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近乎顺从地承受了飞坦的怒火,在等对方发泄过两次以后,才偏头拒绝了第三次。
“还不够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似乎被掐伤了。
“够?”飞坦俯视着洛可可,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嘴角半干的血迹,“除非你死了,否则永远别想我放过你。”
“可是我腻了。”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洛可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飞坦,从他映出自己倒影的瞳孔慢慢看向胳膊上沾着的,同样属于自己的血,“你的念很强,但侠客的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而且他还会照顾我的感受,不会让我除了疼痛,尝不到一点快乐。”
在提起蜘蛛脑名字的刹那,洛可可感到飞坦阴沉的念压好像具现化为一块巨大的岩石,直接压在了自己身上。
而与此同时,本能的抵抗意识似乎加速了体内刚吸收的念能力的消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是冰火交融,一半身体在火上烤,一半身体浸在冰水里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对方却似乎把这当成了她在害怕,挑眉收回了一点狰狞的念压。
“故意提侠客,是嫌刚才对你太温和了?”
“温和……”洛可可抬起左手,望着腕部一圈青紫色的指印忍不住笑了,“是挺温和的,我要不要再感谢你没有一个不小心真的拧断呢?”
“…………”
飞坦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洛可可释放出了一点只在最初的一瞬出现过,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一直忍耐着的治愈能力。
随着光晕包裹住她的手腕,凄惨的痕迹慢慢消失,皮肤重新恢复了白皙光滑的状态。
如同是展示治疗后的成果般,洛可可在飞坦面前张开五根手指再收拢,自嘲地又笑了笑。
“全好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呢。”
银色的戒指在她指间闪烁,飞坦皱了皱眉,“之前为什么不用?”
就像是奇怪飞坦居然按捺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洛可可垂下手臂,’啪哒’一声搭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的身体似乎是个储蓄罐,侠客建议我有机会就多收集一点念能力呢。”
这个回答似乎点燃了飞坦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他烦躁地翻身坐起,一把抓住了洛可可的短发。
发丝虽然被化学药品染成了金色,但那双眼睛没有戴隐形镜片,依旧是深邃的黑色,飞坦冷哼了一声。
“以为这样可以激怒我?想找死就直说。”
“我为什么要找死?”
洛可可两只手一起用力反握住了飞坦的手腕,只是左手完好无损,右手却带着似曾相识的伤。
飞坦无所谓地任她拼命挣扎,然而下一刻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猛地就爆发出了强烈的念压。
“!!……”
尽管轻视和大意造成了零点几秒的时差,不过大量的战斗经验和云泥之别的实力仍是让飞坦赶在被念气击中前做出了反应。
他用坚护住要害部位,同时一记手刀夹着凌厉的掌风也朝着洛可可的颈部砍去……
“……不仅蠢,还疯了。”手掌堪堪在触到跳动的颈动脉前停下,飞坦俯身靠近后者,仿佛一片迫近的雷云,“不想找死,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库洛洛要拿我做实验。”
“跟实验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是想证明这个世界上存在不死么……”洛可可把脖子往飞坦手上凑了凑,“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切断这里,你就能知道答案了。”
“…………”
飞坦又不说话了,今夜他沉默的次数似乎特别多。洛可可放下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要被你用那个什么鬼皮套子折磨,还不如挨上一刀轻松。怎么……怕我真死了,没办法向你的团长交代?还是觉得太简单了不好玩,满足不了你变态的**?”
洛可可太清楚说什么能刺激到眼前的男人了。她仿佛是疯了,每个字都是以前不敢,也绝对不会说的。
“侠客给我看了照片,那还真符合你的口味……呵呵,我算是什么?你的?侠客的?又或者你们共同的玩具?呐,他问你要不要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答应?担心我会拿你们做比较么?”
沙哑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愈发枯涩,但说话的人完全不介意,粗糙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啊——不对,不对,就算你们不一起,我还是会比较呢。我刚才告诉过你了吧,他比你更懂得我需要什么,在他手上我……”
飞坦的念气仿佛火焰最外面的一层,近乎透明却是温度最高的部分。洛可可被掠过皮肤表面的念气烫了一下打断,许久,前者吐出了一句话。
“自以为是。你是什么,由我决定。”
“凭什么由你决定?”洛可可不示弱地立刻瞪了回去,“飞坦,你看着吧!看我会不会向库洛洛求饶,看你们的实验对我有没有用!”
和面对蜘蛛脑时不同,甚至和几分钟前隐忍着被剥削时也不一样,洛可可的态度变得异常刚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计后果地挑衅着飞坦的底线。
暗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晦暗的目光扫过满是血和汗的身体……飞坦一言不发地捉住洛可可的双手,将她拖进了浴室。
花洒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浇在身上,仿佛一台被拔掉电源的机器,洛可可终于闭上了嘴。她哽噎一样地抽泣,然后越哭越大声,当眼泪流得几乎比落在脸上的水还多时,将她带进来的男人转身走出了浴室。
感觉糟透了。
洛可可呜咽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她还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体内来自侠客和飞坦的念仍旧在互相冲撞,如同一杆枪和一柄刀在对峙,彼此都想压倒对方占据上风。
而理智、克制,以及自我调节的能力似乎全在这两股力量的斗争中被绞得支离破碎,让心里最冲动的感情——愤怒,从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来,对准飞坦开火。
“混蛋……呜呜……混蛋……”
手脚并用地爬进蓄满冷水的浴缸,她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将断断续续的哭声紧捂在了心脏和拳头之间。
……飞坦推开房门时发梢还在滴水,掉在黑色的骷髅斗篷上就是一块深色的湿痕。
芬克斯正瘫在沙发上看R级恐怖电影,随便抬头瞟了同伴一眼,想都没想就吹了个口哨。
“去找侠客,找到现在才回来……嘿嘿,我说——你这是连澡都洗过了啊?”
