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说出自己的条件，然后满意地见到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困扰的表情。

伊尔迷没有马上回答同意还是拒绝，他低着头，黑色的眼睛微微下垂，“……可可，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开放的人。”

“开放……？”洛可可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重复了一遍。

上一秒她还有种摆了对方一道的得意，现在却发现自己好像又掉进了个事先设下陷阱，伊尔迷的想法太难琢磨了！

“爱有很多种形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似乎看出了洛可可的困惑，终于开始解释他的想法，“所以，婚姻也可以存在多种不同的形式。虽然我更希望和可可保持一对一的关系，但如果……如果你希望将开放式关系（open relationship）导入我们的结婚生活，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猝不及防地听到伊尔迷的答案，洛可可就像是被打了一拳，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一阵头痛伴随着眩晕差点让她叫出声。

“可可，你还好吗？”伊尔迷伸出手摸了摸洛可可苍白的脸，“还在听我说吗？”

“……你说。”

“那我继续说了。”将一缕头发拨回洛可可耳后，伊尔迷收回了手，“可可的念能力……我指的是治愈能力，想要在既不受伤也不受到反噬的情况下发动，似乎就只有一个办法……用别人的念来填补空缺。至于获取念气的办法……昨天晚上，你真的很热情，热情得让我有些吃惊，当然——也非常的高兴……”

再次张开嘴的时候，洛可可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吓人，艰难地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那是因为……”

“因为你把我当成了西索？”伊尔迷代替她说了下去，“但这不也证明了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吗？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求我……”

“伊尔迷，我求的是西索。”

“是的，西索。就是他告诉我，你要他、要蜘蛛，却就是不会要我。可可，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吗？你没必要压抑自己，他们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甚至还会做得比他们更好。”

“伊尔迷……”洛可可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别说了。”

“好吧。”伊尔迷的语气既无辜又透着丝妥协，仿佛他才是那个头痛的人，而令他头痛的原因正是洛可可，“那就先不说这个，还是说回可可提出的条件好了……”

“你真的答应？”

洛可可仍不敢相信，猎人世界里控制欲第一强的男人会同意自己和别人’相爱’……？

果然，伊尔迷接着说了下去，“我可以答应，不过有两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期限只到你拿回许愿能力，可以自由地使用念能力为止。第二，你只能和我允许的人上·床。不准对我隐瞒，想要做什么、做了些什么都必须向我汇报。”

“那我是不是要一边接吻一边数数，好回来向你一五一十的报告？或者你认为这样还不够，要不要连……”

洛可可很难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想要狠戳控制狂的底线却反过来被对方的无下限给恶心了一把。

游戏的通关条件是得到七个人……她在说到’要不要’后停了下来，觉得自己应该对伊尔迷笑上一笑，然后继续报出一串想’交往’的名字才更有杀伤力。

可她笑不出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力气就像是火焰被罩上玻璃套，只燃烧到一半便’呼’地一声熄灭了。

“可可，你在试探我？”伊尔迷平平的声线却忽然有了起伏，“看我会不会因为在乎你而生气？”

“…………”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

一瞬之间，伊尔迷的念压仿佛暴涨的潮水般淹没了洛可可。她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如同一只没能赶在入冬前飞往温暖南方的候鸟，面对寒冷的北方，只能瑟瑟发抖。

“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将无法反抗的女孩子抱起来，伊尔迷把脸埋在后者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这是可可的条件……只是暂时的……等我们拿回许愿能力，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

自己……

洛可可一直睁着眼睛。

她可以看见伊尔迷的黑发在微微摇晃，也可以看见男人背后、飞行船的窗外，天空的蓝色和大海的青色相接，最初均衡的比例随着高度下降而慢慢向一方发生倾斜。

“伊尔迷。”洛可可直视着那道海天交接处模糊的界线，“让我去和奇犽道个别，然后……我会和你缔结婚前契约。”

当库洛洛说出倒计时已经开始后，五匹蜘蛛和一匹假蜘蛛都陷入了思索。

直到至今为止最长的一段沉默过去，侠客才轻声问了一句，“团长，洛洛现在还能使用治愈能力吗？”

“不确定。”

“那卡金的实验……”

“落可可现在在猎人协会和揍敌客的手上，他们不可能没发现她身体的异变，但就算这样却还是将人带来卡金的话……我们（蜘蛛）这边并没有中止实验的理由，不是吗？”

虽然库洛洛使用了具有连带感的指代词’蜘蛛’，不过真正询问的对方显然只有侠客和飞坦。强化系们难得读懂空气地没有说话，奇术师似乎也在旁观，蜘蛛脑咳了一声。

“如果洛洛无法使用治愈能力，那这个实验计划本身就不会成功，团长想验证的东西也……不一定会得到答案，即使这样也要继续进行吗？”

在幻影旅团内部，团长提出方案，团员质疑、甚至反对的例子并不少见。

然而，那些分歧不过是针对实现目的的过程而已，蜘蛛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

旅团全体的利益。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再响起的却是飞坦低哑的声音。

“为什么你觉得实验会失败？不能使用那个碍事的能力，一切不就更简单了么……死亡，还是到这、边、来，她只要二选一，做出决定就行了呢。”

