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刚关上，奇多尔便一把抄起洛可可胸口的宝石和玩偶，统统安置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她气得不轻，眉毛依旧蹙在一起，一副并没有看出来那块宝石就是萨黑尔塔的国之秘宝的样子。

“帕里斯通那家伙！洛可可小姐，我替他和猎人协会再次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洛可可看着奇多尔，无法摇头便轻轻阖了下眼睛。十二支中的戌富有正义感、自律和秩序，属于猎人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常识派，而这件事归根结底并不是她的责任。

奇多尔叹了口气，“帕里斯通成为副会长这一年来，已经有五名猎人失踪了。这次你没有成为第六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不知道他向你开出过什么条件，但以后对帕里斯通斡旋来的任务，最好不要轻易就答应。”

“Hu……”洛可可也跟着发出一声叹息。其实就算没有帕里斯通的委托，她还是一样会遇到今晚的事，彻头彻尾栽进蜘蛛……库洛洛布下的局中。

想到这里，她睁大了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后来都发生了什么？金为什么会受伤？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洛可可忍不住想要抓住奇多尔问个清楚。

“wu、wu？”

对方却反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洛可可小姐，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先别管这些事。”

“wu！wu！！”

“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奇多尔慢慢松开手，转而去一点点拉平了被帕里斯通坐乱的被单，“当时赶到现场的只有金一个人，等以后你自己问他吧。”

“那栋建筑物是萨黑尔塔的秘密实验基地，协会也不能随意的大肆搜查。目前可知的情报，除了里面死伤无数外，还可能牵扯到了某个非常危险的犯罪团伙。”

“大火扑灭后听说并没有在里面找到疑似的尸体，那群人全是亡命之徒。在你痊愈……不，确认彻底安全以前，都不要离开猎人协会的保护范围。”

奇多尔边说边整理完床铺，又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这一层，以及上下两层在内都被协会暂时租下来了。你可以放心留在这里养伤。”

一缕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了洛可可的手背上。她垂下视线，静静地注视着那块晶莹的白斑。在光圈中央，输液管里的药水正缓慢地流进身体，洛可可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熔浆般滚烫的血液一点点冷却的声音。原来于不知不觉间，烧毁一切的夜晚早已过去，可她仍不确定奇多尔所谓的’彻底安全’是否真会有到来的那一天。

帕里斯通离开洛可可的病房后，直接拐进了不远处的另一间特护病房。

室内没有开灯，不过从窗外晒进来的太阳已足够明亮，正好让人看清坐在窗沿边的男人。

“金桑已经起来了呀。”帕里斯通不客气的往访客用沙发上一坐，翘起腿就打了个哈欠，与刚才在洛可可面前展露的完美形象判若两人，“我一夜没睡，好困啊。真羡慕金桑能一直这么精力充沛呢。”

金背靠着墙壁，一只脚蜷起搁在窗台上，另一只则踩住地毯。半边侧面落在日光里，像镀了层金灿灿的外壳。他仍穿着自己的衣服，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外伤。

“帕里斯通，把面具摘掉一会儿怎么样？”

“哦呀，金桑不喜欢吗？”帕里斯通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金不同，他的胡子永远刮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在’一夜没睡’的情况下。

“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好吗？”帕里斯通慢慢收敛了脸上无时无刻不在的笑，“萨黑尔塔的阴谋破灭，参与其中的高层都被清洗干净，V5的未来充满希望呢。”

“别说得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你就是根搅屎棍！”

“可是金桑，我有损害到谁的利益吗？哦——协专几位在任务中牺牲的猎人，确实令人感到遗憾……”帕里斯通抬起了头，病室天花板上那网格状的纹路有几分类似实验基地里的样子。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金也换了个姿势，背对窗户盘腿坐在了台子上，“下一届萨黑尔塔政府会换上不少你暗中扶植的人吧。帕里斯通，你要利用V5图谋什么？”

“金桑……”帕里斯通喃喃低语却并没看向金，就好像是一个人在对着空气说话，“你有没有过因为找不到对手而不得不独自下棋的经历？”

“少和我扯这些。你找不到人对弈，所以就要把全部的人都拖入局？”

“入局？金桑指的是什么呢？”

质疑与反问碰撞，短暂的沉默后金跳下窗台，走到了帕里斯通的面前。他的影子落在后者的西装上，像是平添了一块块不规则的补丁。

“那个小姑娘——是叫洛可可来着？从猎人考试开始，你就注意到她了吧。”

“哦？可我并没有参与考试的运营啊。”

“还装！你是没直接参加，但运营小组里总不会少了你的眼线吧。”

“哎，金桑。他们只是遇到问题的时候会来找我商量而已。”帕里斯通放下脚，两手搭在了膝盖上，“毕竟我是副会长，聆听会员的烦恼也是职责所在呀。”

