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芬克斯的电话最后以一种极潦草的方式，在旅团武斗派们相互的推搡吵闹中结束了。

随着无起伏的嘟嘟声响起，侠客反刍了一遍强化系刚刚转述的话：

一无所获的飞坦决定改变计划，去找出那名将洛洛带来这里的……’元凶’。

而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也并不难猜，碧绿色的眼睛盯住了镜头里连续出现的黑发身影——洛洛跑出拍卖行大门、飞奔过人行步道、消失在车流交织的路口。

侠客一下子攥紧手机，又慢慢松开。

蜘蛛们追逐的目标就在眼前，他自信这一次会比飞坦先找到，但在那之后……是否同样有把握能拆开封印，得到里面的礼物呢？

他很轻很缓地舒出一口气，飞坦去寻找的，正是那把开锁的钥匙，或用来撬开盒子的刀！

将所有捕捉到洛可可身影的监控画面都复制出来，保存进手机相册里后，侠客再次登陆上了猎人网站。

看着酒吧间的隔板被推开，他眼中的神采也像被点燃了火苗似的，变得有些摇曳不定起来。

在萨黑尔塔突发事件的页面下，又添加了最新的词条。

‘国之谜宝失窃！政府悬赏金大幅增额，突破前所未有惊愕的数字。’

‘新生政府为求尽快解决问题，洽谈传说中的暗杀家族。’

继续点击后一条的详情链接，侠客脸上反射出了淡淡的蓝色荧光。

‘萨黑尔塔政府在临时国会上正式采决了对揍敌客家族的两项依赖，1.捉拿破坏双子塔的犯罪组织或个人，2.搜捕秘密实验栋内逃走的危险生物。’

“危险生物？呵呵，是转移视线、欲盖弥彰，还是担心拜托直接揍敌客去找回宝石，会打破各方好不容易均衡的势力而拿这个做借口……”

侠客沉吟着心里已有了一个猜想。不过，他依旧按下支付情报费用的选项，随即确认自己果然猜中了答案。

文字说明有好几行，内容概括起来就是：

尽管有箍口令，但森林里那场大火还是将秘密实验栋的存在曝光在了白日之下。

以野党为首的新政府不得不承认确有一小撮狭隘主义者利用国家资源进行危险的药物实验，并且针对坊间有个别改造生物在大火中逃出来的传闻，特意委托了揍敌客去追捕。

而其中最耐人寻味的是……

侠客停住了移动鼠标的手。

“真有趣啊……DEATH专门的杀手居然接下了ONLY ALIVE的案件。”

为什么揍敌客会如此高调地参与进来？

因为心知肚明清楚通缉令的对象是洛洛么？

他冷笑一声，兀地想起了医院病床前的玫瑰花、夜晚公路边飘浮的暗香，以及站在酒店套房窗边的那位黑发男人。

……伊尔迷拿起被奇犽扔在一旁的叉子，戳起了一块海绵蛋糕。

有那么一瞬，奇犽以为他会吃下去。可伊尔迷只是举着叉子，如同观察什么新奇事物般将蛋糕转了一圈。

“小奇。”

“大哥……？”

“这个好吃吗？”

奇犽有点迷惑，但老太太还坐在餐桌边——尽管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很可能并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他也只好点了点头，“味道还不错……”

“是么。”

“要不老哥你尝一尝？”

然而，刚试探性地问完，奇犽立刻就对自己的轻率感到了后悔。伊尔迷漠然的视线从蛋糕移到了他的身上。

“尝一尝？”

“…………”

“怎么不回答了呢。小奇，你是希望我尝一下这个吗？说起来……可可她也很喜欢尝试这些东西，她对什么都感到新鲜，那一次几乎买空了飞行船上出售的点心。”

奇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伊尔迷盯着自己，眼神却像是在透过他望着另外一个人。

“……而且口袋里总是装着糖果，只要我看向她，就会马上从里面摸出一颗递过来。嗯……还有晚饭后的甜点，每次也都会选中我想要吃的那一种。”

伊尔迷冷冷地瞥了奇犽一眼。

“所以小奇，我只是想到了可可而已……你说，如果我真的尝了一下觉得好吃，是不是代表她也会喜欢呢？”

忍不住握紧拳头，奇犽僵硬了一会才理解伊尔迷究竟在说什么。

“要、要是老哥觉得好吃……？”

“那我就可以下次和她一起过来。”伊尔迷理所当然地偏了偏脸，几根黑发垂下来，落在了额头上。

奇犽倔着脖子，看见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反抗成功过的大哥放下叉子，动作自然地将那缕头发拨回耳后……皮肤表面不受控制地爬过了一阵电流。

“这种偏僻的小镇有什么好玩的，可可她不会感兴趣的。”

“你这么了解她？肯定她不会想来看看吗？”

伊尔迷问得很随意，奇犽却愈加紧张了，“可可跟我……我们回到枯枯戮山以后，她还可以再出来？”

“当然……”无机质的黑色瞳孔终于看回了奇犽，“……可可是我的妻子，不是被关押的犯人。不过，一开始还是需要在我的陪伴下才可以离开枯枯戮山。然后等她彻底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只要事先向我申请，那些合理的请求、安全的地方，我并不会禁止她去。可可她是自由的，小奇……你也是。”

