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榈坦然地在位置上坐好，努力忽视周围旁人对她这身华丽礼服投来的奇怪目光。

她穿着一身儿童款式的晚礼服，上身是丝绸制的底装饰着碎钻与花状蓝色蕾丝，下身是多层叠加的白纱，夹层是用硬纱作为支撑，使得裙子就算不用裙撑也足够蓬松。

为了配合这身裙子，她甚至还特意去造型店给头发做了造型：两边鬓发编成四股麻花，用蓝色绸带在脑后与其它头发一起扎成马尾，发尾用卷发棒烫成一小股小股的罗马卷，可爱又典雅。

为了融入高档餐厅（假设），她真的很努力了。

结果没想到伊尔迷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把她约在了这种家庭餐厅里！

她不得不向伊尔迷投去埋怨的视线，认为他不怀好意想要看她出丑。

伊尔迷一脸无辜。

他特意选择了这种家庭餐厅，认为这样的环境会让她感觉好受些。连同地点都选择在天空竞技场内，最近的距离，不用坐车。

他是如此体贴，就算她不能明白他的体贴，也应该没有怨言。

但不幸的是，晓榈的感觉则是恰好相反：她觉得他比西索更合适出现在高档餐厅里，而西索如果是在这种家庭餐厅与她谈话，那会很好笑，令她心情愉悦。

而伊尔迷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

哦天……普通人都像是矮小的鸡。这不是在侮辱人类，因为鸡是非常优秀的动物，它们浑身是宝，哪怕鸡又吵闹拉屎也臭，但这不妨碍它们是种非常伟大的动物。

周围非常热闹，会来到家庭式餐厅里吃饭的也多数是一家人，于是时不时就有小孩子在过道里跑来跑去，尖叫着嬉笑着，好像他们身置于鸡群里。

于是这仿佛是鸡群里出现了一只高大、健壮、脖子修长的黑天鹅……

违和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她几乎要为此呕吐，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聚焦上去。

她感觉自己比起鸡更像是一只幼小的鸭子，但这并不是《丑小鸭》的故事。

毕竟《丑小鸭》的主角可是一只纯洁又神圣的白天鹅，而眼前这只黑天鹅则是在不断引诱她堕落。

但她不得不承认，比起鸡，作为鸭子的她会更靠近作为天鹅的他……她记得天鹅的嘴巴也是扁的，对吗？

服务生过来了，或许她误会这个外表看起来更年长一些的男生是作为临时监护人的哥哥，所以她先把菜单递给伊尔迷。

伊尔迷随便地选了一些，在把菜单递给晓榈的同时夸了她一句：“你这身非常漂亮。”

王晓榈边接过来边干巴巴地道谢：“谢谢。”

请原谅她，在这种的情况下她很难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她点了一大串的东西，这倒不是她想要借此报复伊尔迷，纯粹是因为她太饿了——从她离开天空竞技场住进酒店时起，她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连水都没喝。

虽然从外表看，她的气色很好，面色红润，但如果现在周围环境没有那么吵的话就能听到她肚子在大声抗议。

4月还是春季，距离夏季还比较远，所以日间时间并不长，七点半刚好是天慢慢黑下来的时间。

店里早早的就打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把店内每个座位都照得温暖又明亮。

在这种温馨舒适的氛围下，晓榈看起来却更紧张了。

尤其是在餐点都送上来后，她在狼吞虎咽，而主动约她来的人却好像并没有要开始吃的意思时。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大人会在自己不饿的情况下还约别人去吃饭，或许约吃饭对他们来说一种普遍的交际手段？

晓榈现在的吃相不是很好，显然没有被他关在揍敌客家里好。伊尔迷看着微微皱眉，但他没有直接批评她，转而说起她的能力：“你总是滥用你的那些能力，它们会大量消耗你的体力，你现在那么饥饿正是因为这点。”

