影楼的门口有几个工作人员散发着传单，招呼着路边的行人。

“那边的小情侣，要来参加我们举办的情人节活动吗？”

“情人节活动，情侣最佳约会场所。”

“我们的情人节活动很有意思哦！参加绝对不白来一趟。”

“快来快来！人满了就不招待了哦！”

看到这幅场景，重华挑眉，明白了什么。

随后就转头看向下车走到她身边的许墨，问到：“你说的约会，是指这里举办的情人节活动吗？”

许墨笑着点点头，开口解释道。

“我之前就做过调查，这里会在情人节当天，也就是今天，举办一场盛大的情人节活动。

而这场活动也很不一般，活动要求是要参加的情侣们，穿上结婚礼服，如真正的新人一般举行婚礼仪式，当然，也要配合一定程度的婚礼拍摄。”

闻言。

重华愣住了。

婚礼！

这是距离她这一世的人生最远的事了。

不是不期望，而是，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有举行婚礼的机会了。

现在竟要实现了吗？

即便这是一场“活动”的假婚礼，她也仍想要参加。

想到这里，重华看向许墨。

却见，许墨眼里也闪烁着与她相同的情绪光芒。

男人笑意盈盈的回望向她，握着她的手，吻着她的指尖，语气隽永而深情。

“重华！以我们的身份，我们一生或许不会有真正举行婚礼，获得宾客亲朋祝福的机会，但一场仪式的机会总还是该有的。

即便是一场假的仪式，但只要我们真心参加，对彼此认真起誓，那这场仪式就是真正的婚礼仪式。”

男人的话，让重华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