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龙血棋局

科尔那句“我的忠诚,我的心!全部!毫无保留!”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玛格娜的心口,又反复搅动。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她,比戴蒙在她锁骨上留下的咬痕更痛,那是一种灵魂被生生撕开的寒冷,瞬间冻结了所有感官。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科尔……克里斯顿·科尔!他明明向自己以战士之名起誓,声音低沉而坚定,说他对雷妮拉绝无二心,他暗示会斩断那不该有的情愫,专注于守护的职责。玛格娜甚至记得他说话时,那双浅绿色眼眸里的挣扎与试图遵守诺言的决心。可现在,就在这扇门后,他剖开了心扉,滚烫的、不顾一切的誓言如同熔岩,要将雷妮拉和他自己一起焚烧殆尽!带她私奔?放弃御林铁卫的誓言?放弃白袍代表的荣誉、责任和生命?这个亦师亦友,待她如兄长,教她握剑、在她疲惫时递来清水、在她迷茫时给予坚定眼神的人,疯了吗?!

门内的雷妮拉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魂不附体。她完全懵了。她以为……她一直以为科尔那沉默的守护、偶尔掠过玛格娜身影时专注的目光,指向的是她的妹妹!万万没想到,这炽热的火焰竟是为她而燃!他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带她逃离这黄金的牢笼?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份感情竟能隐藏得如此之深,深到连她这个被爱慕的对象都毫无察觉!巨大的震惊和被珍视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混合着之前被戴蒙挑起的、未能疏解的**,如同野火燎原。

“你……你当真爱我?”雷妮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烛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既有渴望被肯定的脆弱,又有一丝属于公主的审视,“不是因为可怜我,安慰我才这样说的?”

“殿下!”科尔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虔诚,“我对您的感情,不容亵渎!我深切地爱着您,胜过自己的生命,胜过……”他痛苦地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需要撕裂灵魂,“……胜过这身白袍所代表的一切誓言!”

“胜过誓言……”雷妮拉喃喃重复,一股巨大的、带着酸楚的抚慰感和优越感瞬间淹没了她。看啊!她的魅力终究胜过了玛格娜!连科尔这样忠诚的骑士,也甘愿为她背弃神圣的誓言!一直被戴蒙撩拨却未能满足的**此刻如同挣脱枷锁的野兽,咆哮着寻求宣泄。她需要一个证明,一个彻底的、沉沦的证明,来填补戴蒙留下的空虚和屈辱,也来向自己、向冥冥中窥视的玛格娜宣告她的胜利。

她如同被魅惑般,向前一步,纤细的手臂揽住了科尔强壮的脖颈。踮起脚尖,将从戴蒙那里学来的、生涩却带着致命诱惑的技巧用在了科尔身上。她的唇贴上他的,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一只手急切地探向他胸前御林铁卫锁子甲的搭扣,冰冷的金属环扣在她滚烫的指尖下显得如此碍事。她想要撕开这层阻碍,想要和他一起坠入**的深渊,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这份突如其来的“爱”的真实,也用它来焚烧掉今晚所有的耻辱和不安。

就在科尔僵硬的身体似乎开始回应她的热切,在她笨拙地试图解开第一个金属环扣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科尔那只紧握着她腰肢的手——手背上,那条绣着精致鸢尾花暗纹的丝帕,正牢牢地系在那里,边缘还沾染着一点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玛格娜的丝帕!

如同最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雷妮拉的动作猛地僵住。那个在暗巷里互扇耳光的画面骤然闪现——玛格娜那双盈满泪水、却冰冷得像寒潭深渊的一绿一紫异瞳里,盛满了怎样深重的失望?还有今天傍晚校场上,科尔与玛格娜那默契十足、身影交错间仿佛自成天地的对练,剑光闪烁中偶尔交汇的眼神……一种尖锐的、混杂着嫉妒、猜疑和被背叛感的窒息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雷妮拉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所有的**瞬间冷却,只剩下冰冷的、翻江倒海的酸涩。她猛地推开科尔些许,嘴唇离开时带出一丝银线。她盯着科尔那双因**和震惊而迷蒙的棕色眼睛,突然在他耳边,用一种冰冷得近乎恶毒的语气低语:“那么……克里斯顿,你对玛格娜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门外的玛格娜,心口仿佛又被狠狠捅了一刀。为什么?为什么雷妮拉一定要这样误解?她和科尔之间,分明是比清水更澄澈的亦师亦友之情!是战场上可以托付后背的信任!她不懂,为何在雷妮拉眼中,任何靠近她玛格娜的忠诚,都染上了暧昧的色彩?愤怒和委屈让她几乎要破门而入大声驳斥。

然而,门内的科尔,却在雷妮拉这句问话下,如同被一桶真正的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从**的迷梦中彻底清醒!

他对玛格娜只是……只是……什么?

亦师亦友?是的!他教导她剑术,看着她从笨拙的孩童成长为凌厉的战士。

守护者?是的!他是御林铁卫,保护她是融入骨血的责任。

可是……内心深处翻涌的,仅仅如此吗?那份在神木林徘徊时无法言说的焦灼,那份看到她与戴蒙对峙时揪心的担忧,那份在她受伤时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冲动……仅仅是职责和友情?

