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是会被切成两半,还是大卸为八块,洛可可现在更担心那些没有痊愈的伤,会不会就此一直留在身上。
虽然脖颈处的切痕就算不消失也没什么,但残废一只脚对她来说,简直是把本来就不高的逃命成功率,拉低到了无限趋于零的程度。
而且今后为了事先储存下治愈(战斗)能力,很可能还需要继续制造出更多的伤。若按这种一旦弄出来就再好不了的节奏发展下去,最后说不定自己会变成个浑身上下布满伤疤的人形怪物?
想到这里,洛可可顿时觉得心累起来。她揉了揉膝盖,向后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其他的先不去考虑,总之无论如何要找到办法,把腿给治好!”
飞艇内独立房间的面积不大,天花板也并不高。大字形摊开手脚,洛可可望着头顶的节能灯,慢慢地慢慢地感到了困意……
西索用手指拨动杯子里的冰块,发出了咔啦一声脆响。他似乎并不特别想喝酒,仅仅只在服务员刚送上来时稍微沾了沾唇而已。
手机那端熟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好像很悠闲?”
“嘛~谁让小伊没能完成和我的约定呢~”
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西索并不意外伊尔迷会打来电话。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在猎人协会的酒店和库洛洛达成协议或者交涉破裂了。
至于结果到底是哪一种……
“我向你保证过?”
听筒里传来的反问又干又冷,西索无声地微笑起来。
啊啦~是没有谈拢呢~
“没有么,难道是我记错了?嗯~不是明明说好,我替你分开蜘蛛,结束之后你就帮我找出库洛洛的嘛~”他说着,压低了声音,“算了,我吃亏一点不计较……小伊听上去心情不太好呢~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我碰到了库洛洛。”
“哎~这种好事我怎么遇不到呢~唉……请问,他在哪里呢~”
“他们和猎人协会一起……在找可可。”
伊尔迷语气平淡,不过西索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埋得特别深的杀念,狭长的眉眼上舒展开了浓浓的笑意。
“这很不可思议吗?我早告诉过你的……库洛洛也想得到小可爱。”
“那你呢?”
“我?”西索吃吃地笑了起来,“小伊,你居然会这么问,可真是出人意料。看来小可爱还蛮有两把刷子的嘛……唔呵呵,我说~你实在很应该好好感谢我哦~要不是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同意你干掉她……”
“西索。”
“呀~”
“还没回答我,你也想要可可吗?”
西索轻轻嗦了下指尖,凉丝丝的龙舌兰香气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小伊,你把她教的很好。反应力、速度、还有能力的运用……怎么办~居然成长得这么美味诱人了呢~”
伊尔迷沉默数秒,然后好像是放心般叹息了一声,“……你找到她了。”
“你不担心?”西索没有否认,反而因为自己的伪装终于被对方戳穿,变得愈加激动了。他将手指上的液体吮吸干净,回味似的砸了砸舌头,“就不怕……我真的吃了她?”
“可可是我的未婚妻。”
“但现在陪着她的人却是我呢~”
故意的挑衅并没有为西索带来更多期待中针对他、个、人、的杀意。伊尔迷的声线依旧和最开始时一样,保持着一根直线的状态。
“西索,我信任可可。她不会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喔?一点也不会么?”
“她知道如果那样做了,我就会亲自惩罚她……直到牢记住教训,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
“唉~”西索对着话筒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小伊,你该不会已经这么做过了吧?”
“还没有。”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伊尔迷也学着西索叹了一口气,“……我先记下来,等回到枯枯戮山再清算。”
“太小气的男人会被讨厌哦~”
“她也可以对我提出同样的要求。”
“同样的要求?”
“婚姻是结合两个人的契约。欺骗、拒绝都是违背契约原则的行为。可可把身心交给我,我也会保证自己只属于她一个人。”
每句话都仿佛是刻在石头上的箭头,冰冷、生硬、不落泥带水地指向伊尔迷认为正确的方向。西索默了默,似乎最初有点无语,但很快就又想到什么,重新发出了荡漾的笑声。
“身体、意志、精神、灵魂……你拿走小可爱的全部,却只给一句她根本不想要的保证?”
这次换成伊尔迷不说话了。
他好像在认真思考,沉默的时间也比西索更长。但最后当他开口时,电话里只有股冷风吹过。
“这是我跟可可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好嘛~那小伊还想知道什么?比如说~我和小可爱现在在哪里之类的~”
“我暂时没时间去找她。”
“哦呀?”西索握住了酒杯里的冰块,却并不能阻止体温因无法克制的兴奋而持续上升,“有比来找小可爱更重要的事?”
