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挤占天幕，浓灰模糊日光，细雨绵绵而落，路上行人匆匆。

方意行加快脚步，眯着眼走路，雨珠簌簌从他的睫毛落下，脸上留下细微又冰凉的水痕。

雨逐渐大了。

他把卫衣帽子朝脑袋上一扣，将被冷得发白的双手揣进兜里，迈开腿猛地跑起来。

雨水碎在他的衣上，黑衣变得更加暗沉，他在雨中穿梭，直至到达目的地——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

走进店里，雨水被隔绝在他身后，不少路人还在匆忙赶路。

“呼——”

他摘下帽子，松了口气。

幸好腿长跑得快。

“叮咚。”

消息提示音响起，方意行掏出手机查看。

【曲英：到了没？】

他按下语音输入键，边走边说：“到了，你来门口接我吧。”

一阵音浪朝方意行滚来。

充满动感的音乐，人群的欢笑声扫荡着酒吧内里的每一处角落，声音猛烈的仿若一巴掌抽在人耳朵上。

不过他已习惯来往于这种场所，找了个人少的地后，便靠墙站着等人。

他身着一身黑，打扮低调，沉闷的颜色却掩盖不住他修长的身形，白得晃眼的皮肤小部分暴露在外，黑白两色简单地勾勒出他不俗的气质。

一位男子大胆地上前搭讪：“帅哥，一个人？”

在这种场所，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约吗。

方意行玩着手机，头也没抬道：“我在等我男朋友。”

男子一愣，没想到对方拒绝得这么干脆。

“我不介意的。”男子上前一步抛了个媚眼，言语暗示道。

方意行诧异抬头：“爱做三儿？”

“……”男子脸上的笑意快绷不住了，他决定再努力最后一把，“只是喜欢追求真爱。”

“懂了，喜欢帅的。”方意行翻译道。

“神经病！”男子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你也就一般！”

一般你还找我。

方意行熄了手机屏幕，简单腹诽了一句，也不在意别人骂他，反正他经常被人骂神经病。

没过多久儿，他等的人到了。

视线内，曲英扒开一具具紧贴着的肉／体，艰难朝他赶来。

“终于来了，男朋友。”方意行挑眉道。

“阿嚏！别这么叫我。”被香水味糊了一脸，曲英揉了揉鼻子道，“我有老公了。”

“啧。”一提起这件事，方意行就不爽，他还不适应好兄弟被人撅了的事实。

“你今天又跟我跑酒吧来，你对象不会吃醋吧？”方意行故意问道。

这两人刚在一起时，他可没少被怀疑成曲英的狐狸精。

“我要真跟你有点什么，哪还轮得到他？而且谁不知道你方意行对爱情过敏，清心寡欲到性无能。”

曲英十分了解自己的无性恋兄弟。

“我的身体很健康。”方意行承认自己很难心动，但拒绝被认为养胃，“只不过谈情做／爱对我来说，只是低级趣味。”

“是，你只爱赚钱。”曲英朝他招手，转身带路道，“走，带你去打工。”

这话说得对，钱才是我的小情人啊。

方意行赞同此评价。

他跟在曲英身后走着，二人经过舞池，吧台，走至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门外。

“乐队的人就在里面。”曲英替他把门打开。

方意行走进房间，只见几位年经人对着镜子正画着诡异的妆。

呔，妖精！

他朝众人点头问好：“你们好。”

“你是水星？”一个涂着紫色眼影，扎着小辫的人问道。

“是的。”方意行点头。

水星是他给自己取的酒吧艺名，他出来卖艺时就用这个名字。

紫色眼影男没再跟他说话，对着刚进来的曲英说：“他看着不太符合我们队伍的风格啊，今晚让他来当主唱能行吗？”

如果你是说外表风格的话，的确有点不符。

方意行盯着一位头发染着绿色，竖直坚／挺的兄弟看，琢磨发型师是怎样雕琢出这般歹毒的发型的。

头上为什么能长草？

“鸡哥，相信他，他是专业的。”曲英眼神坚定，拍了拍方意行的肩膀道，“唱功一流，能驾驭各种风格，不管是抒情乐，爵士乐，摇滚乐，就连你们这种怪……酷的风格他都能掌握，甚至连唱小黄歌，他都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我这么厉害？

方意行转移视线，直盯着曲英。

“对吧？水星。”曲英冲他挤眉弄眼道。

方意行迎上鸡哥的目光，坦荡一笑：“小意思。”

工资还没到手，他可不能白跑一趟。

本来他在家中待得好好的，却接到曲英的电话说一支乐队的主唱拉肚子，现在急需一人救场，所以才不辞辛苦，大老远地跑到这来——他要赚钱。

鸡哥明显也没有备用人选，否则也不会拜托曲英这个夜店熟客帮他找人。他犹豫再三，最后咬牙点头道：“行！”

他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道：“水星你加我个WX，我把歌曲发给你。”

“表演时，舞台前的一块小屏幕会滚动歌词。距离演出还有几个小时，你先待在这儿熟悉一下我们的曲子，我们也好跟你磨合一下。”

