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当我收到远道而来的入学邀请函时,我是拒绝的。

当我收到一纸箱的教科书时,我是崩溃的。

“没办法啊,现在鲸鱼岛的孩子也需要读书呢……如果妮兹不愿意去城镇里上学的话,那就只能在家里自学了。但是每年还是需要去城镇里进行合格性考试呢。唉,时代果然是变了啊……”看着奶奶一脸“物是人非事事休”“知识就是力量”“为鲸鱼岛之崛起而读书”……我深深地沉默,邮寄来的教科书除了语言这一门学科只有令人一窍不通的通用语以外,其他的科目都与上辈子义务教育内容无异。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明明有『念』这种可以让人从两百层楼一跃而下毫发无损的能力,却还会在课本里一板一眼地印下自由落体运动的公式。分明能将人类的力量发挥到200%甚至1000%,仍会口口声声地强调能量守恒定律……

不过,这些教科书本就是为普通人所准备的。

好歹有上辈子的记忆,应付前几年小学程度的加减乘除还是绰绰有余——然而通用语的反人类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在本年度第三次补考通用语考试时,连续作为我监考老师三年的主审官皮优老师终于没了耐性,板着脸一字一句告诫道:“妮兹,你不适合通用语。”

“……老师,我觉得我还可以……”

“但是——”她皱了皱眉,兔耳朵微微颤动,“我发现你历来在古文的答卷中成绩优异,这是非常奇怪的现象,你有话要说吗?”

……我能说什么?如果古文答卷里不考中日英三国语言,而是德语法语意大利西班牙语等等,我想我的古文成绩大概和通用语不分高下吧。

要怪就怪这是fj笔下现实世界的衍生世界吧!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皮优大概是对我的默然无可奈何,也有可能是有个性的考生见多了,她没有再进行发难,“这样吧,如果你实在对通用语不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取消通用语考试项目。但作为代价呢……”她从皮包里掏出一沓照片,与一张名片,“在12月前,我希望你可以独立地将他们翻译完成通过邮件发送给我。”

我暂且搁置名片,双手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那一天,妮兹·踹再次回忆起一度被新概念三支配的恐惧==

“Pumas are large, cat-like animals which are found in America. ”

……药丸,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反复循环听力音频了!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啊!?

“由于文物无法搬运,所以只能提供照片给你。这些照片原来是往年古文系高年级考生的考题,我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进行查阅翻译,如果你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与天赋,那么各科学业水平合格性考试也可以取消,之于循规蹈矩地学习模式,我想成为一个猎人在专业领域获得成就会更适合你。”

什么!?取消考试!?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笔,“现在就可以翻译,不需要三个月!连监考都省了!”

“?”

在皮优一言难尽的眼神下,我迅速回忆着上辈子高中生涯的英语历程,动用我贫瘠的小脑,机械一般将新三第一篇课文所有单词的中文意思誊抄在了一起。

……然而我没有注意到的是,由于这份任务太过娴熟,以至于圆珠笔下的字也熟悉得毫无违和感,三篇落笔,皮优的眼神已经从“揣度”到“惊愕”,肢体动作从游刃有余的抱胸到不可置信地拍桌而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办公室的老师层层叠叠地围在我的周边将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嘴里啧啧称赞着“真是后生可畏啊!”“用古文翻译古文,看来三星遗迹猎人的名单上又要添一笔了……”“我怎么记得这个学生通用语成绩不佳?”

“……”我看向纸面上一不留神倾泻而出的方块字,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皮优深呼吸数次后,通红的眼角终于恢复了正常,开口却仍是高八度的问候:“妮兹,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这笔还挺好用,是什么牌子的?”

桌面上忘记盖上笔盖的0.5mm黑色签字笔滚落在地,笔尖朝地,露出“咔”的一声响过后,便是弥漫在办公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于是办公室老师们的眼神又进一步发展成了“不愧是大佬,随随便便说的话都这么有逼格”、“高手都不把自己的成就当一回事的吧”,“尔等凡人岂理解天才”……

……不!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啊!我真的不是什么大古文学家绝世奇才!!!你们不觉得这件事事出蹊跷吗!!

但,目光炯炯之下,我实在没法将“诸君,其实我是一位穿越时空的旅人”这种比“我是天才”还要没有可信度的话说出口QAQ

最后,我获得了学业合格性考试全部取消的资格,并在回岛的第二天收到了邮寄来的古籍遗册复制本,还有一封一九九六年285届的猎人试验邀请函。

285届……我望着这串数字,陷入了深思。

“妮兹,这封信上面的标识……难道是猎人协会?”

