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周变得寂静，连最后一点海浪声都消失后，洛可可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外套脱了身上盖着被子，暖橘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里，可以判断时间大约是傍晚的日落之前。
看来自己’睡了’两到三个小时……重新闭上眼睛，就仿佛录音回放一样，两道男人的声音开始在脑袋里嗡嗡作响。
其实一上车，洛可可就察觉到了空气中飘浮的暗香。虽然帕里斯通的香水几乎掩盖住了那种气味，但自从有过伊尔迷的教训，她就一直绷紧了神经对周围的环境高度警惕。
所以，那种细微的不同引起了她的注意，然后在金毛子鼠坚持要把坐垫让给自己时，顺水推舟地照他们的意思’睡着了’。
被子下面，一只手捂住了腹部。
洛可可不知道强行启用刚获得补充的治愈能力来保持神智清醒的后果会是什么，现在这里面的情况是不是比帕里斯通的描述——像台风过后一样，更糟糕了。
可就算再少一、两件器官她也别无选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要在实验开始前掌握更多的情报才行。
然而，哪一句话才是关键？
蜘蛛知道自己面临的困境？不过许愿能力在库洛洛手上，如果治愈是许愿能力的衍生物，那他本来就有可能比其他人了解得更详细……
蜘蛛’恨’上了帕里斯通和伊尔迷？可这些家伙之间原就不存在牢固的信赖关系，只是为了利益而表面上合作，一点间隙、一点分歧都会轻易地瓦解……
自己的选择多了很多？聚集在身边的人确实是变多了，但帕里斯通所指的选项的具体含义……
“咯哒。”
门锁转动的轻响如同一声惊雷在洛可可的神经回路中炸开，她放缓呼吸，再次催眠自己沉入了无光黑暗的世界。
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空气随着对方的脚步流动，最后在床边停了下来。
也许是装睡终于装出了经验，进入室内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床上的女孩子是清醒的。一段漫长无声的时间过去，对方先叹了一口气……
“洛洛。”
是侠客？！
洛可可没有动，掌心却不知不觉捏了一把冷汗。
某种意义上，操作系——伊尔迷和侠客是她最戒备的敌人。不管是被插上钉子亦或者天线，沦为傀儡这件事都是猎人世界里没有之一的最糟糕结局。
“洛洛。”
侠客又呼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很低，一时让人有些难以判断是想喊醒睡梦中的人，还是不想。
洛可可继续保持睡眠状态，但也做好了只要后者敢动手就立刻反击的准备。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蜘蛛脑似乎拖过来了一把椅子，接着就坐下不再说话了。
是库洛洛授意他来监视自己的？
伊尔迷呢？
他盯着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乱七八糟的念头像团乱麻堵在脑袋里，洛可可犹豫又犹豫，算着药效正常也该散去，终于眨眨眼睛慢慢地’醒了过来’。
侠客并没有坐在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不过他的声音却在她’醒来’的瞬间就响了起来。
“洛洛，你醒了？”
洛可可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侠客？”
“嗯，副会长说你了在休息，但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吧？”
“我……”洛可可没有问’这是哪里？’或者’我怎么睡着了？’之类的问题，她不擅长演戏，索性半真半假地抬起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原来是这样……不，没有，你没有吵醒我……”
“洛洛？”
“没什么，侠客，你找我有事？”撑起身体，洛可可靠坐在了床头，“要算上回的帐，还是……”
“团长对我们说了你的情况。”侠客打断了她。
“…………”
“洛洛，我可以摸摸你吗？”
“？！”
“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确认下你身体里少了什么。”
侠客说完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洛可可却看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蜘蛛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展露过偏执乖张的一面，恐怕此刻面对这张欺骗性极强的娃娃脸，她又会动摇吧……
闭了闭眼睛，洛可可重新开口。
“不用这么麻烦，我告诉你好了。我缺少了的是……子宫。还好，似乎不影响日常活动，嘛，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什么感觉呢。”
“是因为我教了你怎么将治愈能力转化为攻击吗？”
“什么……？”
“如果我没有教你，那洛洛的治愈能力就只是治愈能力……不会为了攻击而透支，也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侠客，你在开玩笑？”洛可可不加掩饰地皱了皱眉，“不会转化，没有攻击力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几次了。而你，也绝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后悔，比起假设什么如果……觉得有趣、好奇、想研究两种能力之间的关系才是你会有的感想。”
“唉——”侠客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苦涩从那张娃娃脸上淡去，就如同是退潮般露出了下面元气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微笑，“洛洛越来越聪明了，真是……让人越来越喜欢了。”
“你的喜欢就是把我送上实验台？”
“当然不是。”侠客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要伤害洛洛，我比谁都不舍得……但与其让别人动手，还不如由技术比较好的我来……阿飞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都很关心你呢。”
“……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想知道？”
