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
时雨金时轻松地切开网球包，而后传来“呯”的一声脆响。
黑色尼龙布被锐利的剑气碎裂成块，露出了隐藏其间的修长刀鞘。
楚子航反应极快地侧过身子，反手抓住刀柄低斜刀身向下卸力，同时借着时雨金时斩击的力道褪去刀鞘，抽出那柄无镡的刀，以一记疾速的拔刀斩直袭对方面门。
御神刀·村雨。这把传说中的“妖刀”和楚子航自己，是那个男人在那个雨夜之后留给世界的唯二遗物。
时雨金时贴着村雨的刀鞘滑向地面，金属激烈擦划的尖锐悲鸣在小巷里不断回荡。而那记狠厉的拔刀斩已几近贴到山本的鼻尖。
短瞬之间的攻守易形并没有令山本慌了手脚，他以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仰面下腰，时雨金时的剑尖在点地的一瞬再度弹射而起，顺势带起了还未落地的村雨刀鞘、卷起了覆盖在地面上湍急流淌的积水。
时雨苍燕流·守势第二型，逆卷雨。
村雨刀鞘、逆卷而上的水柱、时雨金时的剑身，三重阻碍接踵而至，终于化解了楚子航这记势在必得的斩击。
弓身下腰的山本武在接下这招拔刀斩后借势急速后撤了十几步，堪堪稳住身形的同时暂时拉开了与这位陌生刀客之间的距离。
逆卷而上的水柱轰然溃散，几经周折后村雨刀鞘终于掉落在地。转瞬之间两招已毕，二人各自见招拆招完成了一攻一守，这才借着战斗的罅隙迅速打量起对方。
原来那家伙还有随行的同伙。楚子航安下心来。如此一来只要将他拿下就可以逼问出开启那扇“门”的方法了。
原来那家伙还有接应的同伙。山本武安下心来。如此一来只要将他拿下就可以逼问出那个刺客的下落了。
都打定主意要将对方拿下的两人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心有灵犀地盘算道：不过这家伙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对手……看来得使出杀手锏一决胜负了。
山本武将时雨金时倒转一圈，把刀刃那一面对准敌人——原来之前的两剑无论是冲着墙去还是冲着人去他都是用的刀背。
楚子航摘下因先前的激战略微脱落的黑色美瞳，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在黑夜中分外耀眼。
小巷上空的风和雨似乎也畏惧着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雨势渐弱，寒风渐止，这一方小小天地内的时间仿佛已经陷入永恒的静止。
……
张眼、阖眼。
金色的眸在雨夜中扑闪、幻灭，好似两枚行将熄灭的星。
古奥晦涩的语言就着星星的开阖缓缓响起，仿佛一支低沉的、自遥远洪荒流传下来的歌谣。
透明的“域”以楚子航为中心悄然展开。光与热被吸入领域、不断压缩，领域的表面流转着可怖的暗红色气流。
【言灵·君焰】。
……
岁月与故人不曾模糊那枚精致指环上的任何一条纹路。
干净澄澈的蓝焰沿着一条条纹路绽放、闪耀。山本武屈指成拳，将那枚被蓝色火焰包裹着的指环对准那古朴典雅的匣。
——忠诚之犬衔刃端坐身旁，黑翼的燕振翅直刺天穹，而后化为雨焰自云巅落下，与时雨金时融为一体。
【彭格列雨之匣·朝利雨月の变则四刀】。
……
下一刻，那永恒的静止被打破，雨落、风啸、领域爆发！蓝焰燃烧！
无形的“域”骤然内收，浓缩成一团暗红色的火球高悬于楚子航头顶。紧接着火球表面开始迅速龟裂，灼目的赤金色光芒自裂缝间逃逸、发散，那枚勉强还能被辨认为“球”状的火球终于走到了它生命的终点，这一刻的它如初升旭日般耀眼——
无尽的火蛇与热浪自那崩溃的旭日中爆发，瞬间席卷了整条小巷！
火灾报警器的蜂鸣在小巷中的几间店铺里接连响起；角落里的大树登时化为焦炭——想来躲藏其间的那些可怜蚂蚁怎么也没想到避个雨都能遭此无妄之灾；而那堵“包庇”了帕西的水泥墙也在近距离的剧烈冲击下轰然坍塌。
山本武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甚至隐隐透着抑制不住的怒意。见识到楚子航言灵的威力后，山本不得不开始怀疑他或许并非只是“前来接应帕西的同伙”那么简单——那场针对阿纲和勒布朗家主孙女的爆炸袭击说不定也是出于此人手笔。
但眼下的形势容不得山本细想下去，躲避那言灵的恐怖势能才是当务之急。在“君焰”的冲击下，大树的枝干、失修的路灯、水泥的墙体甚至几家店铺的卷帘铁门皆被碾碎成块，火浪卷着这些锋利残块朝着山本武所站的方向汹涌袭来，眼见得就要将他吞没。
……
蓝色的雨之炎从左手三把无刃短刀的刀柄处喷出，山本武的身体陡然升入半空，而后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在空中高速闪转腾挪、避开了所有的危险碎块。
时雨苍燕流·守势第四型，五风十雨。
而在山本借助左手三把小刀的雨之炎腾空以超高速进行闪避的同时，右手中的时雨金时也没有闲着。他急速旋转时雨金时的剑茎，将四面八方的雨水汇聚于身前形成一面坚固的水壁，挡下了一道道灼热火浪。
