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哪儿了？”

病房里静得吓人，伊尔迷慢悠悠扫过在场五六个人—医生、护士，还有个瑟瑟发抖的管家。

戴眼镜的女管家扶着墙，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少爷，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全都昏过去了，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不用解释。”伊尔迷打断她。“你们所有人，现在去研究院报到。”

“少爷！求求您——”女管家话音未落，一根细长的钉子悄无声息地钉入她的眉心。

她身体一僵，眼神瞬间失去焦点，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脸色惨白，没有人敢再出声。

伊尔迷没再管他们，低头划开手机。

“监控破坏得真干净啊，”他轻啧一声，嘴角居然露出一丝笑意，“做得不错，艾比。”

手机塞回口袋，黑发青年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出病房。经过女管家身边时，脚步未停，只轻飘飘留下一句：

“记得去研究院。”

嗒，嗒嗒——

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剩下病房里一群人面面相觑。

不知谁抽泣了一声，又戛然而止。

有人开始缓缓移动，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一个接一个往外走。女管家走在最后，眼神空洞，动作僵硬。

就在转过走廊拐角时，一只小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拔掉了她眉心的钉子。

女管家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恢复了神采，她一扭头——

暗处站着个穿护士服的人，那张脸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变化，最后定格成一张更年轻漂亮的脸蛋。

“艾比小姐！？”女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捂住嘴。

“嘘——”女孩把食指竖在唇边，笑得甜美又狡黠，“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们了。不过——我刚好不认识去研究院的路，你们带我一起好不好？”

“艾比小姐，少爷正在到处找您……”女管家压低声音，紧张地四下张望。

艾比却满不在乎地摘下她的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啰嗦，小虫子，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迪·琼斯。”

“好，现在这名字归我了。”艾比满意地点头，她的脸像视频卡顿般扭曲了一下，瞬间变得和对方一模一样，连眼角那颗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她眯着眼，像是在读取什么：“嗯……路线是这样吗？好了，现在你可以睡一会儿了……”

“别！求您了，横竖都是个死，您行行好，把我带上吧！”安迪带着哭腔哀求。她心里清楚，留在这里被少爷发现，结局只会更惨。

“嗯——？”艾比拉长了尾音，脸又变回了护士的模样，“那好吧。边走边陪我聊聊天？最近可把我闷坏了……”她很自然地挽起安迪的胳膊。“契约者管得太紧，也挺烦人的，你说是不是？”

两人混在队伍里，跟着前面那群“同事”机械地往前走。

“不准我做这个，不准我做那个……”艾比撅起嘴抱怨，“连多吃一颗糖都要管，他以为他是哪根葱呀？”

旁边的安迪听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能死死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你们好像都很怕他呀？”艾比似乎吐槽够了，又用气声问道，“他是不是长得特别丑？能把小孩吓哭那种？”

“……”

“那个研究所呢？好玩吗？”艾比继续用那种好奇宝宝的口吻追问，“我看大家的表情，怎么都跟要去参加自己的葬礼似的？”

“……”安迪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说——话——”女孩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温度骤降，“不说的话，这辈子就不用再开口了哦。”

安迪吓得一哆嗦，几乎是脱口而出：“光是今年……至少就有二十个见习管家不见了！全都是少爷吩咐之后，去了研究所就再也没回来……那里、那里好像会把人‘回收利用’……”

艾比闻言，口罩下的嘴角轻快一扬：“噢——原来是被‘循环再用’啦？像旧玩具回厂翻新那样？”

她尾音俏皮地上扬，安迪却膝盖一软，整个人面条似地往下溜。女孩咯咯笑起来，顺手一提，没让她真瘫到地上去。

“别怕嘛，说不定…是里面待遇太好，管吃管住，他们进去了就不想走了呢？”

说话间，队伍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前方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冰冷的金属大门。门上那个鲜红的、代表“生物危害”的三扇叶标志，像只巨兽独眼，冷冷俯视众人。

“我闻到了哦，”艾比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是食物的味道呢…”

“当初我答应过那家伙，要痛痛快快闹一场的。就从这儿开始好了。”

她转过头，冲着安迪笑笑，“你要在旁边看吗？提前说好，我吃相不太好看，有人在一边，我会害羞的。”

安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真乖，”艾比满意地点点头，“那，进去后我们就各走各的……”