不!还有更多!一种混杂着兄长般的怜惜、导师般的骄傲、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超越界限的守护欲!这种复杂的情感,让他无法像撇清灰尘一样,轻易地对雷妮拉说出“只是朋友”四个字。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对玛格娜的誓言!以战士之名!他亲口承诺,对雷妮拉绝无二心!可现在他做了什么?!他不仅违背了御林铁卫守护王室、不涉情爱的神圣誓言,更背叛了玛格娜交付给他的、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他几乎能想象出,如果玛格娜知道了这一切,那双清澈的异色瞳孔里,会流露出怎样冰冷的、足以将他灵魂冻结的失望。他珍视她的信任,如同珍视自己白袍的纯洁无垢!可现在,他亲手将它们都玷污了!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如同巨蟒,瞬间将他缠绕、勒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站在原地,脸色惨白,陷入无声而剧烈的挣扎。

科尔的沉默和脸上痛苦挣扎的表情,落在雷妮拉眼中,却成了最确凿的“罪证”。刚刚被点燃的、关于自身魅力的优越感瞬间被更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原来……原来他犹豫了!原来在提到玛格娜时,他那汹涌的爱意就会退缩!巨大的失望和被愚弄的愤怒让她浑身发冷。

“哈!”雷妮拉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鄙夷,“虚伪!你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是我,可一提到玛格娜,你就退缩了?拒绝我了?”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仿佛科尔身上带着瘟疫,“其实在你心里,她比我更重要,对不对?你根本就是在欺骗我!也欺骗你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殿下!”科尔急切地辩驳,试图抓住雷妮拉的手臂解释,“我对您的心意……”

“够了!”雷妮拉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因愤怒和受伤而拔高,变得尖锐刺耳,“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被嫉妒和屈辱冲昏头脑的她,口不择言地撕开她暗中观察到的细节,如同挥舞着淬毒的匕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克里斯顿·科尔!你每晚都会在神木林附近徘徊!因为那里离谁的寝宫最近?是玛格娜的!你以为没人看见?你以为你对着心树那些所谓的‘忏悔’,真的是在忏悔对我的不该有的感情吗?”她逼近一步,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恶意的火焰,“不!你是在忏悔你爱上了她!爱上了你发誓守护的公主!一个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人!一个……异类!”

“住口!”科尔忍无可忍,雷妮拉对玛格娜的侮辱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也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他不再试图辩解那份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复杂情感,而是将矛头直指雷妮拉话语中最荒谬、最伤人的部分,同时也是他唯一能清晰反驳的事实!“神木林靠近的是您和玛格娜公主共同的寝宫区域!我在那里,是确保整个区域的安全!至于心树…”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雷妮拉,声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悲愤,“我忏悔的是我竟然对您——铁王座的继承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妄想!是这份背弃誓言的痴心妄想!而不是您口中那污秽不堪的、对玛格娜公主的亵渎!”

他猛地抓住雷妮拉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科尔眼中燃烧着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火焰,声音嘶哑而绝望:“殿下!回答我!如果您真的不想嫁给兰尼诺·瓦列利安,不愿跳进那个冰冷的牢笼…您愿意吗?愿意放弃这一切,跟我走吗?就现在!离开这红堡,离开这铁王座!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他为自己崩塌的世界寻找的唯一救赎。

然而,雷妮拉的反应彻底将他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猛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到。脸上瞬间恢复了属于王储的高傲与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和鄙夷。她昂起头,用看尘埃一样的目光俯视着科尔。

“跟你走?私奔?”雷妮拉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克里斯顿·科尔,你昏了头吗?我是雷妮拉·坦格利安!铁王座的继承人!真龙血脉!你是什么?一个来自多恩边疆地的事务官之子!一个靠着我父亲的恩典才披上白袍的骑士!”她的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以为我会放弃我的王座,我的责任,我的血脉赋予我的天命,去和一个……一个连誓言都能背弃的人浪迹天涯?做我的情夫?或许……那已经是你能幻想的极限了。但即便是情夫,你也未必够格!一个连御林铁卫誓言都能轻易抛弃的人,我又怎能相信你发下的婚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做梦!”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科尔的心上,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砸得粉碎。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灰败如死人。背叛誓言,背叛对玛格娜的承诺,这些沉重的枷锁已经让他不堪重负。而现在,他捧出的一颗真心,竟被如此轻蔑地、如同垃圾般践踏在地!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一个可悲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白袍不再象征荣誉,而是耻辱的烙印。

门外的玛格娜,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每一句对话都像钝刀在割她的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眼底翻涌的酸涩。她猛地推开厚重的橡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房内的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分开。雷妮拉衣衫半褪,领口凌乱,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红和一丝狼狈。科尔则僵立在原地,白袍歪斜,脸色惨白如纸,手背上系着的鸢尾花绣帕刺眼无比。当他的目光触及门口浑身污秽、斗篷破损、脸上带着清晰掌印、锁骨处绷带渗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玛格娜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彻底僵死!那双异色的眼眸,正平静地、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他知道……他完了。她什么都听到了。

“玛格娜!”雷妮拉最先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尖叫道,下意识地拢紧衣襟,“你想做什么?!”