“……我弟弟没有回家。”
“啊啦!那位可爱的弟弟桑?”
隔着天空与地面的距离,西索看不见伊尔迷的表情。而此时此刻,黑发男人纸一般空白的脸像被揭开了一角,后面如漩涡扭曲的感情正翻滚着想要扑涌出来。
“是。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呵呵,终于说到找我的目的了呢~是什么事呀,看在是朋、友、的份上,我一定尽力~”
“我们不是朋友。”
“那就是委托喽,你准备付给我多少钱呢?”
“…………”
“好啦~我开玩笑的。小伊是最大的哥哥吧?长男好辛苦啊,除了工作,还要’照顾’弟弟桑~”
冰块在西索的手掌中融化得越来越快,水滴从指缝落到桌子上,一小滩一小滩折射出阳光。
看着那些晶莹剔透,仿若碎镜面一样闪烁的液体,西索忽然觉得喉咙里有点干。同时,伊尔迷的话也像是一把干柴,让他心底里的无名火燃烧得更旺了。
“我原本是想先告诉你库洛洛的位置,让你跟着蜘蛛去找可可……不过既然你已经找到她了,就不用再那么麻烦……想办法把她带到离枯枯戮山最近的地方来,然后我会去接她。”
“接她?”西索拖长了音调,显得十分玩味,“你可真会用词……嘛~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一个机会。”
“嗯?”
“旅团从猎人协会那里弄到了所有今天早晨由首都出发的交通工具的情报。”
伊尔迷只说了一半,但这已经足够西索理解他的意思。
“库洛洛会追过来?”
“也许是库洛洛,也许是其他人。”伊尔迷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好像在陈述一件客观的事实,“可如果你接受我的拜托,揍敌客会设计一个机会,满足你的要求。”
“要是又让我失望呢?”
“这一次,我给你我的保证。”
“好吧~”西索摊开了手掌,现在那上面只剩着一片湿润,“还有其他的注意事项吗?”
“最好快一点。”
“唔~很迫不及待吗……”
电话在西索的低笑声中结束,他舔了舔掌心的水渍,尝到了些许被稀释的甘甜。
洛可可睡得并不安稳。
眉毛蹙在一起,闭合的眼睑也在不停地跳动。
她想,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可如果真是梦,为什么会是这个人出现在其中?
帕里斯通半跪在椅子前,双手抓住两边的扶手,抬头仰视着自己。
“誓约和制约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通过设置附加条件来交换潜在的念能力。”
“hight risk hight return。付出的代价越大,换来的能力上限也就越高。”
“这里……还有这里……”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手挪到腿部,又慢慢攀上了脖子,“伤口之所以没有好,是因为你的念力达到了界限。只能在治疗、攻击中选一样去做……”
“其实要克服也很简单,增加念能力的量就可以了。不过,适用于每个人的念的方法各有不同,或一点一点修行积累,或吞噬外力迅速扩充……洛可可酱,你知道自己的念’需要’什么吗?”
梦境戛然而止。
洛可可深吸一口气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睡眠完全没有带来应有的爽快,反倒更加疲倦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噩梦’吧……睫毛微微眨动,就在她刚要为那果然是个梦而庆幸时,猛然看到枕边竟多出了一座扑克牌塔!
“……!”
“呀~早啊,可可酱~”
到底哪边才是梦,洛可可突然有些分不清了。她转动视线,透过扑克牌中间的三角形空隙看见了西索。
他直接坐在地上。一只膝盖竖着,手臂横摆在膝上,食指和中指夹着张黑桃Q,正准备去搭新的一层牌塔。
“西、西索……”
洛可可的头抬了一下,西索却用扑克牌掩住嘴,做了个别说话的动作。
“嘘~小心一点呢。要是不小心碰倒或是吹翻……”
声音很细、很轻,不仔细听的话立刻就会消散在空气里,但每个字背后代表的含意……洛可可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了。
她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不知道西索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更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才将他又刺激成了眼前的样子——
虽然乍看之下很冷静,但稍加观察就能发现他半垂着的眼睛亮得可怕,红发如血般鲜艳,压抑的念气充斥着房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致的狂醉和疯癫中。
洛可可想起了猎人考试时,西索让20名考生再起不能的事。他的兴奋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比如战斗、鲜血、甚至死亡来镇静,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是坐在同一架飞行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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