我抓着信纸的手一抖,“你居然知道吗,奶奶?”

“那当然了……你的父亲可是遗迹猎人啊。”她微微一笑,神色中透出几分怀念与伤感,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听她提起我的父亲,以往与双亲的交集只在“你父亲的朋友可真是好心”等等对话中出现,双亲的真面目在我印象中只停留在金主的地位==

但是她很快就扯开了话题,眼神躲闪避开了信纸右上角的黑字红底的XX,双眼亮得有些湿漉,“隔壁富力士一家也是猎人呢,想必小杰也会成为非常优秀的猎人。”

“……我的父亲……居然也是猎人?”

她的手指明显猛地一颤,“……是的,你的父亲是非常执着而又坚定的人,他自小对历史古迹感兴趣,所以十二岁时就离开鲸鱼岛去参加猎人试验……离开这里时,他还没有你大。”

“那他那次就成为猎人了吗?”

“第二年初春,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已经跟随猎人协会的一位前辈成为了遗迹猎人。但再后来我们的联系也仅有每个月寄来的钱和时有时无的信件,上一次回来时便带回了你。”

“……”你是在cos金·富力士吗?抛弃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一人在贫困潦倒的深山老林里做孤苦伶仃的空巢老人,生了亲女儿以后就像踢皮球一样丢给自己年老体弱的老母亲……真是带孝子啊==

“妮兹,你已经长大了……”在我思绪纷飞之时,奶奶摩挲着信封突然正了正神色,“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你的父亲……在两年前已经死了。”

“……????”

怎么回事,我老爹还没出场就领便当这么久了??

“两年前我收到了他朋友的来信,在一次遗迹的探险中,他为了解更多信息长居于窟卢塔族部落内……不幸的是,此族阴差阳错下遭遇灭顶之灾……你的父亲也没能幸免于难……”

“……窟卢塔族?”

“是的,你应该有所听闻,拥有七美色之一火红眼的窟卢塔族。”

直到门外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距离原著剧情这样近,而它又到来的令人措手不及。

“而你的母亲……也早就逝世了。你父亲将你送回来便是因为他的工作太过危险,在妻子离开后,他更没有信心保护好你……尽管他自己也只是孩子罢了。”

良久,她搁下手中的信纸,语重心长道:“你已经长大了,到了离家万里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年纪。过去我担心你的承受能力因此隐瞒了你父母的亡故……然而现在,妮兹,我想说的是,不论走什么路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在鲸鱼岛度过安稳的一生或是成为猎人浪迹天涯,生死依别皆由己定,因此不要为你父亲的离去而难过,更不要为了追随他或是为他报仇而盲目踏上路途,你只是你,不属于任何人。”

沉默在二人间弥漫开,陷入回忆而过分动情的奶奶找了理由离开了我的房间,徒留我一人沉思。

对于父亲,惋惜之余更多的是惊诧,虽然某种意义上我是胎穿,但和名义上的父亲并没有见过面,更谈不上有感情,所以哭天抢地地为亡父哀悼甚至铭记杀父之仇而前行是不可能的……对陌生人,我能做的仅仅是敬重他死亡的事实,奶奶说的对,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在抛妻弃子奔赴远方时,斩断了自己后路的他大概就已经猜到自己将会死于非命。

他的离亲叛众并非薄情,而是缺乏守护的自信。

但最让我欷吁的还是窟卢塔族的灭亡,我没有想到我的家人竟与这个命运多舛的民族有这般沉痛的过往。

因为一直在刷进自己的进度,几乎快要忘记小杰在十二岁那年开始的旅程……在这一刻好像突然被强行拉进原著剧情中,真是令人心情复杂。

“妮兹——你在吗?”

楼下突然传来米特阿姨的呼唤,“小杰现在还没回来——你能去森林看看他吗?”

森林深处的入口,左侧树干上有着人的胳膊大小的深厉爪印,看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狐鼠繁衍季节呢==

“不行,我一定要养护它!”

“没有成年狐鼠照顾的小狐鼠怎么可能顺利长大!?”

越往里走,诸如此类的对话就听得越发清晰,看到树林间隙若隐若现的二人,我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起。

……这场面着实有点熟悉。

站定,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前时,一声男人的低呵突然打断二人机械式重复的对话,“是谁在那里!”