科尔喉结滚动,嘴唇翕动,想要解释,想要祈求原谅,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羞愧和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玛格娜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最后定格在科尔脸上。出乎意料地,她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冰冷。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向上扯动,最终,形成了一个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双一绿一紫的异色瞳孔,此刻空洞得如同被挖去了灵魂,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没有一丝光彩,只有吞噬一切的虚无。

“克里斯顿爵士,”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礼貌的疏离,“请你离开。”

没有指责,没有控诉,只是平静地请他离开。这比任何怒骂都让科尔感到万箭穿心。他最后看了一眼玛格娜,试图从那双深渊般的眼眸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哪怕是一丝愤怒也好。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死寂的荒原。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失去了她。失去了那个会信任地叫他“科尔”,会在训练后对他露出真心笑容,会在受伤时默默递给他鸢尾花绣帕的女孩。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他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着从玛格娜身边擦过,走出了房间。沉重的关门声,像是为他崩塌的世界盖上了棺盖。

门内只剩下姐妹二人。雷妮拉看着玛格娜脸上那抹凝固的、诡异的笑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宁可玛格娜像在巷子里那样暴怒地扇她耳光,或者用冰冷的眼神刺穿她,也不想面对此刻这个挂着笑脸的、如同戴上了完美面具的妹妹!这笑容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比面对戴蒙的疯狂时更甚。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玛格娜却先开口了,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淬毒。

“公主殿下,”她刻意省略了“姐姐”这个称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嘲讽,“您对男人的渴求,竟到了如此…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吗?一个戴蒙叔叔还不够您消遣的?连发过神圣誓言的御林铁卫也要染指?”她向前一步,逼近雷妮拉,“您难道忘了,克里斯顿爵士的白袍意味着什么?您和他……会有未来吗?还是说,您只是需要又一个证明您魅力的玩物?又一个可以被您踩在脚下、随意抛弃的‘事务官之子’?”

“住口!我和科尔什么都没发生!”雷妮拉被戳中痛处,尖声反驳,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

玛格娜仿佛没听见她的辩解,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越发残忍。她径直走到雷妮拉面前,无视对方惊恐的眼神,伸出手,动作近乎温柔地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襟,扣好散开的纽扣。她的手指冰冷,触碰到雷妮拉的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什么都没发生?呵……”玛格娜轻笑出声,凑近雷妮拉的耳边,如同毒蛇吐信,“那很好。不过,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如果您厌倦了做七国未来的主人,厌倦了背负铁王座的重量…”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那么,您现在就可以去向奥托·海塔尔首相,向您亲爱的继母阿莉森王后投降认输。反正,您和戴蒙叔叔在‘黑玫瑰’的‘风流韵事’,此刻恐怕已经像野火一样,烧遍了君临城的每一条臭水沟。”她满意地看着雷妮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您不介意再被奥托抓到另一个把柄——比如深夜在寝宫私会御林铁卫——那也请便。顶多,”玛格娜摊开手,笑容甜美如蜜,眼神却冰冷如刀,“就是您这些年为了继承人位置所做的一切努力,您母亲艾玛王后用生命为您争取的、您父亲顶着巨大压力赋予您的权利,全都化为泡影。然后,您会被像处理一件多余的货物一样,随便嫁给某个公爵,或者某个伯爵,管他是瘸子还是傻子,安安稳稳地待在城堡里,生儿育女,绣绣花,听听歌谣,度过您相夫教子、波澜不惊的一生。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是不是才更适合您呢?我的……公主殿下?”

“你!”雷妮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玛格娜,紫色的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休想!玛格娜·坦格利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这样就如了你的愿了是不是?少了我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铁王座就唾手可得了!你做梦!”

玛格娜脸上的笑容倏地收敛,随即又绽开一个更加刺眼的弧度。这个笑容,竟带着几分戴蒙·坦格利安式的疯狂与邪气。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雷妮拉气得发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残忍。

“蠢得可爱,我的公主殿下。”玛格娜叹息般地说道,异色的双瞳里翻涌着雷妮拉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失望,更有一种近乎疯魔的执拗,“事到如今,您还在这样想?我还要说多少遍?我对那该死的、冰冷硌人的铁椅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一直以来,是您!是父亲!是被戴蒙那疯子挑拨得疑神疑鬼!把我所做的一切,把我为了保护您、保护这个家不被撕碎所做的一切,都当成了我对权力的野心!您瞎了吗?!”

她猛地将脸贴近雷妮拉,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那空洞的异色瞳孔死死锁住雷妮拉紫色的眼眸,里面燃烧着一种令雷妮拉灵魂都感到战栗的火焰。

“最后一次,雷妮拉·坦格利安!”玛格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后通牒,“告诉我!你还要不要铁王座?想不想做七国第一个真正的女王?!”

雷妮拉被玛格娜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疲惫所震慑。恐惧如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更强烈的,是骨子里属于真龙血脉的骄傲和对权力的本能渴望!那不仅仅是权利,更是她存在的意义,是她对抗这世间所有不公的武器!她猛地挺直脊背,所有的犹豫、恐惧和屈辱都被这声质问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斗志。

“要!”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是我的!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利!是我母亲用生命为我争取的未来!我绝不放弃!死也不会放弃!任何人,休想从我手中夺走!”

玛格娜盯着雷妮拉燃烧着火焰的紫色眼眸,看了足足三息。那空洞的深渊里,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冰冷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旋即又恢复了死寂。但她嘴角那诡异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很好。”玛格娜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种透支后的疲惫,“那么,换掉你这身沾满廉价香水和眼泪的破烂,穿上你最体面的裙子。”她转身走向门口,步伐有些虚浮,“我们得赶在奥托那条毒蛇把毒液灌满父亲的耳朵之前,去见他。”

“现在?”雷妮拉一愣。

“就是现在!每一刻拖延都是给奥托编织谎言的时间!”玛格娜头也不回,语气不容置疑。

雷妮拉看着玛格娜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快步上前,在玛格娜拉开门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玛格娜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雷妮拉的目光落在玛格娜高耸的衣领上,她猛地伸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扯开了玛格娜的衣襟!