飞坦没有回答,身形一晃冲到日常爱好是作死的搭档身边,瞄准侧肋就是一脚爆踢。
“哇靠!”芬克斯没有硬接,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两个多小时,在臭丫头身上还没发完火?”
“闭嘴。”
听出变化系不是在傲娇而是真的不爽,强化系不禁疑惑地挠了挠下巴。
“到底怎么了?难道这么久,臭丫头都没让你碰一下?切——不会吧,我才不信她不肯,你能忍住不动手……”芬克斯一边说一边打量飞坦,当见到他拿起桌上自己打算喝的啤酒一口气灌下半瓶时,终于换了个话题,“……呃,要不一起看电影?这部还行,人造血浆没那么假……”
配合着强化系的话,电视里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飞坦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喜欢看,下次来地下室欣赏现场演出?”
“哼,还等下次干嘛,你跟团长不是这就要拿臭丫头做实验了么?”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冒犯’了’敏感’的变化系,芬克斯拉开另一罐啤酒,有些好奇。
“团长找侠客去研究所是和实验有关吧?阿飞,他怎么不叫你去,这件事不是你最清楚吗?”
“这么多为什么,想知道,自己去问团长。”
“我这不是留下来在等你嘛。”
“留下来等我?”飞坦环视了一圈室内,没有看到另外两个强化系,“……窝金跟信长呢?”
“他们听说这里的地下秀场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特别刺激,就去凑热闹了。”
“啧。”
“阿飞——”芬克斯露出一个凶狠,不过在本人认知里似乎是很友善、体贴的笑容,“不看电影的话,那要不要一起去找他们?”
“没兴趣。”
“喂喂,都不考虑一下再回答的吗?”
“要去自己去,不过我建议你别挑人兽表演,让人倒胃口。”
“嗯?”强化系若有所思地挑了挑(并不存在的)眉毛,“你怎么知道还有那种表演?哦——我明白了,你看过!”
飞坦的脸色清清楚楚地阴了下来,片刻后才冷笑了一声,“是跟团长一起看的呢。”
“和团长??”芬克斯自认为是旅团里口味最正常的人,而最不正常的就是飞坦和库洛洛,能让这两位都觉得倒胃口的演出,他顿时就没了兴趣,“那……还是看电影?”
“……我要去找团长跟侠客。”
“去找他们干嘛?”
“有点事……”飞坦顿了顿,“……我想在实验开始前确认一下。”
“什么事?”
“那个蠢货她……”
变化系只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单纯直率’的强化系于是接了一句。
“臭丫头?她怎么了?”
两秒钟后飞坦还是没有回答,芬克斯却想到什么似的坐不住了。
“我就说楼上安静得过分,你不会把她给……”啤酒罐被捏扁,’单纯直率又冲动’的强化系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算了,我去看看。”
“不许去。”飞坦没动,不过语气森冷,仿佛一把看不见的剑拦住了芬克斯。
“凭什么?”
芬克斯准备撸袖子,飞坦凝视着他,露在面罩外的半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想去做什么?”
“还有救就去抓个医生来救,没救了就找个地方埋了……呐,你不会还要留着尸体当纪念品吧?”
“没死。”
“唔……”
盯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强化系,飞坦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没死,活蹦乱跳的。你别没事找事,在实验前惹麻烦……让她一个人呆着,等明天再说。”
变化系解释得很快,芬克斯却将脑袋歪向了另一边。
“既然活蹦乱跳的,那我为什么不能去瞧瞧?呐,反正你们也做完了,她没事干的话,可以下来跟我们一起看电影嘛。我听侠客说,臭丫头看过不少片子,品味挺不错的……”
“芬克斯。”
“啊?”
“我说了,让她一、个、人、呆着。”
眼看飞坦的情绪从微妙的不愉快逐渐倾斜向暴怒的领域,芬克斯摊开手无辜地耸了耸肩。
“行啦——不去看就不去看。啧,搞什么,要不要这么小气,连看看也不行……”
“……她状态不对。”
飞坦就像是把正在思考的问题自言自语说了出来一般,声音很轻,和刚才的阴鸷不同,另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芬克斯收敛起不正经的笑,也压低了音量,“状态不对?是团长提过的……念能力的反噬?”
“不太一样……”飞坦看向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确认那上面残留的触感,“她体内的脏器确实移动了位置,还有大量内出血的痕迹。不过,在吸收别人的念后,伤口已经愈合,至少……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是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飞坦拉了一下面罩。
洛可可的反常是在他释放了一次后出现的,而在那之前侠客应该也才……是因为间隔的时间过短,两种不同的念同时存在体内,所以对精神造成了干涉影响?
将手插回口袋,飞坦走向了门边。
“……先去找团长和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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