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远地望见平淡无奇的居民楼停了脚步，在路边放下背起的少年，他方才说过密里先生出资建造的觉醒实验室就隐藏在其中。

花泽辉气扶着额头，脸色非常糟糕。站在一旁的人清楚分明感到他的情绪变化，被女孩子在外面背着走这件事已经大大超越了失败导致的冲击。

森田桃内心觉得他这两点都好幼稚好可爱，却不敢火上浇油，连忙抑制住自己的笑意。

“又没人看见呀，”细长白净的双手拖住他的下颌，如同短视频里捧起小狗头的主人一样，“看见了也只会觉得姐姐照顾弟弟。”

“不是姐姐和弟弟。”花泽辉气盯着她，扯了扯嘴角否认道。

森田桃鼓起脸颊不满地哼哼，“我也不想当好吧。”其实很想当，看耀眼无比的少年吃瘪撒娇想想就好有意思。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

“momo在打坏主意。”花泽辉气十分确定。

“我才没有。”

反驳完，森田桃将脑袋微微前倾，额头贴着花泽辉气滚烫的前额，轻声地说：“快快退烧好起来呀，光辉。”

极近的视角下人的面貌反而变得模糊不清。

花泽辉气敛了笑容，态度正经地答应着：“嗯”

听到肯定回答的森田桃缓慢地眨眼，眸光敞亮。她打算去解决困住她的问题之一。

会解决的，她想，因为自己已经在与花泽辉气的对决胜利里得到了自信和勇气。

她放开他，“光辉，拜拜。”

“momo，下次见。”

两人相背而行，花泽辉气有意无意地回头瞥见森田桃的背影，随意挽起的头发还没放下，乱翘的发丝随风轻盈舞动。她迈出的步伐十分踏实，视线注视着前方，没有犹豫，坚定地向前行走。

也远离了他。

花泽辉气浅笑一下，认为会认认真真走路的女孩非常可爱。

动员会议前，天照宫大楼人头攒动，“特别”的人汇集在大厅，低头瞧，分不清乌泱泱一大片是超能力者还是密密麻麻的蚂蚁。

脸上带疤的“伤”支部长们偶尔交谈几句，比如募集军资金、确保劳动力还有赞助，正常得不像一个即将对世界宣战的超能力反社会组织。

扶着跃层栏杆的森田桃微微俯身向下看，留意到他们的对话。

“铃木将没有到。”

“被除名的第七支部都背叛了。”

“为什么选择在离首都稍微有点距离的调味市呢？”

“听说是boss的故乡。”

……

听着听着，她觉得无聊地支起身体，注意力分散、视线随意飘浮，看到芹泽克也靠在墙边紧紧捏着伞柄仿佛在纠结什么。

森田桃主动问起：“怎么啦？”

她趴在栏杆上起身回头看着他，学校制服裙摆甩出一道弧度，制服包上的玩偶摇晃几下。

芹泽克也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辍学后自我封闭的十五年还没有发生，少年的他路过教室外的走廊，有这样一个同学存在着。

“怎么了，芹泽？”她又问了一遍。

他才开口，结结巴巴夸她制服包上的钥匙扣很好看。

听到夸奖的森田桃神色复杂地慨叹：“唉。”芹泽的审美也没救了啊。

没来得及说什么，楼下发出一阵巨大喧闹声，他们朝声音源头望去——铃木统一郎雇佣的外国人超能力者与本部的人发生了冲突，前者实力略胜一筹。

“对哦，芹泽，”森田桃好奇地问，“你和岛崎亮打起来谁会赢呢？虽然他们说你在五超里最强。”但那个人的超能力太无敌了吧，感知能力和空间跃迁。

他对此迟疑不定地回答道：“可能不会有输赢，我无法对人彻底下死手……而岛崎会在感觉事情变得无趣且无法应对时瞬移离开战场。”

“哦——”她略显沮丧地低头。

“绝大部分超能力者一次只能使用一样能力。”芹泽克也提示。

“我就可以同时使用呀，”森田桃在他提醒下有了领悟，“哦哦。”岛崎亮的劣处，却是她的优处。

“我帮到森田了吗？”芹泽克也突然问。

她愣了一下。

大厅里起争执的超能力者被人强制分开，事态平息下来。

森田桃试图转移正在交谈的话题，“刚刚听芹泽说的那些，怎么感觉，芹泽的超能力也有局限吗？”