锁骨上方,被绷带缠绕的伤口旁,一个新鲜而深刻的、带着明显齿痕的咬伤赫然暴露在烛光下!边缘红肿,甚至有些发紫。这绝不是训练场上的误伤!

“戴蒙!”雷妮拉咬牙切齿,眼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她几乎立刻就要冲出去找戴蒙。

玛格娜却只是冷淡地挑了挑眉,动作从容地将被扯开的衣襟重新拢好,遮住那屈辱的印记。“公主殿下如果想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愤怒上,请自便。”她甚至懒得看雷妮拉一眼,径直走向连接自己房间的侧门,“我也需要换身能见人的衣服。您最好快点。”语气平淡得仿佛刚才被撕开的不是她的伤口,而是无关紧要的书页。

雷妮拉看着玛格娜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狼狈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看穿的羞恼涌上心头。她狠狠地将涌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攥紧了拳头。为了铁王座……为了那个位置……她必须忍耐!她必须配合玛格娜这疯狂的计划!

玛格娜最终选择了一件高领的、用最上等的深红色天鹅绒制成的长裙。鲜艳的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衬得她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却也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高高的领口严密地遮住了锁骨处的伤痕和咬痕,只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将凌乱的银白色长发仔细绾起,用简单的珍珠发网固定,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当她再次出现在雷妮拉面前时,后者也已经换上了一身象征王储身份的、绣着坦格利安三头龙纹章的深紫色丝绒长裙,脸上洗去了泪痕,重新敷上薄粉,尽管眼圈依旧有些红肿,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属于继承人的锐利和…一丝强装的镇定。

姐妹二人,一个如燃烧的火焰,一个如深沉的暮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并肩走向国王韦赛里斯一世的书房。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冰冷的石廊里回荡,如同敲响的战鼓。玛格娜知道,接下来这场硬仗,关乎雷妮拉的声誉,关乎坦格利安家族此刻摇摇欲坠的稳定,更关乎她能否将奥托·海塔尔这头盘踞在权力中心多年的毒蛇,彻底驱逐出君临!她要利用父亲对女儿们(尤其是雷妮拉)那深沉的、近乎偏执的爱护,利用他对家族和谐稳定的渴望,更要精准地抓住他对奥托这些年日益膨胀的权势、以及为了扶持伊耿而屡屡挑战他权威所积累的不满和那已然动摇的信任!

国王书房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时,韦赛里斯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前。晨曦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疲惫而孤寂。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怒火。显然,“黑玫瑰”的流言已经如同毒蛇般钻进了他的耳朵。

听到门响,他猛地转过身。当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个女儿时,愤怒、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在他疲惫的脸上交织。尤其是看到玛格娜那身肃杀的深红和高领下苍白的脸,以及雷妮拉强装镇定却难掩憔悴的神情。

“父亲……”雷妮拉刚想开口解释。

“你们!”韦赛里斯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指着雷妮拉,又指向玛格娜,残缺的右手在空中划出无力的弧线,“你们还有脸来见我?!告诉我!丝绸街!‘黑玫瑰’!那些肮脏的流言……”

“父亲!”玛格娜的声音比他更快,更清晰,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惊惶和斩钉截铁,瞬间截断了韦赛里斯的怒火。她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父亲,语气急促而沉重,“雷妮拉姐姐今晚差点遭遇不测!有刺客!意图暗杀她!”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书房内炸响。韦赛里斯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下意识地看向雷妮拉:“什么?刺客?!雷妮拉!我的女儿!你怎么样?受伤没有?!”他急切地冲上前,想要检查雷妮拉。

玛格娜立刻递过去一个眼神。雷妮拉心领神会,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今晚积累的巨大压力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猛地扑进韦赛里斯的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啜泣。

“父亲……父亲……”她紧紧抓着韦赛里斯的衣襟,声音破碎,“我好怕……要不是……要不是玛格娜……我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那惊魂未定的模样绝非伪装。

韦赛里斯心疼得几乎窒息,紧紧搂住长女,迭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的孩子,有父亲在……有父亲在……”

玛格娜也适时地表现出对姐姐的担忧,声音带着后怕:“父亲,千真万确!若非我不放心姐姐,悄悄尾随保护,及时出手击杀了刺客……姐姐和戴蒙叔叔,恐怕就……”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可怕的想象空间。

“戴蒙?!”韦赛里斯安抚雷妮拉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怒火重新在眼底凝聚,“又是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玛格娜直视着父亲愤怒而困惑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冷静,开始编织那张精心准备的“真相”之网:“父亲息怒。姐姐今日在您书房争执后,心情郁结,戴蒙叔叔……也是出于关心,才提议带姐姐出宫散心,这本是好意,只是地点选择太过欠妥。”她将“好意”两个字咬得稍重,暗示戴蒙的鲁莽是根源。