“好的。”方意行拿起手机一扫二维码，添加了鸡哥的WX。

“给我钱？”鸡哥念着屏幕上显示的WX名。

“是的，给我钱。”方意行点头承重复道，眼神暗示鸡哥。

快给我发工资。

“这是今天晚上一半的钱。”鸡哥给他转了一半的费用，“剩下的演出结束后再给你。”

【鸡哥威武】向你转账100元。

“没问题。”方意行几乎是在消息更新的一瞬间就接受了转账。

“不过你的形象还需要再改造一下。”鸡哥皱眉道，“太素了，与我们队伍狂放的风格差太远了。”

素点难道不好吗？

方意行咬牙道：“得加钱。费用高低根据化妆程度而定。”

这样他才能忍受妆容的折磨。

见人不太起情愿，鸡哥也没太强人所难。

“就简单涂个口红，抹个眼影怎么样？”

这倒是简单，方意行也不好收太贵的费用，给出了报价：“十块。”

鸡哥刚才转钱时的大方气质一消而散，开始讨价还价：“五块。”

“十块。”

“五块。”

曲英没眼看，他不明白几根烤肠的价钱为什么值得被两人如此争论。

“八块。”方意行退了一步。

“成交。”便宜了两块，鸡哥也很满意，他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方意行握了上去。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破房间里莫名和谐的气氛，众人把视线转向声源处。

曲英朝众人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

房间里只剩下今晚要演出的人，方意行左看右看道：“化妆师呢？”

“我就是。”鸡哥拉开一张椅子，招呼方意行坐下，“节约经费。”

方意行对他勤俭节约的想法很是赞同，但当自己要成为他化妆技术的牺牲品后，心中悲凉万分。

“你喜欢什么颜色？”鸡哥抓过桌边的化妆包，展示在方意行面前。

方意行一扫鸡哥的紫色眼影，暗道：反正不是紫色。

“裸色。”

这个颜色挺安全。

“没有。”鸡哥看着他道，“我觉得你适合黑色。”

“为什么？”方意行问道。

“看着酷酷的。”鸡哥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而后又补充道，“而且你没有演出服，一身黑只适合涂黑色，其他的太艳丽了。”

“哦。”方意行收了人家的钱，便听从了鸡哥的安排，任由他在自己的脸上涂画。

“诶，你嘴唇还挺嫩的，一画就上色。”鸡哥画着画着突然道。

“不给亲。”方意行眼神瞥向他道。

“……我是直男。”鸡哥听见这话，口黑一抖，差点在他的脸上划出一条线。

“那我安全了。”方意行收回眼神，“鸡哥快画吧，我怕你真亲上去了。”

“行。”鸡哥叹了口气。

由于妆容简单，鸡哥没花多少时间便搞定了。

方意行看着镜中自己浓黑的嘴唇和眼皮，忍不住笑了：“诶，我没眼看了。”

他看起来像是喝了一斤毒药。

“瞎说，分明挺帅的。”鸡哥把头凑近镜子，“终于有了一点我们乐队的风范。”

“中毒颇深的风范吗？”

“你嘴真欠。”鸡哥指着他说，“怎么不舔下嘴唇把自己毒死。”

“我拿到工资后再把自己毒死。”方意行回答得很快。

鸡哥受够他了，推了推他的肩膀说，“快听歌吧，唱太烂了我就不给钱了。”

方意行点开手机屏幕，戴上耳机道：“那可不行。”

——

曲英拿着电话走到卫生间，刚抬脚迈入里面，等待他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向他打招呼。

“你好，曲先生。”一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性冲他微笑着。

“下次约个好点的地方谈话好吗？”曲英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不，没有下次了。”

这人也太执着了，几次三番地邀请他参加什么综艺节目的面试。

“别这么说嘛，曲先生，你还没同意我的邀请呢。”眼镜男顿时愁眉苦练。

“为什么非要找我？”曲英不理解，他虽然是个小网红，但说到底也没多少流量，就算参加了对方说的节目，又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助力。

“因为你长得好看，还便宜。”

“额，后面那句话可以不用说的。你们节目很缺经费吗？连嘉宾都请不起？”

“是稍微有点。”眼镜男已经纠缠他挺长时间，实诚道，“但我相信我们节目会火的，曲先生你要是参加了，没准会获得更多的流量。”

“我去了又不一定能被选上，而且做网红只是我的兴趣，我也不缺钱，所以——抱歉了。”曲英对他说的好处一点没放在心上。

又一次地被拒绝，眼镜男一阵哀嚎：“别啊！这样我的找人指标就完不成了！”

曲英跟他见了许多面，来往之间也变得熟悉了不少，他不忍心道：“你们的选人标准就是样貌尚佳，价钱便宜吗？”

“还需要点个性。”眼镜男补充道。

曲英也是他在众多网红之中，好不容易才挑中的人选。

“那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人。”

“你不能参加吗？”眼镜男不死心地问道。

“不能，所以你接不接受我的推荐？”曲英果断拒绝他道。

“行吧，他人在哪，让我看看。”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眼镜男妥协了。

“他也在夜色里，等会还会登场演出，过会儿你可以自己看。”曲英觉得方意行蛮符合对方的基本要求，便多说了几句话，“放心好了，他人帅，便宜，有个性，没准儿真能入你的眼。”

“那他能同意吗？”眼镜男担心问道。

“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

曲英惆怅叹气。

“因为……他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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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