“我更觉得是因为你。”晓榈嚼着嘴里的培根，冲他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

要不是他给她找麻烦，她何必把自己不吃不喝地关了三天？

伊尔迷接收到这个鄙视的白眼，他在心中赞叹：多么可爱。

她的形象逐渐与奇犽重叠在一起，这对他来说是个好现象。

所以他不介意她的态度差劲，反而愿意陪她再多聊一会儿。

“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伊尔迷说，“我曾设想过你看到我的时候，可能会给我的头上倒果汁的场面。”

晓榈干巴巴地回答：“那是在浪费水资源，我才不会这样做。”

伊尔迷微笑：“那很好。”

这样我就不用再为难是否要惩罚你了。

晓榈抬眸看他：“但是我不懂，你特意让柯特把……带给我，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她还是无法按照他的说法把那个迷你冷藏箱说是“礼物”，她觉得这就是在玷污冷藏箱里面的东西。

伊尔迷回答：“很有意义，至少你现在在对我生气。”他用叉子去戳戳盘中的薯条，却不吃，只是戳着它，“追求女孩子并不是我的特长……不过我知道，你得先对我生气，我才能去哄回你。”

晓榈不客气地嘲笑他：“你多大，八岁吗？你比我过去的同班同学还幼稚！”

“我也很遗憾，要是我能再小8岁就好了。”伊尔迷顺着她的话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们的年龄差距没有那么大，或许你会更接近我而不是奇犽或许‘那什么’。我也可以在你长成这样之前先改变你……不过现在也很好，他们都很在乎你，为了你他们或许可以做到过去做不到的事。”

晓榈听出伊尔迷话中对亚路嘉的轻蔑，她有点生气地强调：“亚路嘉跟奇犽一样是你的亲弟弟！他有名字的，不是‘那什么’！！”

“对，从那具躯体的血缘上算，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伊尔迷只承认这点，“这样看，你的喜好很明确。你喜欢我们揍敌客，也喜欢我，我很高兴哦！”

晓榈：“……=_=”

虽然他自恋到吓人，但如果只是看脸的话，他说的倒也没错。

伊尔迷重新接回原来的话题：“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让你生气……这很难，连西索都没有做到，我想我需要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计划——我想送给你一份特别的礼物，它的份量必须足够重……幸好我还记得第一次猎人测试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

说到这儿，他夸奖她：“能够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你非常了不起哦！这是一份奇特的力量，虽然你还没有察觉到，但是交给我来培养的话，你一定能好好善用它的。”

晓榈完全不感兴趣，她冷冷地回了一句：“哦，有吗？……你是在那个时候就想这样做了？”

从一开始他就盯上她了吗？但是第一次猎人测试的时候，星屑没有提醒过她要警惕除了西索外的人……

伊尔迷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他解释道：“不是哦，这是在我控制那个叫做彭丝的小姑娘之后才想到的计划。”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控制的彭丝姐姐？”

“第五次测试结束后，在店里，我跟你们一样是顾客。不过没想到你会选择小黄鸭款式的内裤，还以为你会喜欢格子……真可爱，你现在也穿着吗？”

王晓榈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要你管！！变态！”

伊尔迷举起双手：“别误会，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虽然我爱着你，但是对未成年出手可是违法的。”

晓榈酝酿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臊热降下来，她决心自己下次要买更成熟的内裤……不给别人看到！

晓榈冷静好了，再继续接回原来的话题问：“那……是下雨那天吗？”

那个时候他突然离开了，她还以为他是去外面执行任务，没想到原来他是去找尼克哥哥了！

早知道她就该想办法，别让他去！

伊尔迷承认道：“是的，我刚离开就下起了雨……那是你做的吧？我真是大意呢，明明知道在枯枯戮山‘下雨’是一件罕见的事，但我却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是你。”他说到这，轻轻摇头，“如果我想到并且阻止你让火山喷发毁了府邸的话，或许就不会被爸爸责罚了。”

“你被责罚了？”

伊尔迷有点惊讶：“是啊。你居然会关心我，真让我感动。”

“这不是在关心你！”她刻意用上凶巴巴的口吻说，“我只是在惊讶你们家居然也知道你是错的。”

她停顿下，回想曾经经历的事情，然后补充道：“我以为以你们的傲慢，你们一定会觉得都是我的错。”

