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西索这家伙竟然能用小熊软糖这件事嘲笑我整整一个月。
那天两次水见式的结果都出来之后,西索笑得前仰后合,对我说:“以后你想吃糖都不用出去买了,直接倒杯水揪片叶子就行。”
新学会的念的应用技术里有一项叫“坚”的还没试过,我将发出的练用缠的技巧留在身体外侧,右手握紧,面带微笑的狠狠一拳朝西索肚子揍了过去。
西索整个连人带小沙发向后移了好几米,但是好像早就察觉到了我要打他,他提前用气护住了身子,没有受伤,还是在那里笑个不停,甚至连面瘫脸的伊路米都忍不住有些嘴角上扬。
我彻底郁闷了。
从那天学会念以后,西索和伊路米开始轮番向我传授经验,对我展开特训。随着念力的不断开发,基础体能提升的同时,训练难度也随之提高,我不再是从前那个跑八百米就气喘吁吁的小女孩,现在一口气跑下来十公里都面不改色。虽然整体上跟西索和伊路米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这种好像人生突然开挂了的感觉还是让我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飘飘然。
颇有种主角开了金手指之后就能称霸异世界、走上人生巅峰的态势。
不过虽然成果显著,修炼的过程也是极其累人。一方面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扛着几十公斤的杠铃到处跑,所以体力训练都被我通通推到了天还没亮的凌晨,对此西索和伊路米表示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有点乐此不疲;另一方面除了基础的体力,念能力的运用、反应能力等等一系列偏实战方面的训练也是折腾的我焦头烂额,平时稍有疏忽就会被西索的念线绊个大跟头,更过分的是有一次他直接用能力把我粘在了门前路过的小汽车上,结果因为挣不开,我愣是使了吃奶的力气追着那辆小汽车跑了足足五十多公里才把司机拦下,临走的时候没忍住,暴躁得一拳怼碎了车窗上一块儿玻璃。
当然,可怕的还远不止于此,最令人崩溃的是伊路米的训练方法。
没想到这个冰山脸平时看起来好像挺关心我的样子,结果当起老师来哪是训练,简直就是施虐!西索的训练虽然花样百出,但不管怎么说还不至于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伊路米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出来给我来上两拳,但凡没躲开或者没能及时用流的技巧护住身子、看穿他的假动作,保证会被毫不留情地一拳打飞出去,有一次直接撞得墙面都崩开了几道裂缝。
除此之外还有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躲开的念针,虽然能看出来扔的念针比他平时用的用小很多,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是这也仅限于不命中要害的前提下。普通的缠根本就挡不住这种攻击,细长的针如果径直扎进小臂,可以直接将手臂穿透,前期伊路米还只向我的四肢下手,到了后期念针越来越开始向一些能置人于死地的位置偏移,有好几次都直勾勾的射向我的眉心和心脏。
然后是电击……如果睡着了躲不开就会直接被电晕过去那种,但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最多一个小时自己就能醒了。
在训练这方面西索确实不如伊路米下手狠。或许因为伊路米是杀手世家出身,从小就要接受这些非人类的训练,所以训练起别人也格外信手拈来。
平时除非重伤到会影响训练的地步,否则那些伤伊路米都不让我用能力恢复,说是要我习惯疼痛,以免日后实战的时候在这方面吃亏。
训练过程固然痛苦,但是那种突飞猛进的成长速度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每一次睡醒后的第二天都是一次脱胎换骨。一刻不停歇的高密度训练让我的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在巨大的体力消耗和他们两个人混合双打的混乱日子中,一开始我经常是练着练着就直接昏了过去。
虽然日常我们仍然是吵吵闹闹,可是对待战斗,这两个人真的丝毫不会心慈手软。这就是他们的准则,也是这个世界的准则,我无从抱怨,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严格这就是他们二人对我最大的尊重和宽容。
渐渐地,我开始在躲避游戏中能够勉强捕捉到西索的影子;能够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逃开伊路米的电击;能够及时发现西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我身上粘住的念线;能够开始感受到伊路米丢出来的念针,虽然最后这个还是躲不过。
因为在意识到的那一瞬间我已经能做出反应,所以现在伊路米的针几乎已经没办法扎进我身体的指定位置了,多数情况它们都会因为我的闪躲发生位置偏移,或者因为我及时凝起的气结果只扎进去一半。
说实话,真的很痛。
训练的紧凑几乎让我完全无暇再思考其他任何多余的事,但是偶尔捂着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拼命大哭时,脑海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闪过鱼的影子。我会回想起在地下室的时候,他温柔地笑着对我说:“很痛。”