她不给韦赛里斯过多思考的时间,语速平稳地推进:“姐姐告诉我,他们在途中察觉被人跟踪,心中不安,戴蒙叔叔才临时决定躲进‘黑玫瑰’暂避。这本是权宜之计,却不想正中敌人下怀。”她微微前倾,语气带上凝重,“我担忧姐姐情绪低落,恐有不妥,便暗中跟随。亲眼所见,有可疑的密探在‘黑玫瑰’外监视!更可怕的是,他们竟派出了刺客!目标……”她顿了顿,目光锐利,“直指戴蒙叔叔!或者,更可能是想制造混乱,趁机伤害姐姐,动摇王储之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压下心头的愤怒,声音带着沉痛的指控:“父亲!这绝非简单的流言蜚语!这是一场针对我们坦格利安家族,针对王储雷妮拉公主的、精心策划的卑鄙阴谋!意图颠覆继承,动摇国本!”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不等回应,御前首相奥托·海塔尔便一脸凝重、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口中还说着:“陛下!臣有紧急要事禀报,事关重大……” 当他看清书房内并肩而立的雷妮拉和玛格娜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震惊、错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在他眼中飞快闪过,几乎要掩饰不住!他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目标猎物怎么会提前出现在国王面前?而且看起来……毫发无伤?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眼线叛变了?还是……这是坦格利安姐妹设下的圈套?

雷妮拉此刻正依偎在韦赛里斯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将一个受惊过度、委屈万分的受害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而玛格娜则转向奥托,脸上挂起一个标准到毫无温度的礼节性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首相大人深夜来访,神色如此匆忙,不知要向我父亲汇报何等‘要事’?莫非……正是事关我姐姐雷妮拉公主的声誉清名?”她轻轻歪头,语气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若是如此,我们当事人理应在此旁听,洗耳恭听首相大人的高见,不是吗?”

看着玛格娜那洞悉一切、带着隐隐挑衅的眼神,奥托的心沉了下去。他定了定神,强压下翻涌的不安,对着韦赛里斯躬身道:“陛下,此事关系重大,恐有损王室清誉,还请……”他暗示性地看了一眼两位公主。

韦赛里斯此刻正心疼地安抚着怀中的雷妮拉,看到奥托这副欲言又止、仿佛掌握着什么惊天秘密的样子,又联想到玛格娜刚才指控的“阴谋”,心头疑云更重。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却让奥托心头一凛:“不必避讳!奥托首相,有什么事就当着她们的面说!我的女儿们有权知道任何与她们相关的事情!”

奥托知道自己失去了单独进言、操控国王判断的机会。他心念电转,决定抛出第一张牌,至少要先坐实戴蒙和雷妮拉的丑闻,撕开一个口子。“陛下,”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沉痛和忧虑,“臣刚刚接到密报,证据确凿!雷妮拉公主殿下今晚……与戴蒙亲王一同私自出宫,并且……进入了‘黑玫瑰’妓院这等污秽之地!更有目击者称……称亲眼目睹公主殿下与亲王殿下在房内……行……行苟且…” 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将“私通”这个最恶毒的指控坐实。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

“哦?”玛格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上前一步,挡在雷妮拉身前,那双异色的瞳孔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直刺奥托,“原来那个鬼鬼祟祟、监视跟踪王室成员的密探,是首相大人您的人啊!这么说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欲绝的控诉,“这场针对我姐姐的卑劣刺杀,这场意图玷污王储清誉、动摇王国根基的阴谋,幕后主使就是您——奥托·海塔尔首相了?!”

“一派胡言!”奥托脸色剧变,厉声反驳,“玛格娜公主!你这是在血口喷人!污蔑御前首相!你这是为了掩盖雷妮拉公主与戴蒙亲王的私情,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玛格娜像是被彻底激怒,她猛地转向韦赛里斯,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真假难辨),将一个为姐姐名誉和家族安危忧心如焚的妹妹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父亲!您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王国首相的嘴脸!证据确凿的刺杀事件,他轻飘飘一句‘污蔑’就想揭过?反而要往自己守护的公主身上泼最肮脏的污水!”她指着奥托,声嘶力竭,“他监控王室成员行踪,策划刺杀阴谋,意图颠覆合法继承!他才是那个为了巩固自己权力、为了扶持伊耿弟弟上位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危害坦格利安血脉的国贼!乱臣!”

奥托被玛格娜这连珠炮般的指控和精湛的表演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竟敢如此颠倒黑白!他正要再次厉声反驳,玛格娜却适时地给了雷妮拉一个眼神。

雷妮拉积蓄了一整晚的屈辱、愤怒、恐惧,以及被玛格娜强行点醒后对自身处境的绝望感,此刻如同火山般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从韦赛里斯怀里抬起头,泪水汹涌,声音因极致的悲愤而尖锐刺耳:“父亲!为我做主啊!首相大人他……他血口喷人!污蔑女儿清白!女儿只是心情郁结,被戴蒙叔叔带出宫散心!我们发觉被人跟踪,心中害怕,才躲进那‘黑玫瑰’暂避!谁知…谁知竟有刺客闯入!若非妹妹玛格娜拼死相救,女儿……女儿恐怕已遭毒手!”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什么亲密举动?什么苟且之事?全是首相大人为了构陷女儿编造的谎言!女儿……女儿还是清白之身!父亲若是不信……女儿……女儿愿以七神之名起誓!或者……或者……”她仿佛豁出去般,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屈辱看向玛格娜。

玛格娜立刻接话,声音冰冷而清晰,如同重锤敲在奥托心头:“或者,请父亲立刻召来有经验的宫廷贵妇,当众验看姐姐是否仍是处子之身!”她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奥托,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堵住首相大人那张颠倒黑白的嘴,或许连女儿我,也需一同验看!免得首相大人一计不成,又反咬一口,说我们姐妹串通一气,都是……不知检点之人!”