时雨苍燕流·守势第七型，繁吹雨。
山本武双手四剑尽出，总算是抵挡住了那高危言灵的可怖威能。
或许是由于持续使用“君焰”会对楚子航的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那威力约等同于凝固□□爆炸的持续轰击暂时止住了，被迫腾空以便灵活闪躲的山本武也终于获得了喘息空档，自空中落回地面。
可还未等他站稳脚跟，“繁吹雨”所铸成的厚实水墙中便出现了一双鬼魅般的金色光点，而后一条白练划破水墙，无镡亦无铭的御神刀横切而至，刀身上沾染着似晨露般的水珠，不知是恰才沾上的雨水还是如传说中那般、因长时间的挥舞刀身上自己渗出了露水。
山本只好再次急退，由下至上挥剑、再次使出“逆卷雨”，这一次拦住楚子航去路、逆卷而起的“水柱”多达十数根，且构成这些“水柱”的不再是雨水，而是湛蓝的雨之炎。
指环再度绽放起雨属性火焰，雨燕“小次郎”忽而从时雨金时的剑柄中脱离而出，山本悄悄将三把小刀中的一把扔给小次郎，而后点燃死气之火、利用剩下两把小刀再次腾空而起。
……
楚子航连续挥刀，斩断那些雨之炎构成的“水柱”。然而新的“水柱”却如雨后春笋般源源不断地冒出、阻挡在他和山本之间，对自己的出刀速度有着绝对自信的楚子航始终没法突破这一层层连绵不绝的绵软防线。
并非对方召唤“水柱”的速度有多快，反而像是自己的动作……愈发得慢了。
“哈哈，觉得很奇怪么？”
那位“帕西同伙”的声音听上去竟然出人意料的大气爽朗，像极了一名伟光正的正派角色。
“你所斩断的这些‘水柱’都由雨属性的死气之火构成，而雨之炎的特性是‘镇静’，所以你才会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
“正派角色”居然还十分好心地向楚子航详细解答了他心中的困惑。然而目光如炬的楚子航却立刻敏锐地察觉出了醉翁之意。
山本武那举刀过顶、鱼跃而起的身影自楚子航身前那道水柱中清晰显现。
对方的战术是以雨之炎削弱他的速度、麻痹他的感知，配上话语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出其不意转守为攻、从上方偷袭得手么？
楚子航立刻强行改变了手中刀的行进方向——“A ”级的血统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超强身体素质——改横劈为向上挥斩。
可他的刀没能斩在实处。
“水柱”溃散开来，蓝色的死气之火被打散成元素乱流，“村雨”刀锋所指的方向除了雨幕以外根本空无一物。
时雨苍燕流·攻势第九型，映照雨。
金属划破空气的细碎声音自身后的上空传来，于是他瞬间反应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倒影……么？楚子航眼中掠过一丝讶然。
原来刚才“水柱”中那道清晰身影是对方放出的“饵”。
小时候他上过一段时间国际象棋兴趣班，辅导老师在课堂上教授过一个术语，叫做“弃子”。
“弃子”便是“饵”，弈者故意卖出破绽让对方看见眼前之利，待对方上钩后再行杀招逼迫对方连本带利尽数吐还，以谋取更多更可观的利益。
第一时间做出的应对措施完全失败，楚子航已来不及转身挥剑格挡，电光火石间他决定跳过“转身”这一流程，“村雨”翻过肩头斜在身后，左手同时向后探出、捏紧刀身。
大道至简，楚子航以一招最基础的“苏秦负剑”化解了山本武这记势在必得的杀招。
他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感激了某位三年级意大利骚包一番。要不是那位“陪练”曾用一招改良过的“过鞍斩切”给自己出过一次难题，刚才那下来自背后的偷袭还真得让他喝上一壶。
从天而降的山本武显然没想到对方连这招几乎百分百奏效的“初见杀”都能在一瞬间做出极限应对格挡下来。受到剑身传来的反作用力影响，他来不及再度利用短刀和雨之炎升空，整个人踉跄着从空中落回地面。
而楚子航迅速捕捉到了对方陡然落地、重心未稳的这一瞬破绽，立刻回身补上一招“青龙出水”。
一剑探出，村雨已然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你败了，帕西·加图索的同伙。”楚子航淡淡地说，“现在告诉我……”
声音突然中断，楚子航身体一僵，感觉到了点在自己后心处的那丝寒意。
原来如此。他静静地注视着山本武左手中仅剩的两把短刀。
难怪他之前舍弃了手中剑的最强形态，让那只匣动物从剑中分离了出去。
那只雨燕此刻应该正以笨拙滑稽的姿势拼命扑棱着翅膀、用喙衔着第三把短刀抵住自己的后心吧？楚子航默默在脑海里构建着那个辛酸又可笑的画面。
原来连那记势在必得的杀招也可以成为“弃子”，对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让那只不起眼的羸弱匣动物成为藏到最后的杀招。
弃子、弃子、杀。楚子航想起了辅导班老师讲过的那场弃子杀名局。