“别！”安迪立刻抓住了她的衣角，带着哭腔，“还是……还是跟着您吧。”

话音未落，厚重的金属大门就“咔哒”一声，滑开了。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大厅里冷白色的灯光亮得晃眼，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等在那儿，每个人的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扫视着鱼贯而入的人群，不像是在看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清点一批即将送入实验室的小白鼠。

他们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纯白走廊，两旁排列着密封的舱门，红色的指示灯在门框上无声闪烁。

“排好队！动作快！”领头那人拿着平板电脑，头也懒得抬一下。

队伍慢吞吞往前挪。轮到艾比时，那人抓起她的手腕，用个钉书机似的玩意儿“咔嚓”一下，在她皮肤上摁了个墨绿色的编号：A-113。

“哟，这颜色挺别致，”艾比抬起手腕看了看，“就是不够闪，下次建议加点亮粉。”

对方像是根本没听见，木然地转向下一个人。安迪紧紧闭上眼，觉得手腕一疼，也被盖上了编号：B-77。

突然，旁边紧闭的金属门里传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哀嚎，混合着野兽般的咆哮和骨头错位的“咔嚓”声。接着是“咚、咚、咚”的沉重撞击，震得门框嗡嗡响，好像里面有什么正拼命想撞出来。门上的小玻璃窗后，猛地贴上一张扭曲的人脸，眼睛瞪得快要裂开，嘴巴张到人类不可能的角度，皮肤下面像是有无数小虫在钻来钻去。

“243号实验体又失控了，加大镇静剂剂量！”有人冷静地通过对讲机下令。

几秒钟后，撞击声和哀嚎戛然而止，只剩下液体“滴答、滴答”落地的声音。门上那张脸也顺着玻璃缓缓滑了下去，消失不见。

大概是被刚才那幕吓破了胆，队伍前面一个刚被打上编号的年轻男人崩溃了。他尖叫一声“我不干了！”，转身就往大门冲去。

才跑出两步。

“砰”！

男人应声扑倒在地，不再动弹。后脑勺上一个暗红小洞，汩汩往外冒血。

“B-42号实验体清除完毕，”一个研究员收起一把像玩具似的小枪，“记录一下，抗压测试未通过。”

旁边的人见怪不怪，抬手在平板电脑上随意划了一下。男人的尸体被迅速拖走，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歪歪扭扭的暗红痕迹。

周围那些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个个都像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依旧行色匆匆——有的埋头记录数据，有的搬运着装有奇形怪状生物组织的玻璃罐，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有条不紊的诡异。

安迪吓得腿一软，幸好艾比搀住了她，两人跟在队伍最末尾，一点点向前挪动。

艾比顶着女护士的脸，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她走过一排排泡着怪异生物标本的福尔马林罐子，又凑近看了看指示灯疯狂闪烁的仪器，和周末被家长带出来逛超市的小朋友没有区别，就差推一辆购物车了。

最后她甚至还溜达到刚才传出惨叫的房间门口，伸出两根手指，“叩叩”敲了敲冷冰的金属门。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那些面无表情的研究员，最后落在安迪惨白的脸上。看对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擦了一下。

“看你吓的，”艾比歪着头，一脸不解，“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跟一个很重要的人保证过，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

她话锋一转，抬手环指周围忙碌的白大褂，声音冷了下来，“你看看这些家伙。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串串编号，关在铁笼里，搞成刚才那种样子。”

安迪浑身一震。只有她能看见——无数漆黑的丝状念从艾比周身疯狂涌出，缠绕着向上攀升，宛如遮天蔽日的黑雾，散发出纯粹的恶意。

口罩下，女孩嘴角勾起。

“你说，能干出这种事的东西，还能算得上是人吗？有人告诉过我，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同类，当成过期面包或者吃剩的盒饭随便处理掉的。”

“既然他们自己先选择了不做人，”少女漂亮的眼睛再次弯成了月牙，说出的话却让人汗毛倒竖，“那我觉得，把他们全部……‘处理’掉，应该不算违约吧？

“毕竟，厨房里有了馊掉的东西，总要及时清理，不然，会影响其他食物的味道啊。”

我之前交代过，艾比能借用她“契约者”的能力，“爪突”都亮过相了。所以，她能这样变个脸，就像从口袋里掏出糖果一样自然，一点也不显得突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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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