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疗养院方形的后院长椅上,佐伊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会抛下卢卡斯一个人,她会留在这里等查明友客鑫发生的事件之后再离开。
于是她回复了凯特,说这次就先不跟着去了,她在友客鑫还有点事。
凯特表示了理解。
佐伊回想起卢卡斯遇害时的情境。当时房间里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会面时间和地点。她当时并没有去,而是打了电话给酷拉皮卡。也正是借此机会认识了小杰、奇犽和雷欧力。虽然不知道这张字条是否是凶手留下的,但她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忽然间,她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些诡异的画面。
似乎是友客鑫……
苍白的晨光从楼宇间洒向地面,破败的街道、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们……还有一个……金发的身影。
是帕里斯通吗?
可是——奇怪,她记忆中并没有过这样的景象,帕里斯通显然也没有变成僵尸(这一点她通过短信联系确认一下就知道了),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想继续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的佐伊愣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帕丽斯的回信来了。
「没想到会收到你发来的消息呢,我很好,不用担心^^」
看着这条回信,佐伊叹了一口气。刚才的画面果然并非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不是被她忘记的“回忆”,但是难道会是白日梦吗?
虽然……帕里斯通即使变成了僵尸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了。
不过感觉会有点不好对付。
但是这也同样给了她些许提示,帕里斯通作为猎人协会的副会长也许会对卢卡斯遇刺的事情有所耳闻,要是知道些内幕就更好了。于是她很快又回了一条。
对面的回复来得更快,令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副会长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工作。
「啊,说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那张字条其实是我留给你的。」
佐伊看了一遍这条信息,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然后又看了一遍。没错,帕里斯通这个家伙刚刚承认了字条是他留的。
什么叫“忘记告诉你”了???
仿佛洞悉了佐伊内心熊熊燃起的怒火一般,下一条信息马上就跟来了
「不过卢卡斯会变成那样可不是我做的哦,我到场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不过对于下手的人具体是谁我倒是有一点眉目呢,本来想等你来找我的时候告诉你的。」
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在这样,在不经意之间得知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如果不是帕里斯通主动提起,她是不太可能想道卢卡斯遇害和他有关;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浮现的诡异画面,她也不会想到要给帕里斯通发短信确认安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又想到了那扇门。
她曾经来过这家疗养院吗?
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呢?
这里的走廊,甚至连这片方形的休息区都让她隐约觉得熟悉,却完全没有头绪。
回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佐伊记得读到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主人公一直有个心结。他和自己的女儿相处得不好,因为某一天女儿对他说了句很过分的话。等女儿长大、离开了之后,他终于决定要直面父女关系。他给女儿写信,为之前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不够尽职而道歉,但顺便提到了那天的那句话,他说他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希望女儿也不会。
但是女儿给他的回信让他很震惊,女儿说,这句话明明不是她对他说的,而是他对她说的。男主人公心下震惊,还有些羞愤。但是女儿随信附上的视频片段确实证明了那句话是他说的,原来这么些年来他都记错了。
佐伊不知道现实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大不大,但是她知道,回忆确实是一种不够稳定的东西。它就像火焰,或者流水,从不是恒定不变的。有些时候,一个星期的回忆化作一两个瞬间的片段,某天空气里的味道、或者日落前天桥上的阳光;更多时候,那些被珍藏的回忆,时常被人拿出来翻看的回忆,则会在每一次的咀嚼中渐渐变换自己的味道,最终变得面目全非。
过去并非恒定不变的。
但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的记忆。他们相信记忆中的过去是真实的,相信自己被一些记忆塑造,被另一些影响。但大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给这些片段找好了位置,安插到了一段叫做“自我”的框架之中。
有的时候她走在街道上,会觉得这个世界如梦似幻。它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群落,里面是属于各种人、各种样式的记忆。有一些飘荡在街道上,染红了夕阳下的砖瓦,有一些存在人们的脑海里,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供人索取。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到处乱撞,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段在她的脑海中闪现,有些属于她,有些不属于她。
分不清楚一些生活的细节到底属于谁其实也没什么妨碍,她能通过别人的记忆去到从未去过的地方,吃到从未吃过的食物,也能体会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是这些总归都是真实的记忆,难道是她曾经消除过记忆的某个人曾经住在这家疗养院里吗?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她很少会想不起来某段记忆属于哪个人,但这种事情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然而真正让她感觉到隐约不安的还是那扇门,那扇门的背后有什么东西,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回去看看门后到底是什么,同时又极其抗拒这一想法。
衣服左边的口袋里,还有一张沾染了血污的纸巾。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那位金发副会长不计前嫌地表示希望能和她见一面,有关卢卡斯遇害的事情也会当面告诉她。他声称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而且本来两人就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佐伊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于是答应了。
她将疑虑暂且搁置,开始动身前往约定的地点。
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再多一两天,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走出洁白建筑物的大门前,她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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