金没有理会帕里斯通的打岔，也不准备就此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在关注猎人考试，事无巨细，第一时间内就会被汇总成报告递交到你的桌子上。洛可可在考试中的表现也是如此，她救下考官并且医治好对方的事……你比尼特罗知道得还要早吧。”

“我不否认确实收到了联络。呵呵，栽培后辈也是副会长的工作之一嘛。”

“帕里斯通，你和我可用不着演戏……你只是看中了她的能力而已。”

“…………”

被诘问的英俊青年没有说话，脸上却再次浮现出了微笑。这一次，他的笑容里还多了层令人背脊发凉，好似毒蛇图案的斑纹。

“第二场考试的主考官动用权限直接给她合格，算是正中了你的下怀。不然，你还得再想办法去接近她。”金停顿了一下，“至于后面的事情就更顺理成章了。考试结束前想正式拿到猎人执照，必然需要来一趟协会本部。等到了你的地盘，自然有的是机会让她照你的安排行动。”

背光之中，金的表情显得有些忌讳莫深，“具体你是怎么去套近乎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你会先布置个有一定难度，但相对简单的任务来测试她的反应。当成功以后，再理所当然的接着抛出这次的依赖——”

“你告诉奇多尔的——委托了洛可可调查萨黑尔塔周围的人口失踪案……”金撇了撇嘴，从某个角度可以看到在他的下巴上有道不起眼的伤口，“算是一半谎言、一半实话吧。萨黑尔塔政府暗中寻找万能药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洛可可的那个能力或早或晚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唔，万一没有，你也会偷偷地推上一把。你就是打算利用她去戳爆萨黑尔塔的阴谋，进而瓦解现行不合你意的政府。嘛……你可能也没料到一切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当然，就算这次的计划不成功，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你也没有损失，另找时机再打别的主意就是了。”

说完这些，金终于停了下来。而帕里斯通被一针见血的揭穿却半点也不焦急，更是扬声带上了轻笑，“真不愧是金桑！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吗？”

“还需要调查吗？只需稍微想想怎么做最恶心人不就行了。”金不屑地偏了下头，“要曝光萨黑尔塔的恶行，正规的办法可以通过国际监督机构提出决议案……”

“尼特罗会长才不会选择这种麻烦的办法。”帕里斯通第一次打断了金，“而金桑……你也不会。”

“啊啊，投机取巧点也能设计对方在某个环节上自己露出马脚。但是帕里斯通，我告诉过你，游戏的规则不是这样的——你犯规了。”

“真的吗？经过这次的事……金桑，你还这么坚持？游戏里……常常会出现Bug。”

这回换成了金没有立刻回答，谈话进行到这里似乎僵住了，帕里斯通干脆拍了拍身边沙发上空着的地方，“……金桑，你站了这么久累不累？坐下来歇歇吧。免得让不知道的人误、会、你根本没受伤呢。”

“……只要你保证不会’不小心’说漏嘴，不知道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不知道的人……不包括那个——嗯，幻影旅团吧。”

帕里斯通和金同时默契地略过了刚刚的话题，游戏Bug几个字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个刹车信号。而当下一个讨论的方向被调整为洛可可和旅团后，帕里斯通又变得饶舌起来。

“金桑，若非不得不保密，真想在协会内部刊物上做一期采访特辑。标题就用……”

“帕里斯通哟，你不知情？”

“唔？啊——洛可可小姐会招惹到他们，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插手！”他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真的！不仅没有插手，还特意征调了协专的人马过去支援你哎。不然你怎么会那么顺利带着她跑出来？”

“你拜、托、我去国境的时候，说的可是完全相反的话。”金掐了掐拳头，好像帕里斯通敢装想不起来就会马上砸下去似的。

“哎叨，我当时怎么说的……人手不足？嗯——其实那批人是后来才赶到的啦。”

“哼，不管你最后调集了多少人，不想重蹈国境上覆辙的话就把他们都撤回来。”

“幻影旅团真的这么厉害？”帕里斯通注意到了金下巴上的细小伤口。

“比你养的那帮协专的狗强多了。”

“好吧。”帕里斯通耸了耸肩，“搜捕旅团成员的活儿就交给萨黑尔塔了。反正协会又没接到委托，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

金瞪了满脸无辜表情的帕里斯通一眼，径直走到病室入口打开了房门，“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哪一句？”

“每一句。”

帕里斯通脸上的笑容幅度越来越大，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微微地弯着腰，“那我不打搅金桑休息了……对了，那位的病房就在斜对面的第二间。骑士先生有空的话，不妨去探望下落难的小公主啊。”

房门关闭，金斜倚在门板上抚了抚自己新长出一片胡茬子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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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Checkerbo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