就这么肯定她不敢选择死亡，亦或者……真的可以满不在乎？

侠客没有问出自己的怀疑，他是蜘蛛脑，从他拉住库洛洛向自己伸出来的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站在了蜘蛛这、边。

随心所欲地抢来一切，也可以转头就将这一切抛弃。他不会为任何东西停留，已经跨出去的脚步不可能再收回。

“既然这样……那就说回实验吧。”侠客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换成左手插了进去。也许是操作系无意识的小动作，他总是习惯一只手握住点什么说话，“进行实验的地点为卡金国立科学技术研究所的地下特别实验室，名义上的负责人是研究所所长，但具体步骤和详细内容全由团长跟飞坦制定。来参加的人除了旅团，还有猎人协会副会长和卡金国的第四王子。”

而他刚一说完，’观望’中的奇术师就开口了。

“真是豪华阵容～不过第四王子是谁？也是对小苹果……可可酱感兴趣的人吗～？”

西索直接跳过了猎人协会——这个和洛可可有渊源的名称，也没有重新去问库洛洛，刚才为什么不怀疑，例如侠客提到的副会长而就只怀疑自己会告密……他好像全不在乎般随口感叹，最后却将问题的着地点又扯回到了洛可可身上。

但就像没听出奇术师的意图，侠客直接一句话略了过去。

“四王子并不知道用于实验的材料是洛洛，他只是对不死的实验感兴趣而已。”

“嘛，如果可可酱的能力没有失效……看过之后他一定会记住的～唉，看来可可酱又要多一个追求者了～这可真是让人又头痛又得意呢～”

“也许吧。”对西索的总结侠客的反应有些平淡，“其实除了萨黑尔塔以外，卡金也在寻找万能药。团长之前让我调查格拉姆家的武器生意和近五年出入流星街的部外者情况……我发现这些看似无关的事最后都可以串联在一起……”

距离两艘飞行船抵达卡金还有充分多的时间，而蜘蛛脑的说明无疑比寡淡的红酒、不满足的擂台比赛要有趣的多。强盗和奇术师都没有说话，沙沙的电波里只有一道明晰的声音。

“萨黑尔塔在进行万能药的研究时，对人体实验的对象有非常明确的筛选标准。黑发黑眸，比普通人有更强的自愈、恢复能力的年轻女孩子……洛洛不仅符合每一条要求，还有她的来历，虽然能在资料库里找到有关她的情报，但上面的记述和她告诉我们的经历完全不同……不可能是洛洛自己篡改的，她事先应该也不知情……所以，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特意在这、个、世界杜撰出了洛可可这个人。”

洛可可在来到流星街后的第一个24小时里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除了西索—都很清楚。她不可能对飞坦手里的刀撒谎，如果她能做到，那么她不是一个精神异常者，就是个最’伟大’、‘最成功’的骗子。

“我还没查到这个’人’是谁，但洛洛曾提过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最合理的猜测是这两个是同一个人，或者至少是同一伙人。然而就连世界人民资料机构里也找不到契合洛洛描述的人，不禁让人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

侠客已经强调了三次’这个’世界，而每提起一次他碧绿色眼中的阴影就会更深一分。

“事实上，我们所了解的世界不过是六大陆以及周围一小片海域而已，对于这以外的地区……V5曾分别派出过由军队、佣兵和一部分职业猎人组成的探险队进行考察，最后一次是二十多年前，可结果无一成功不算，就连探险队也损失惨重，安全回来的人数不到出发时的百分之一。当然，这些资料都未公开，属于V5的一级机密，要不是这次萨黑尔塔新政府仓促上台，我想黑入中枢数据库也没这么轻松……”

没有人笑，甚至听不到呼吸声，寂静中只有侠客的声音仿佛一条直线，朝着远处无限延伸。

“同时，最近5年一直有人在渗透长老会，想要利用流星街不属于任何政府的利点，组建一支完全由’不存在的人’构成的军队。至于D2，还有格拉姆家族的武器生意都是在这个背景下，被刻意扶植起来的……很明显，萨黑尔塔几十年前的探险活动并不是真的如资料记载的那样无功而返，至少遇到了某种high risk high return，让他们就算付出巨大的代价也不舍得放弃的东西。而这个秘密也通过某种渠道被卡金得知，两国表面上合作，暗中却在竞争，万能药的研究，还有不存在的军队都是在为重启探险做准备……”

说到这里，侠客停了下来。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蜘蛛们的问题立刻挤满了狭窄的电话回线。

“萨黑尔塔为什么要找像小丫头那样的人？”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带她来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让那帮混蛋不舍得放弃的东西是什么？要不要去抢过来？”

“先听我说——”芬克斯的大嗓门终于在一片喧嚣中脱颖而出，盖过了其他人，“咳！那个——臭丫头和这些破事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