伊尔迷突然伸手过去碰她，晓榈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发现他只是在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嘴角的食物残渣，然后用曲起的食指摩擦了一下她的脸颊。

就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动作，却让她一瞬间全身恶寒不已。

伊尔迷：“虽然我很纵容你，但是你也要清楚，我是不会允许你诋毁我们揍敌客家的。更何况，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晓榈立刻反驳道：“我不会。”

“你会。”伊尔迷平静地坚持这点。

晓榈：“……”

她立刻放弃跟他纠缠“她到底会不会加入揍敌客家”这点。她明白，当他坚持自己的见解后，他就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旁人无法凭口头去说服他。

真奇怪，他怎么会觉得她一定会加入揍敌客？明明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而且，说到傲慢，你不也是一样吗？甚至我们比起你还过犹不及。”伊尔迷平静地说，“比如说……你明知道我不怀好意却敢单独赴约，不正是因为你觉得你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所以你没有畏惧，不知天高地厚。”

“……你说错了。”晓榈闷闷地纠正他，“我也害怕过的。”

伊尔迷困惑地歪头看着她：“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没等她回答，他自己先两手一拍，恍然大悟：“啊！是你也很想见我吧？”

“是啊。”晓榈坦然地承认，她视线向斜上角瞥去，似乎正在仔细回忆当时的自己，“我想和你……不只是你，还有奇犽的爸爸妈妈，我当时想要和你们聊聊，我想去了解你们。”

“你加入我们不就可以了解我们了？我会教给你揍敌客家的一切。”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伊尔迷看起来也有些困惑，他思考一会儿后，再一次恍然大悟地合掌：“原来如此！你在嫉妒奇犽啊。”

王晓榈难以置信地瞪着伊尔迷，仿佛他在这个时候突然长出了一双洁白的巨大翅膀，那比他直接变成章鱼怪物还恶心。

“你在嫉妒奇犽吧，嫉妒奇犽有一个完整的，美满的家庭。”

“我没有！”

“承认吧，你分明是在嫉妒啊，还特意把我们家毁了，不是嫉妒又是什么？”伊尔迷轻轻地勾起嘴角，用一种像是怜悯实则轻视的眼光看着她：“你很羡慕吧？奇犽被我们深深爱着，我们约束他正是爱他的证明，可是——没有人管你，没有人爱着你，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她按捺下火气，从齿间用力强调：“我没·有·在嫉·妒·奇犽！”

“没关系哟，我会爱着你的，成为我的家人，我会一直爱着你。”伊尔迷看着她：“你是个好孩子啊，晓榈，你值得被爱呢。”

晓榈：“……”

她突然有点不想说话了，她每次跟他聊天的时候都觉得比同时跟十个人聊天还累。

伊尔迷总是给她一种“他是宇宙外来的生物”的错觉。因为她已知的所有理论都不能完全作用在他身上，他与她的思维几乎是完全相反的。

所以，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真正地理解彼此。

更何况，他说，“爱”？

爱是什么？

她明白，爱是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不仅仅是人类，动物也会爱。

而人类与生俱来就具备发现爱的本领，于是人类负责发现各种各样的爱，然后描绘它们、模仿它们、拥抱它们……人类就这样成为了被深爱着的存在，不管是哪个人，不管是任何人，都被爱所包围着，接纳着，不再是孤独一人。

她觉得爱的本质应该是温暖明亮的东西，可是伊尔迷说的“爱”却只给她阴冷暗沉的印象，仿佛他把她身上所有的温暖都掠夺走了，她被掏空，成为一具空壳。

不仅没有填充自我，反而把自我掏空了，这会是“爱”？这怎么可能是“爱”？

她不会相信伊尔迷对她说的“爱”的，只要他一天不把她当做一个“人”看待，她就一天不信。

想到这里，晓榈叹息着说：“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爱的存在。”她现在的语气已经没有怒气了，她甚至有些低落，“你并不爱我。”