姐妹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奥托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猛然意识到,那个被玛格娜击杀的“刺客”,很可能就是自己派去搅局、试图“英雄救美”嫁祸戴蒙的那个密探!这简直是致命的漏洞!

“够了!!!”韦赛里斯猛地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用力地拍打着镶嵌宝石的桌面,那只残缺的右手拍得通红。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看向奥托的眼神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和深深的失望。“我的女儿们!坦格利安的血脉!她们的清白岂容你这般污蔑?!奥托!你太让我失望了!给我闭嘴!”

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恰在此时,书房门再次被推开。戴蒙·坦格利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银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耀眼。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全场。更让雷妮拉倒吸一口冷气的是,戴蒙身边,赫然站着身材高大、穿着都城守备队队长制服的哈尔温·斯壮!

玛格娜心中微微一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戴蒙的出现是最大的变数!他来搅局?还是……破局?她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枚危险的棋子。若他不配合,她不介意在扳倒奥托的同时,将他一起拖入深渊!

哈尔温的目光快速扫过玛格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最终深深地、饱含担忧地落在雷妮拉身上。他瞬间明白了当前的局势——那足以毁灭雷妮拉的黑玫瑰流言,只有被定性为一场针对王储的、未遂的暗杀阴谋,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她的名誉和继承权!他深爱着她,这是他能想到的、也是玛格娜为他指出的唯一能拯救她的方式!他必须成为她最坚固的盾牌!

哈尔温眼神中的忠诚与守护,让雷妮拉在绝望的漩涡中抓住了一丝浮木,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依赖和感激。玛格娜心中了然,哈尔温的证词,将是压垮奥托的最后一根稻草。

“陛下,”哈尔温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他先向韦赛里斯行礼,然后开始陈述,目光坦荡,“臣哈尔温·斯壮,以都城守备队队长的身份作证:今夜巡逻至丝绸街‘黑玫瑰’妓院附近区域时,恰遇玛格娜公主殿下带着受惊过度的雷妮拉公主殿下从内走出。玛格娜公主殿下命臣即刻护送雷妮拉公主殿下回红堡,确保公主安全。臣遵命护送公主返回后,因职责所在,立刻原路折返,意欲探查情况。途中,遇戴蒙亲王殿下。”他看了一眼戴蒙,戴蒙微微颔首。

“臣将玛格娜公主殿下已救出雷妮拉公主、以及内里恐有危险之事告知亲王殿下。随后,臣与亲王殿下共同进入‘黑玫瑰’那间出事的套房内…”哈尔温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杀气,目光如炬地射向奥托,“……并当场确认了一名刺客的尸体!其衣着、武器特征,与臣之前掌握的部分密探信息…有相似之处!”他没有直接说“就是奥托的人”,但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和“密探”二字,已经如同利剑,直指奥托心脏!

韦赛里斯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牢牢锁在奥托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哈尔温的证词,作为都城守备队长,其分量远非宫闱流言可比!他口中的“密探”,加上玛格娜之前的指控……韦赛里斯心中最后一丝对奥托的信任,彻底崩塌了!

更让所有人(包括玛格娜)意外的是,戴蒙竟然选择了配合!他上前一步,姿态依旧带着王族的倨傲,但语气却显得“诚恳”而“后怕”:“王兄,”他看向韦赛里斯,“带雷妮拉出宫散心是我的主意。我行事莽撞,考虑不周,确有欠妥之处,让雷妮拉身陷险境,我难辞其咎。”他先承认部分“错误”,降低韦赛里斯的怒火,随即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核心,“但正是这次‘欠妥’,让我和雷妮拉警觉,才发现了奥托首相的阴谋!那些跟踪我们的耗子,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刺客!他们的目标是我?还是雷妮拉?或者……就是我们坦格利安家族!”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煽动性的愤怒,“王兄!雷妮拉是您的继承人!她今晚差点就死在那肮脏的妓院里!或者更糟,身败名裂!这都是拜奥托·海塔尔所赐!请王兄严惩此獠,以儆效尤!”

戴蒙的证词,将事件的重点完全引向了奥托的“阴谋论”,坐实了“刺杀未遂”和“监控王室”的罪名。他成功地把自己从“诱拐侄女的浪荡亲王”暂时洗白成了“险境中保护侄女(未果)的叔叔”,并将所有火力集中到了奥托身上。

韦赛里斯沉默了。书房里只剩下雷妮拉压抑的啜泣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韦赛里斯的目光在奥托、戴蒙、玛格娜、雷妮拉、哈尔温脸上缓缓扫过。愤怒、失望、对女儿的心疼、对局势的忧虑、以及对奥托长久以来隐隐不满的爆发……种种情绪在他疲惫的脸上交织。最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他选择了相信女儿们和“证据”指向的“真相”——或者说,他选择了最能维护王室体面、保全雷妮拉继承权、并顺势敲打甚至清除日益让他感到掣肘的权臣的“真相”!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到面如死灰的奥托·海塔尔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奥托的心上。

“奥托·海塔尔,”韦赛里斯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我很感谢你……这些年来为王国,为坦格利安家族所做的……贡献。”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奥托胸前那枚象征至高权力的、黄金铸造的国王之手徽章。

“但是,”韦赛里斯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你监控王室成员行踪!策划阴谋!意图损害王储雷妮拉公主的声誉,动摇王国继承之根本!此等行径,已是叛国!”他猛地用力,将那枚沉甸甸的徽章从奥托胸前扯了下来!金链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看在你多年侍奉,看在……阿莉森王后的面上,”韦赛里斯将徽章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掌心,也硌着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旧情,“我不取你性命。但君临城,御前会议,乃至整个王室中枢,已容不下你这颗毒瘤!”他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回荡在死寂的书房里:

“立即解除你御前首相及国王之手的一切职务!剥夺你所有在君临享有的头衔与荣誉!限你日出之前,收拾行装,离开君临!永远不得再踏入王领半步!流放回你的旧镇老家!永世不得复返!”