对方唯一的误算应该就是没想到自己能背身接下那一剑。在他的预想中自己应该大概率会被直接击倒，或者堪堪避开——那样的话他也能有足够的时间选择再度升空或者安稳落地，而后再以有心算无心命令雨燕伺机发难，到了那时自己恐怕连眼下这等互相将刀架于对方要害的僵持局面也搏不出来了。
真是一位天生的杀手。
……
可是这位“天生杀手”此刻的表情却着实有失高手风范。他大张着嘴巴，满脸错愕地瞪着楚子航：“啊……嘞？你刚才说什么？‘帕西·加图索的同伙’？！那指的难道不应该是你才对吗？！！！”
……静……
……瞪……
……静……
村雨和变则四刀一齐无力地掉落在地，叮呤当啷一通乱响好不热闹。
两人各自狼狈地弯腰将武器捡起、该归鞘的归鞘该归匣的归匣。
“这么说……这位先生你也是一路追踪帕西来到的这里？”山本武试探地问道，心想之前和帕西进行长距离追逐战时并没有发觉还有第三位参赛选手啊？
“并非追踪而来。不过帕西的确是我们正在寻找的目标。”楚子航摇摇头，然后礼节性地递出先前握着剑恨不得砍了对方的右手：
“卡塞尔学院，楚子航。”
“彭格列家族，山本武。”
山本赶紧握了上去。
“说起来，山本君对于先前那道神秘出现又消失的‘门’有什么头绪吗？”楚子航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
可惜山本武显然对此也毫不知情，摸着后脑勺面露难色：“嘛……完全不知道诶……回头我问问家族里的领导们吧。”
就在这时他耳朵里一直安静着的耳麦终于有了动静：
“喂！山本！你那边怎么样了？”
“……”
根本不需要辨认音色，仅凭那把任何称谓都能喊得和“棒球滚蛋！”一个味道的语调也能听出来说话人的身份。山本急切地捂着耳麦反问：“狱寺么？！阿纲他……怎么样了？！”
一阵低微的嘈杂声过后，耳麦那边响起另一个更为柔和的声音。
……
楚子航安静地站在离那位不打不相识的年轻人不远的地方。
看着山本武脸上那份抑制不住的开心与激动，听着他与耳麦对面的友人互道平安以及汇报两边的情况，楚子航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似乎也柔和了下来。
山本结束了通话，转回身来重新看向楚子航，眼神变得比此前坚定、平静了许多。他向楚子航点了点头，表明了去意后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嘴：“楚君，我瞧你先前的剑招招招狠厉，看上去集百家所长又似自成一派，不知楚君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师承？”
“……山本君还真是位剑痴啊。”
“啊嘞？没有没有，剑道其实顶多算是我的业余爱好啦。”山本武连忙摆手否认。
……业余爱好？也就是说刀剑其实并非他的趁手兵器？这么说此人与我年龄相仿但真实实力恐怕远在我之上……看来Mafia这边果然卧虎藏龙高手如云。
会错意的单纯少年楚子航永远也想不到比他更单纯的山本少年按下未表的“主业”其实是指棒球。
楚子航看向山本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仔细考虑了一番后微微欠身回答了山本刚才的问题：
“少年宫，王老师。”
“斯国一！”山本武惊呼道。
少年宫，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只有绝世天才才能被邀请进入的至强学府！那位王老师肯定就是那些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道骨仙风的华夏剑圣！怪不得这位楚君的剑术造诣如此杂而精，名师出高徒啊！
于是他也赶紧毕恭毕敬地朝楚子航作了个揖，斟酌了一下后有些伤脑筋地同样自报家门道：
“我这边的师承的话……时雨苍燕流·竹寿司，山本刚！”
竹……寿司？不对，应该是竹寿、司才对吧？大抵是类似于“镜心明智流·士学馆”那样名扬日本的剑道道场？那位山本刚想必就是山本君的父亲了，听名字就颇有宗师风范……虎父无犬子，古训诚不欺我。
楚子航不敢怠慢，连忙再次还礼。
于是在充斥场间的一片尊敬之意中，山本武依依不舍地向楚子航告别，走出那条被他们二人合力夷为废墟的小巷。
……
而在山本武离开后不久，一位形迹鬼祟的年轻人哆嗦着摸进小巷。
总算把战斗场景憋出来了！还……凑合吧……？
另，这是本月的第三章！上个月的债还完了！说到做到！这就是我的忍道！（滚走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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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章 那刀那剑那雨似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