他先是摇头，随后陷入沉默。

待到森田桃以为芹泽克也不会回答了移走视线时，他却说：“我的超能力存在价值建立在别人眼泪上。”

芹泽克也无法如爪组织内大部分成员一样使用超能力为所欲为，相反，他一直为伤害到别人而痛苦。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那就不做这个了吧，芹泽想过做什么吗？”森田桃问出口后觉察一丝熟悉，好像自己提起过类似的问题。

芹泽克也则想起社长铃木曾对自己说：你一个人是无法生活下去的……但只要在我手下就没问题。不安的时候就看看这把伞吧，你是爪的重要一员。

暴出狰狞青筋的手用力抓住了雨伞。

他平静地说自己除了爪以外无处可去。

“我最近在上补习班……学习实在太差了。”森田桃不好意思地对身旁的人笑了笑，“那好像也有成人再教育，芹泽想过考大学没？”

“没办法的，我一个人是生活不下去的。”

“又不是最厉害的人才能好好生活，就算是读短期大学也不错呀。”年轻的脸庞上有一双足够清亮的眼眸。

芹泽克也只好反复说：“不行的……”

情绪反复被痛苦与感恩之间摆动、撕扯、割裂。

森田桃却浑然不觉道：“有什么不行呀，超能力还可以去除灵的，这样就不用对人出手了，说不定还能上电视。”比如前段时间的灵幻新隆，被节目组当作笑料又被网友和记者穷追猛打，最后竟在记者会现场发动了超自然灵异现场而轰动一时，口碑瞬间翻转。

“我姐姐的前同事就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我也觉得你也不差，我可以找姐姐要他的联系方式。”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灵媒师可有“钱”途了。

芹泽克也说：“别说了，不要表现得好像很懂我一样。”语气生硬，似乎不近人情，可表情分明定格在流泪的前一刻。

即将召开动员会议的大厅再出嘈杂对峙声，大量超能力者汇聚之地，一点点小摩擦很容易升级为你死我活的纷争。

巨大的植物从楼道两端冒出，裹挟扯出了制造混乱的源头几人。

身为五超之一的峯岸稔树不耐烦地现身威胁所有人道：“别给我增加多余的工作啊。”

跃层上，森田桃看着芹泽克也说：“芹泽，有人告诉我，我本可以更自由。”手揣进口袋里，指腹触摸着不起眼的小小光球，能量主人信守承诺地维持着它的存在。

“我想把这句话也给你。”

“芹泽，你本可以更自由。”

芹泽克也一直紧紧握住伞柄的手微微松动，雨伞将落未落时被她抽走。

不料，被夺走安全感的男人崩溃了。

电光火石之间，能量在他身体里迅速膨胀，如同被注入了聚氨酯发泡胶的密封瓶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即将爆裂炸开。

超能力者芹泽克也即将失控爆发。

恐怖的压迫感下，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窒息般的静寂完全笼罩了空间。

其中，峯岸稔树气愤地盯向他们。

恐怖视线的注视下森田桃一慌把雨伞给递回去了。

捏住雨伞，芹泽克也恢复正常，能量收回了体内。

聚焦在两人身上的目光终于移走。

“你为什么不继续？”芹泽克也垂下头，将痛苦与低落隐没在阴影里。他心中隐隐在遗憾着什么，只差一点点就……

“我感觉你很害怕。”

森田桃重新扶住栏杆望向大厅里安静的人群，语气平和地告诉他：“没关系啦，不着急一点点时间，慢慢来嘛。”

所有人静静地仰视着跃台的正中心，一位短硬红色发茬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轮廓线条锋利、棱角分明，身着利落合身的笔挺西装。

光从上方打下来，透露神色的眉眼落下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铃木统一郎，爪的统领者。

“大家，感谢你们在这值得纪念的日子，聚集到此。”

不知为何，铃木统一郎让森田桃想起父亲森田英一。当然，她清楚知道这属于越级碰瓷，但她就是想起了父亲，他傲慢、自以为是、极少的怜悯情感只围绕自己，忽视其他人的自我价值。所有人都要为他的自我让步。

“接下来我们要向世界宣战。革命的开端，始于破坏。将人们以往建立的价值观全部毁掉；向他们展示压倒性的力量差距；竭尽全力解放自己的力量；让那些无能之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森田桃想，如果她可以打败他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