“想。”洛可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别害怕……”侠客从口袋拿出了手机，“大概就是些类似这样的东西吧……”他站起来坐到了床边，将手机屏幕放在洛可可面前和她一起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
洛可可没兴趣猜谜，只瞥了一眼显示器中皮套状的物体就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据说名字叫做血色喷泉。固定在人体上以后，只需要拉动后面的带子就可以让皮套收缩，到最后会像捏爆番茄酱一样，从两头喷出红色的液体……”
感谢蜘蛛脑形象生动的描述！
洛可可觉得继西兰花之后，自己又多了一样不会再碰的食物。
然而这种刑具虽然恶心得令人作呕，却……尽管不愿承认，但以她对库洛洛的了解，只是这样的东西还不够变态。
库洛洛·鲁西鲁的手段不可能这么简单！
“除此以外呢？没有其他的了？”洛可可就仿佛嫌弃咖喱里放的香辛料不够多般冷哼了一声。
“其他的……团长说为了保持神秘感，会留到当天在现场展示。”手机画面渐渐变暗，直到彻底黑屏侠客也没有理会，“洛洛，你真的确定自己能承受？”
“不然呢？我说不能，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不会。”
“呵，那你问什么？”
“我也不知道。”
速问速答，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绿眼睛的蜘蛛先回过神，“洛洛，团长分析你的治愈能力和许愿能力是一体的，因为透支得太多，所以才遭到了反噬。”
“嗯，库洛洛他分析的没错。不过我猜……”洛可可看了一眼侠客，后者正对着她微笑，“他应该还告诉了你其他的……呵，他甚至比我还了解我自己的能力。”
“嘛——团长是说了不少，但那不是我来找你的重点。”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是有一个提议……”
洛可可突然就意识到蜘蛛脑想说什么了，她的后背微微悬空，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势。
“……洛洛可以再从我身上拿走一次念气，就算不能立刻帮你恢复原样……至少，比实验开始前什么准备都不做要好吧？”
短暂地，洛可可恍惚了一下。
理智想让她接受、感情却要她拒绝，又或者相反，感情……不，无论是感情还是理智对侠客的提议她都是拒绝的，然而本能——
不择手段也想要活下去的丑陋**直接化为对力量的渴求，压迫着她的声带，令她无法顺畅地说出’不’字。
侠客靠得更近了一点，“洛洛，你在顾忌什么？那位揍敌客……你名义上的未婚夫吗？”
对了！
伊尔迷！
这是那个混蛋又一次为自己安排的‘贴心试吃’？！
洛可可深吸一口气，眼神冷了下去，“伊尔迷呢？他在哪里？”
“和团长，还有那个副会长一起出去了。”
“去了哪里？”
“撒——”侠客歪头盯着洛可可，“你猜？”
“不说算了。”洛可可回敬了一个挑眉的动作，“等他回来我就知道了。”
“洛洛这么信任他？相信他什么事都会告诉你？”
“不信他，难道相信你吗？”
“为什么不能？我说的都是真的。”侠客忽然就不笑了，绿眼睛里仿佛在霎那间罩上了一片阴影，“洛洛你还记得吧，我不能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撒谎，越喜欢的就越不能……今天刚好是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蜘蛛脑不提，洛可可几乎已经快忘了，他曾许愿要抢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找到自己……看着夕阳余晖将男人的金发染成红色，她默了默开口。
“……侠客，你来找我这件事……”
“没有人知道。”
对侠客的误解，洛可可没有特意矫正。毕竟她既无法向对方解释什么是open relationship，也无法说明为什么要得到’伊尔迷的许可’。
接受或者拒绝，她只要做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可以了。
很简单……
“但我和伊尔迷订婚了。”洛可可拨动了一下指间的戒指，“这里面还带着他的念，如果有人想对我做什么……”
她还没有说完，蜘蛛脑直接伸手按住了微凉的手背，“……看，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不是想把这玩意儿摘下来就不会有事。洛洛，这是实物，并不是念能力者用念具现化出来的东西。”
“实物？”
“嗯，如果使用了具现化系的能力，那么能力者确实可以掌握一些特别的情报，比如说感应东西的状态或者在哪里之类的，但实物的情况却完全不同……”蜘蛛脑说着又碰了碰那枚银色的圆环，“注入其中的念虽然会在有人想要破坏或者移动物品时做出反应……不过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更复杂的事，像是洛洛有没有和别人接触……”
“……怎么样？”
侠客的指尖从戒指上离开，沿着洛可可的指缝慢慢摩挲，“……你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操作系对操作系的分析应该是正确的。
友客鑫篇里，库哔的念能力—神的左手恶魔的右手—就不仅能复制东西，还能当作圆来推测复制品的所在地。
而伊尔迷的婚前契约，认真推敲起来原著里并没有提到戒指的真实用途，是像他说的那样能拘束契约双方，还只是单纯吓唬人的摆设，甚至连那究竟是实物，还是具现化的念都未明说。
可有一点，如果伊尔迷真能通过’戒指’感知到自己在做什么，那他根本就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地定下什么’要知道一切’的规则！
洛可可注视着侠客的手，感觉到长有薄茧的指腹从皮肤上蹭过……胸腔深处不受控制地就涌起了一股战栗。
“我有一个条件。”她放松攥紧的拳头，允许男人将自己的手指挤了进来。
“嗯，是什么？”
“……不准留下痕迹。”
“怕被发现？”侠客牵起洛可可的左手，换成掌心贴着掌心的交握姿势，“这种……也不行？”
手腕内侧被吮咬了一下，然后是手臂、胳膊、肩头、脖颈，最终耳朵上传来了被牙齿研磨的刺痛。洛可可垂着眼睛，看见那些被咬过的地方皮肤微微发红。
“只是一点吻痕而已，我保证很快就会消退，等揍敌客先生回来检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找到的……”
“侠客，你搞清楚，我要的是念，不是……唔！”
冷冰冰的话被一个火热的吻堵了回去，随即又伴着一阵不规则的摇晃，侠客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缠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