“是妮兹!”稚嫩干净的男孩声马上截过他的话头,窸窸窣窣一阵子,草丛里钻出来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小杰弯着眼睛,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妮兹姐,是米特阿姨让你来找我的吗?”

我抬眼看向站在卧倒的狐鼠边的银发男人,宽大的鸭舌帽掩盖了他的双眼,但能感知到他正观察着此处——并且没有恶意。

走进几步后我蹲下身用手指擦拭着小杰额头上的灰尘和血迹,“对,都快日落了你还没回家,米特阿姨很担心……所以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回去会被米特阿姨骂的。”

小杰猛地一抬头,却让额角蹭到了我的指甲,眉头登时用力一皱,“嘶”的一声倒吸凉气,他垂着眼角眼睫微微颤动,眼里满是恳求,他压低了声音,“妮兹,可以用那一招吗?”

“……不可以!”我一把扯开他的脸颊,拉面条一样反复揉搓,小杰是与我接触最多的人,因此知道我的“特别之处”,当然也知道『七色彩莲』的存在——因为他是在太容易受伤了==,我抬了抬下巴,“不会给你消除证据的机会,跟米特阿姨道歉后再来找我。现在先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擅自闯入了狐鼠的地盘……”

“等一下,这是你的弟弟吗?”

凯特拨开草叶,左手支腰,右手提着一只颤巍巍的狐鼠幼崽,不满地打断了小杰,“狐鼠的繁衍期森林里非常危险,你没有教导过你的弟弟吗……不,你们姐弟一样不懂事!你们的父母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很早就死了。”×2

凯特:“……”

“抱歉。”不善言语的凯特在道歉后用鸭舌帽遮住了俊脸,尴尬和无助具现出了实体,让人忍俊不禁。

“我是这孩子邻居家的姐姐,您好,我叫妮兹,请问您是哪位?先前没有在岛上见过你,是旅客吗。”

客套话一带而过,我开始着重介绍小杰——“他叫杰·富力士,他的父亲叫金·富力士。”

惊愕在凯特脸上蔓延,片刻,他敛起眸沉声郑重道:“小杰,你的父亲还没有死。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师父,而金先生就是我的师父。”

在我沉默无声敬职敬业地扮演背景板的二十分钟,我挖好了坑埋葬好庞大的狐鼠母亲,期间收获狐鼠幼崽无限攻击×23,而他们已经交流完毕,小杰收获猎人执照×1。

“如果可以,小姑娘也一起参加猎人试验吧——好的猎人,会受到动物的喜爱。”他温和地看向我怀中沉睡的狐鼠,实际上我只是嫌它太烦趁二人不注意敲晕了它(……)

回家路上,小杰握着287届的猎人执照面色郁郁沉沉,专注沉思的样子让我觉得这是他这十年来第一次认真面对自己的人生,颇有一种吾家儿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家门前的小路上,他突然开口,“妮兹姐姐,你有见过我的父亲吗?”

我比小杰大了四岁有余,可以说,如果你对你亲爹没有丝毫印象,那我就更不可能有了==。

“也许有见过,但是忘记了。”保守起见,我回了这一句中规中矩的答案,却忘记了我家也是父母双亡的人设。

“姐姐的父亲会不会也是猎人?”小杰发现苦思父亲无果,便开始查别人的户口==,不愧是拥有野兽的直觉的孩子呢,每一句话都是箴言。

“……小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位猎人。是奶奶告诉我的,不过,我的父亲确确实实已经离世了,而金,还在这个世界上。”

“妮兹姐姐的父亲居然也是猎人吗!”

==这么说来,猎人是菜园子里的小白菜吗怎么成了随处可见的便宜货。

“……是的。”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妮兹?”

小杰,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渣爹怎么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你?我无奈地回复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那……妮兹有想要寻找自己的父亲过吗?”

“……”

不祥的预感越发沉重,果不出其然,第二天,米特阿姨敲响了我的大门,询问当晚森林事变。一个星期后,小杰爬上了我的窗户,“妮兹!只要我钓到沼泽之王,我们就一起去参加猎人试验吧!去找我们父亲的踪迹!”

“……”

我望着桌面上迟迟未有回信的285届猎人试验邀请函,终于提起笔回复道:很抱歉,皮优老师。但我的弟弟小杰年纪尚小,等到两年后他达到参加猎人试验的最低年限,我会带他一起去参加猎人试验。至于古籍,您可以继续寄往鲸鱼岛,我会尽我所能进行翻译工作,只要不需要继续合格性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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