奥托的身体晃了晃。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翕动着,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骄傲如同他最后的铠甲,不允许他在坦格利安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和乞求。他挺直了那早已不再年轻的脊背,如同风暴中即将折断却依旧笔直的桅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对着韦赛里斯,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臣下之礼。然后,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书房内的每一个人——韦赛里斯眼中的决绝,玛格娜脸上的冰冷平静,雷妮拉眼底残留的惊恐与一丝快意,戴蒙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哈尔温的肃穆……最后,他的目光在玛格娜那双深不见底的异色瞳孔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忌惮。

他输了。输给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一场精心编织的“真相”。但他知道,这场权力的游戏远未结束。他的女儿阿莉森还是王后!他的外孙伊耿·坦格利安,体内流淌着海塔尔和真龙的血脉!只要他们还在红堡,只要铁王座的归属尚未最终落定……他奥托·海塔尔,就一定会回来!带着更猛烈的复仇之火回来!他猛地转身,袍袖带风,如同受伤却不肯低头的雄狮,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决定了他命运的书房。沉重的关门声,宣告了一个时代的暂时落幕。

韦赛里斯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看了一眼依旧肃立的哈尔温,挥了挥手:“斯壮队长,你也退下吧。今夜……辛苦你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哈尔温敏锐地察觉这是王室内部事务,不宜再留。他再次行礼,目光复杂地、带着深深担忧地看了雷妮拉一眼,无声地传递着“保重”的讯息,然后也转身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流淌着真龙血脉的四人——国王,他的两个女儿,和他那桀骜不驯的弟弟。

沉重的寂静再次降临。韦赛里斯长长地、仿佛要将肺腑都吐出来般叹了口气。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戴蒙身上,那里面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终于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戴蒙!!!”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猛地抬起穿着软靴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戴蒙的膝盖弯!

“呃!”戴蒙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被这含怒一击踹得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父亲!”雷妮拉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戴蒙身前,像护崽的母兽。

玛格娜则立刻上前,稳稳地扶住因暴怒而身体微微摇晃的韦赛里斯,低声道:“父亲,当心身体。”

韦赛里斯残缺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向被雷妮拉护在身后的戴蒙,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哑:“你是不是…是不是要毁了我的女儿?!毁了她的一生?!你把她带到那种地方!让她陷入险境!让她……让她……”后面的话他几乎说不出口,那是作为父亲最深沉的恐惧和耻辱。

戴蒙在雷妮拉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膝盖的疼痛让他脸色有些发白,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却燃烧着桀骜不驯的火焰。他当着韦赛里斯的面,一把将雷妮拉紧紧搂入怀中,姿态强硬而充满占有欲。

“王兄!”戴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把雷妮拉许配给我!我只要她!她只能是我的!”

“父亲!”雷妮拉也立刻抬头,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狂热和祈求,“我和戴蒙是真心相爱!求您成全我们!”

“噗嗤……”一声突兀的、带着浓浓嘲讽和疯狂意味的笑声,打破了这“感人”的求婚场面。

是玛格娜。她笑得弯下了腰,肩膀剧烈地抖动,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诞不经的笑话。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冰冷刺骨的恨意。

韦赛里斯和雷妮拉都惊愕地看向她。唯有戴蒙,看着玛格娜那近乎癫狂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兴味。他明白,那是被眼前这一幕彻底点燃的、焚尽一切的怒火和悲伤,只能用这扭曲的笑声来宣泄。

玛格娜终于止住了笑声,她直起身,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生理性泪水,但那双异色瞳孔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她看着紧紧相拥的戴蒙和雷妮拉,用一种近乎怜悯的、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父亲放心,”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姐姐的贞洁还在,她没有被玷污。”她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瞬间割裂了戴蒙和雷妮拉之间那“真心相爱”的温情面纱。

然后,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射向戴蒙,“不过,我亲爱的叔叔,您似乎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她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您可是有妇之夫!您的合法妻子,雷娅·罗伊斯夫人,此刻正在谷地的符石城‘享受’着她的婚姻生活呢!哪怕您视那婚姻如无物,哪怕它名存实亡,也永远改变不了您是个有妇之夫的事实!您想让我姐姐做您的情妇吗?还是想让整个维斯特洛看坦格利安家族的笑话?!”

她猛地转向韦赛里斯,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再次浮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亲爱的父亲,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麻烦?”她的右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匕首柄上,瓦雷利亚钢的龙首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芒,“如果您下不了手……女儿不介意替您效劳。”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血腥,“弑亲者的诅咒?我不在乎!只要能让这个祸害永远消失,让姐姐清醒过来……我情愿背负那诅咒!哪怕……与他同归于尽!”