我知道了,是真的很痛。
痛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痛到浑身抽搐,痛到恨不得直接死去。
被切断双手、满身伤痕,被人用念钉在头上扎了个大洞。血一直流,流到流不出为止,流到伤口变得干涸,却仍无计可施,那种感觉是不是就像迷失在了没有尽头的黑夜,看不到任何希望或光明,只能绝望,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在他落入伊路米手中的那一刻起,他应该就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吧。
黑夜……光。
我猛然回想起少年那双死气沉沉的、如同生锈铁片般漆黑的眼眸中,唯独在他开口提到那位少女的时候时,也曾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像是在日光照耀下的黑色琥珀石上点缀着的一缕流苏,但是也只是刹那间的转瞬即逝,之后就再次黯淡下来。他的眼神温柔而空洞地看向地面,看向无尽虚无的方向。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对他来说,那应该是超越自己生命意义的光芒。
所以他才能做到即使在明知自己就要死去的情况下,依旧那么温柔地笑着对我说,很痛。
因为在他的眼中,映出的始终都是那个人的存在。或许于他而言,对方已经重要到只要怀揣着对她的爱意,便能够无所畏惧地坦然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这样的光,真的值得追逐吗?
旁观者总爱这般随意揣摩,世人皆是如此,我也不能免俗。但这其中真正的利弊权衡,实际上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有资格下定论吧。
只要是自己所愿,哪怕地狱都能够成为救赎。
我不是强者,没有那么坚定的信仰,我不够聪明,也没有吃苦耐劳的干劲,流血了会害怕,受伤了就会哭,我只是个性格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不论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我都没有为了一个人笑着说痛的勇气。
或许在这个强者云集的世界,即使侥幸走后门进入高阶玩家的队伍,也只能成为充当背景的路人甲乙丙丁。无声出场,无声落幕。
因为不论是身上的伤口,还是空落落的心脏……真的很痛苦。
在这段训练期间,流的眼泪的血大约是成正比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我变得特别爱喝水。伊路米和西索还是很喜欢给我买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每天的三餐也很丰盛,或许是怕我吃不好没法补充体力,耽误了训练的进度。
像刑罚一般的修行就这样分秒不停地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从一开始的痛哭崩溃,到逐渐的不得不适应,再到后来甚至开始习以为常。身体的反应能力好像确实提升了不少,痛觉方面却也真的变得迟钝了起来。原本光洁白嫩的少女肌肤已经布满伤疤和血痂,偶尔站在镜子前面观察自己的时候,我会恍惚觉得自己透过镜子在看的是另一个人。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我,不是林生桑,只是与我共享记忆的另一个名叫生桑的人。
镜子中的少女向我投以冷冰冰的视线,我突然发觉自己头发好像长了很多。
有关念能力的掌握我也比一开始学熟练了不少,气的各方面都有所增强。西索评价我是那种各方面发展都比较均衡、但是不论哪方面都不够出类拔萃的类型。不过即使如此,如非遇到过于强大的对手,不然一般情况下保护自己也已经绰绰有余了,况且我的长处本就不在这些地方,许愿的念能力才是我的杀手锏。
伊路米偶尔也会离开几天去做暗杀任务,后来我的实力提升一些之后,他索性就直接带着我一起去,然后把一些比较简单的委托目标交给我。但是我要做的不是帮伊路米杀了他们,只不过是尽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在他们的脑袋后面插上伊路米的念针。如果被发现了,那就把对方打到不能动为止再在他脑袋后边插上伊路米的念针。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五十步笑百步,可是……我还是不想杀人。
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我不想直接杀人。
一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我也没有想到,这样日复一日神经紧绷的生活,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画上了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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