伊尔迷是她不管前世今生都是第一个把爱时常挂在嘴边的人，尤其这份“爱”的对象还是她。

她本该会感到害羞和高兴的，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

但很可惜，这不是爱。

所以她不仅不高兴，还很难过，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伊尔迷坚持说他“爱”她。

但，这真的能算是她的错吗？

是她的错？

她不认同！

“怎么会？”伊尔迷故作夸张地惊呼，然后再露出美丽的微笑，他常常把这种笑容施舍给她，“你以为爱是什么？爱就是支配。我支配你的身体是我爱你的体现，而你支配我的行动也是你爱我的体现……晓榈，我每次都能为你做出连我自己都出乎意料的事情来，这是多么感人的爱情啊，你应该为此而感动。”

“我一点都不感动，因为你根本不懂。”她说，“你自己扭曲了，就不要把爱的意思也扭曲掉，你认为的爱只是你自己想象中的东西，没人会认同你。”

伊尔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说：“我的爱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我只需要你。”

晓榈：“只需要我？”

而不是需要我的认同？

伊尔迷：“对。”

只需要你这存在的本身。

晓榈：“……”

“你不说话是因为你无法反驳。”伊尔迷满足地重新捏住叉子，继续折磨盘中不成样子的薯条，“你无法否认我对你的投资巨大，我想，你应该明白你除了自身外没有其它可以等价赔偿给我的事物。”

晓榈冷眼静静地看着他，完全不想开口，把嘴巴用在不停地吃东西上而不是继续跟他沟通。

就算交流的对象没有回话也没关系，谈性上来后他不需要回应也能继续说下去。

他松开捏着叉子的手，转而将双手置于桌上相扣：“不过，这确实是份不错的礼物，对吗？”他轻轻叹息一口气，“可惜我没有早点与你相遇，不然我就能更了解你（重视的人）了。”

他居然在真心实意的感到遗憾？！

伊尔迷继续说：“准备礼物花费我不少时间，但是你却趁着我离开的时候给家里捣乱，让爸爸妈妈很生气呢。但是我安抚了他们，他们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么，现在我问你——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晓榈看着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庆幸：幸好面前这个人真的不爱她，只要他能在她面前她透露哪怕一点儿也好的常人之爱，恐怕她现在就已经在他面前因为委屈而哭起来了。

因为他没有，所以她没哭。

可是愤怒却从运作不停的大脑中慢慢地涌出，她越是去回想他说的话，她就越生气。

“你……你……你无可救药！你笨蛋！坏蛋！狗屎！变态！怪人！讨厌鬼！！”她气愤地冲他用贫乏到可怜的词汇去破口大骂。

讨厌！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骂他的了！她真想去学校好好学习，问问老师！老师会告诉她吗？

旁人听到她的大分贝声音后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晓榈注意到他人惊讶的视线，她克制住情绪，深呼吸一下，才努力压低声音说：“你问我知不知错……那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尼克哥哥，还有陆培叔叔……他们，他们都是有目标有理想在努力积极生活的人！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们？！你这是在践踏生命！！”

“咦，你还不清楚吗？那应该是你的错！”伊尔迷毫不客气地反过来指责她，“因为你太弱小了，所以他们才会被我杀害。你明明知道你被我爱着，你却妄想爱着其它跟揍敌客无关还碍手碍脚的人。所以，他们是因为你才死的。”

晓榈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伊尔迷继续说：“只要被我知道除了我允许（不能杀）的人之外还有其他人接近你，我都会想办法杀掉他们，直到没有任何人可以妨碍你。”

只剩下我。

伊尔迷：“现在你明白了吗？只有我是真正（能够）深爱着你的人。”

因为其它爱着你的人都会死去。

伊尔迷：“不想再增加更多无辜的牺牲者、想要对他们的死负责的话，那就听话，加入我们揍敌客吧。”

来——深爱我吧。

伊尔迷：“给你选择。”

你没有选择。

突然发现，伊尔迷×玛奇玛的bg拉郎跟鬼舞辻无惨×川上富江的bg拉郎一样都是以毒攻毒比谁更毒的组合，很有趣。

不过我只想看，我不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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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123章 （黑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