“玛格娜!”韦赛里斯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小女儿展现出如此恐怖、如此不顾一切的毁灭倾向。那浓烈的杀意绝非虚张声势!他心头剧震,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了玛格娜按在匕首上的手腕!那手腕冰凉而颤抖。“住手!弑亲者……那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为了这种人……堕入那永恒的诅咒!”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坚决。

“玛格娜!你疯了吗?!”雷妮拉也尖叫起来,她被玛格娜眼中那实质般的杀意吓到了。

戴蒙却在这时,暧昧地、带着回味地看了一眼玛格娜那严密的高领,舌尖似乎无意识地舔过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她锁骨上那处咬痕的滋味。他对着玛格娜,用一种近乎调笑的、充满危险诱惑的语气低语:“我的小怪物……真舍得杀我么?”

玛格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嗜血而妖异,如同盛开的黑色曼陀罗。她猛地挣脱韦赛里斯的手。力道之大让韦赛里斯一个趔趄,身体微微前倾,异色的双瞳死死锁住戴蒙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戴蒙·坦格利安,你可以试试。我保证,我会亲手割开你的喉咙,让你用最痛苦的方式,流干每一滴肮脏的血。”

“够了!都给我闭嘴!”韦赛里斯捂着突然剧烈抽痛的额头,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玛格娜立刻再次扶住他。韦赛里斯靠在玛格娜身上,喘了几口粗气,才勉强压下眩晕感。他指着戴蒙,声音疲惫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鲁莽!愚蠢!你差点毁了一切!毁了你自己的前途,更毁了雷妮拉的未来!”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最终裁决,“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君临!如果你不想回到雷娅身边,就滚回你的石阶列岛!总之,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别再让我看见你!”

“父亲!”雷妮拉还想哀求。

“还有你!雷妮拉!”韦赛里斯猛地转向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属于国王的绝对意志,“禁足!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寝宫半步!至于你和兰尼诺·瓦列利安的婚约……”他盯着雷妮拉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砝码,“……绝不更改!如果你再敢违抗,再做出任何有损王室声誉、有违继承人身份之事……”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我会认真考虑,让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伊耿·坦格利安,取代你,成为铁王座的继承人!”

“轰!”雷妮拉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抗争、所有的“真爱”,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了。继承权!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她无法承受失去的东西!

戴蒙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看着韦赛里斯,又看了看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雷妮拉,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一丝怜悯。“王兄,你这是在亲手扼杀她的灵魂,把她推进地狱。”他弯下腰,在雷妮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承诺般的诱惑:“等着我,我的龙。我们迟早会在一起。”然后,他直起身,目光最后落回韦赛里斯……和他身边如同守护者般搀扶着国王的玛格娜身上。

玛格娜脸上那灿烂而残忍的笑容早已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但那双一绿一紫的异色瞳孔里,翻涌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几乎要将整个书房冻结。她静静地回视着戴蒙,无声地宣告着: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戴蒙读懂了那眼神中的一切。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充满挑衅和占有欲的笑容,仿佛在说: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我的小怪物。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银金色的发丝在晨曦微光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光弧。

沉重的门再次关上。书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雷妮拉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空洞地望着戴蒙消失的方向,巨大的失落和屈辱几乎要将她吞噬。

韦赛里斯看着长女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急又怒又心疼,一股急火攻心,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父亲!”玛格娜惊呼,立刻用力撑住他,半扶半抱地将虚弱的国王搀扶到那张宽大的、铺着深蓝色天鹅绒软垫的王椅上坐下。她蹲下身,熟练地从旁边的银壶里倒出一杯温水,递到韦赛里斯唇边,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柔,试图安抚他剧烈起伏的情绪:“您别动怒,先喝口水缓一缓。事情已经解决了,奥托被驱逐,姐姐也安全了……您需要休息……”

韦赛里斯就着玛格娜的手喝了几口水,胸口那阵烦恶才稍稍平复。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玛格娜安置好父亲,这才缓缓起身,走向依旧瘫坐在地毯上的雷妮拉。她蹲下身,看着姐姐那双失去焦距、盛满泪水的紫色眼眸。她以为雷妮拉会像以往无数次争吵后那样,怨恨地将她推开,或者用更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然而,出乎意料地,雷妮拉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在看到玛格娜近在咫尺的脸时,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屈辱,有愤怒,有被父亲威胁的恐惧,有对戴蒙离去的失落,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她突然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了玛格娜!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玛格娜冰冷的、带着血腥和尘土气息的深红色天鹅绒裙襟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昂贵的衣料。

玛格娜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她垂着眼,看着怀中剧烈颤抖、如同受伤幼兽般呜咽的雷妮拉。若是从前,她会叹息,会心疼,会伸出手,笨拙却坚定地拍抚姐姐的后背,低声安慰。但此刻……她的手臂依旧垂在身侧。她没有推开雷妮拉,却也没有丝毫回应。她就那样站着,任由雷妮拉的泪水浸透她的衣衫,任由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而她,却像一尊毫无知觉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第一缕光线,正艰难地刺破君临城污浊的夜色,试图照亮这座庞大而冰冷的红堡。清冷的、带着晨露气息的微光,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只是,这日出的光,终究太微弱,太清冷。它无力穿透国王书房内那厚重如实质的阴霾,也暖不了瘫坐在王椅上的父亲那颗被失望和疲惫冻结的心,暖不了伏在妹妹怀中哭泣的姐姐那颗被权力、**和“真爱”反复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更暖不了玛格娜那颗……早已在背叛、算计、杀戮和永无止境的守护中,被冰封得只剩下麻木和决绝的心。

书房内,只有雷妮拉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在死寂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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