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耀眼却不刺目的神圣光芒中,最上启示青年的样貌开始扭曲变形,他的皮肤像干涸的河床般寸寸龟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干枯的指节如同冬日里光秃的树枝。
一个失魂落魄的、备受摧残的人。
最上启示人生的最后模样。
这具干骷髅的胸腔突然鼓胀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蠕动,最终爆裂成由无数堆叠的哀嚎生灵组成的臃肿怪物。
黑气森森的躯体上,人脸时隐时现。
铃木统子突然在那些扭曲的面孔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真正的、离开的丈夫。
他正从一团黑雾中探出头来,身体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却对她露出记忆中包容的笑容。
铃木统子短暂失神。
接着,她猛然回头对外大喊:“小将过来!”
声音划破凝固的空气。
她露出极其罕见的失态模样。
铃木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男孩的制服领带还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当他看清光团中逐渐透明的灵魂时,那双融合了父亲的柔美的蓝绿色眼睛睁大了。
铃木将见到了铃木统子想让他见的人,一个温柔而善良、友好且包容的人。
无数光点从怪物躯体中剥离,最上启示的面容最后闪现,竟带着解脱般的平静。
尘归尘,土归土。
铃木将感到鼻腔涌起酸涩。
他死死咬住下唇,却仍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
铃木统子的怀抱突然笼罩了沉默不语的铃木将,还是那样用力地捆住他,消瘦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发顶。
"你是被爱着的呀。"
铃木将心底的伤,终于愈合。
恶灵出现又消失,母子二人对这场异变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
铃木将在深夜辗转反侧时,思索,那个恶灵根本就是来恶心老妈的。
可当他在那些扭曲面孔里瞥见父亲灵魂的瞬间,所有恐怖都化作了俗套又温暖的剧情——很多影视剧漫画书里都会写的剧情,逝去的亲人用这种方式传递思念。
原因只能是因为爱。
——铃木将认为,自己是个被父母明确爱着的孩子。
真好,不是吗?
不论事实如何。
而铃木统子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想着什么。
她起初认为,对方是拖自己下地狱的,最上启示也确实如此行动着,可最后,人家上天堂了,就剩她一个人下地狱。难道……拖人下地狱的,不是恶灵,而是她自己?
铃木统子的难得反思时刻,片刻后就抛之脑外。
强者从不抱怨自己,只怨环境。
烦人的恶灵消失了,好事一件啊。
母子周围的猫在想,喵喵。
没过几天,没有外人存在的铃木一家因为铃木统子的办公需要搬进了东京首相官邸。
成年人不可能因为没有工具就不工作了吧,铃木统子关于这点想得很开。
她失去超能力,找一个有力量的人就是了。
小猫从铃木统子脚边蹭过,被她忽视了。
芹泽克也一边工作,一边上着夜校,重新融入社会中,正如被抛弃的“爪”的每一个能力者那般。
他暂时还没交到朋友,但偶尔也有可以说话的人。
直到首相官邸的人找到了芹泽克也,说首相邀请他到官邸叙旧。
芹泽克也拒绝了,理由是:“我在上班。”
“首相她孤立无援。”
来访者告诉芹泽克也。
芹泽克也走进庄严肃穆的首相官邸里。
阳光斜切过他的轮廓,新剃的毛寸短发像一层黑鸦色绒毯,熨烫平整的深色西装勾勒着宽肩,束起领带的衬衫领口严丝合缝地卡在凸起的喉结下方。
男人干净又整洁,干练且有力。
铃木统子抬眼望去。
孩子长成了可靠的大人,那个母亲应该会安心了吧——铃木统子想着,直勾勾地盯着芹泽克也。
“你离不得人的工作又是妈妈给你求来的?”
他是改变了许多,但她的轻蔑却没有丝毫变化。
芹泽克也:“我和父母断绝了关系。”
断亲。
好时髦。
铃木统子却不太赞同:“她为了你付出很多。”
芹泽克也低头,没法否认,他对母亲怀有深深、深深的歉意……虽然断的亲里还有父亲。
“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表达,”芹泽克也抬头,目光镇定,“这样的抉择是目前的我和他们双方以及各自相对好的状态。”
铃木统子也不真的在乎对方。
不过她以为芹泽母亲会给懦弱儿子找个新娘再抛弃呢,没想到。
铃木统子:“你那把破伞呢?”
芹泽克也把那把伞扔掉,买了把普通便利店透明伞带去上班。
社会不许任性,不许幻想,不许不像个大人。
芹泽克也学着做个大人,像大人一样承受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忍耐痛苦,忍耐恐惧忍耐孤独,以及存钱。
存钱是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大人的合格指标。
铃木统子不喜欢现在的芹泽克也。
以前是个废物,现在是个庸俗的社会化了的废物。
就像最上启示的最后结局一样庸俗。
他们都有了变化,这些改变甚至让她生气。
“好了,”铃木统子不再多说废话,冷淡开口,“你来帮我吧。”
芹泽克也竟然拒绝铃木统子,理由是:“抱歉,我对您仍有幻想。”
他对她有着不同寻常、扭曲、充满强制的情感。
“您非常特别。”
芹泽克也叹气,坦然道:“我是个失败者,面对您,我掩饰不了自己的自卑和无能,我一直在逃避自己去面对事情,祈求躲在您的羽翼下——我又想得到您。”
他在自卑和自亢里来回纠缠,像个有毒的神经病一样为铃木统子疯魔。
就算现在,他还是会——
“我没有能力了,克也。”
铃木统子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芹泽克也双目震颤。
他才惊觉偌大的首相官邸四下无人。
强弱地位倒转。
芹泽克也可以像社会上任何一个男人偷走女人那样,强.暴她,控制她,拥有她,对铃木统子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芹泽克也下垂的手慢慢捏紧。
终于有动作了,铃木统子勾起嘴角,等待废物的下一步。
芹泽克也低头,徐徐座跪地伏身、额头贴地。
他以土下座的姿势表达对铃木统子的极度歉意、恳求和谢罪。
却不代表他的屈服。
“啧。”
铃木统子感到极度的不耐烦。
她慢条斯理地,蹲下,指尖有力地钳住芹泽克也的下巴,提起他的脸,令他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四目相对。
“你以为你独立了成熟了,就能脱离掌控?”
像刀锋刮过耳膜。
芹泽克也的呼吸微滞,喉结滚动,但眼神没退。
铃木统子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充满羞辱的意味。
“我扔掉了你,但我已经准备把你捡回来。”
“毕竟,这是两个母亲的约定啊。”
然后,铃木统子松开钳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芹泽克也,如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困兽。
铃木统子和所有人的关系都是S.M,不S她,她就把对方当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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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猫也来讲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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