得到允许才能拥有的自由……还算是自由么？！

奇犽不是三岁时那个伊尔迷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孩子了。

从找不到捡来喂养着的小鸟的那天起，他就发现枯枯戮山上有一双眼睛在监视自己……也同时明白了不能对那双眼睛提出质疑。

“那现在就去找可可？”奇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老哥知道她在哪里？”

“嗯。”

“在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我会带着你去见她。”

洛可可冲到了驾驶室前，两名乘务员正焦急地捶打着舱门。

“机长！机长！！”

“开门啊！再这样，飞行船……！”

“麻烦让一让。”洛可可一左一右按住了拼命挥动的胳膊，“里面出了什么事？”

被摁住的乘务员错愣片刻后回过了神，“旅客小姐，飞艇正在颠簸，请您回到自己的……”

“是机长被挟持了，还是已经被杀了？”洛可可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打断，“我要进去，你们退后一点。”

“小姐，您不能……小姐！”

年长些的乘务员试图阻拦，可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推了出去。洛可可趁着那一刹那的空隙，抬脚就踹在了门上……

“哐当！”

整艘飞行船都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就在乘务员面前，厚重的金属门向内凹陷进一大块，原本锁住的位置上则出现了一个窟窿。

洛可可没有任何停留，像尾巴游鱼般轻巧地钻了进去。

“小、小姐……”

“她……”

两名乘务员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是不是该跟着追上去。洛可可却已经在驾驶舱内直起腰，见到了内部一团乱的场景——

墙角横卧着一位穿着乘务员制服的女士，托盘和咖啡杯掉在身边，半张脸正朝着洛可可的方向，凝固的表情中充满了惊恐和乞求。

操作台上也扑倒着两具人体，血从他们的制服下面渗出来，各种数值疯狂变动的仪表盘和按钮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是机长和副驾……

洛可可别开眼睛，看向了不大的空间里站着的三个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对方一边反问，一边向两侧绕开，隐隐将洛可可包围在了中间。洛可可也没有答复这个眼下其实并不怎么有意义的问题，她直接又向前跨近了一步。

“你们想让飞行船坠毁在萨黑尔塔。”

“……少管闲事！”

“被我说中了？”

“小姐，搭上这架飞艇算你运气不好。我劝你最好赶紧回客舱去，那样还能多活几分钟，回忆回忆自己的人生……！！”

洛可可动了。

她在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像根离弦的箭般嗖地窜出去，右手作刀就劈向离自己最近的人。

“咔嚓…咯哒……”

那人握着武器的胳膊应声垂下，一柄装着消音器的枪摔在地上，被洛可可抢先抓进了手里。

“原来是小姐是赏金猎人。”

说话的始终只有一个人，洛可可对这个领头的劫匪挑了挑眉毛。

“稳住飞行船，不然我马上开枪。”

“怎么，你以为这样能威胁到我？”

男人语气嘲讽，不过听上去……洛可可并不觉得那是完全针对自己来的。

“可能你们不怕死，但我猜——”她说着举起了枪，“在没确认飞艇上的人死光前，你们一定不舍得先死。”

“……混蛋！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人能对付我们三个么？有本事就开枪吧！”男人嘶声叫了起来，而站在他旁边的两个同伙也瞅准机会，一块儿朝洛可可扑了过去。

“没人能阻挠……！”

“去死吧……！”

他们的招式非常狠毒。

失去武器的男人俯身打算撞倒目标，另外一个则用枪托猛砸向女孩子的脸……

但这些动作看在洛可可眼里却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向后跃起，先是让想要钳住自己的男人扑空，接着又继续抬腿，一脚踢中了第二个人的下巴。

“唔哇——！”

“唉哟……”

沙哑的哀嚎声充斥着舱内，只剩下最后一个领头男人还站在原地。

愤怒、狂躁、不敢相信令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你……”

“让飞行船升空！”洛可可再次命令。

“想都别想！”

男人怒吼着将枪口对准了女孩……却在扣下扳机前发现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或者慌乱，有的只是镇定和自信。

“你打不到我的。”洛可可干脆摊开双手，向对方示意自己不会主动攻击，“所以，你们的计划绝对不会成功……把枪放下，刚才是怎么做的，现在就照样去给我控制住飞艇！”

“唔…呵呵呵……哇哈哈哈——”男人大笑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对着这两个……”他对着身后的驾驶台扯了下嘴角，“家伙的脑袋开了几枪而已！小姐，这里没有人懂飞行船！唔哈哈哈，所有人都陪我一起去死吧！”

“……为什么？”洛可可的声音晃了一下。

但那不是由于害怕或者绝望，而是飞艇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机身也出现了明显的倾斜。

“为什么？”洛可可又问了一遍，直到刚才她都没有对这几个人下重手就是顾忌到在他们之中，也许有人会开飞艇，可是现在……“就因为这上面的赏金猎人要去对付海盗？”

“就因为？”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姐，你说得可真轻松。”

“那是因为什么！”

“想知道么——”

洛可可的呼吸第一次乱了，脚下的飞行船在男人的哄笑声中开始颠倒，如同一罐被摇晃的汽水随时都会带着内容物一起爆·炸。

“等到了地狱我再告诉你！”

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