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的工作日复一日，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流程。这些工作对他而言称得上轻松，他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怀特先生甚至如此戏称，没有人会招惹一个随身带着刀的疯子，当然，警察和更疯（指拿着枪）的疯子除外。但大部分时间里，楚子航都不会离这个小酒馆很远，他的生活在这里形成了一成不变的流水，缓缓向前。

但他所了解到的事情也并不在少数：比如说，他知道怀特先生以前也是位黑手党的成员，甚至职位大概还会超出他的预想，只不过后来他的爱人因此而死，他也就金盆洗手，改为在这样的灰色地带开了一家酒吧，实际上，这里同时还经营着一些情报交易。又比如说，自那天起，似乎同样也是亚裔（或者说是日本人，对于曾在日本执行过任务的楚子航而言，他还是可以轻易分辨出来日语的）的三人组成为了这段时间酒吧的常客，金发的安室，长发的诸星，和楚子航在转角碰见的绿川。

根据手上的茧、一些行为习惯——或许还有最简单的一条，经常出现在这个酒吧里的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加之他们并没有做太多的掩盖，楚子航也不难看出来，他们大概也是某些黑手党组织的成员。

他们最开始也尝试过和楚子航开启话题，以绿川为主，但也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楚子航的闷罐属性。在这一方面，安室倒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认为楚子航会和诸星聊得来：两个人都不开启什么话题，彼此沉默，说不定会进化成脑电波交流呢？他喝了一口波本酒后这样调侃。

诸星也不怎么在意，他晃了晃酒杯，冰块在里面清脆地相撞，针织帽下方的眼睛越过了吧台，而楚子航正在后面缓慢地洗着碟子。

“那我大概会先投降吧。”他随口说道，“有些时间，我还是挺健谈的。”

于是安室轻轻笑了笑，摸不清他的笑容里是什么意味。总而言之，他的话也轻飘飘的，落在任何人耳里似乎都没有什么威胁：“比如说和你的女朋友？”

“或许吧。”诸星也耸了耸肩。

第二天，那个叫安室的金发男人没有来，只有绿川和诸星两个人，而前者还背着他的吉他盒。据怀特所说，绿川的吉他演奏相当悦耳，再往前追溯几年，他甚至还兼职过一小段时间的酒吧驻唱。对于怀特而言，楚子航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话少，但也会给出回应，他在那时思考了片刻，说道：“但现在似乎并没有在招聘酒吧的驻唱。”

怀特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大拇指指向他身后的音响：“时代在发展嘛。”

总而言之，这两个熟客坐在了老位置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绿川点了一杯波本。

而更夸张的事还在后面。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想，同时将两杯酒摆在了那两个人的面前。

没错，怀特也在。他并不总在酒吧里，毕竟招聘楚子航的目的就是减轻他的工作，而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位他新招来的小兄弟远比他预料中的能干……到最后，他索性为楚子航提了工资，同时也加了他的工作量。大部分时间里，怀特都在运行他的情报网络，而今天却不一样：他也喝了一杯伏特加，或许不止一杯，总之，他喝得满脸通红，坐在绿川旁边的卡座上，充满热情地拍了拍绿川（在与怀特对比之下）相对羸弱的后背。

“嘿！”他声音不小，刚好可以盖过背景里的布鲁斯蓝调，而楚子航现在深刻怀疑，他大概拥有着一些俄罗斯血统，“我听说你们最近没有什么任务……哦，休假，没错，你们在休假，是吧？”

绿川温和地笑了笑，声音同样温和：“我和诸星目前是这样。不过……呃，安室被调了回去，他的休假提前结束了。”

而楚子航想，他其实很久没有享受过假期了，但现在的状态同样可以称为他这几年来最放松的时间。没有龙，也没有混血种，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怀特还在那里继续说道：“再过两天就是楚的生日了。22岁，年轻人嘛，最近几天店里也都麻烦他了，我打算让那天免费饮酒！”说道酒，他又打了声嗝，整个人都已经变得醉醺醺的样子。

“22岁吗？”绿川眨了眨眼，他那双上挑的眼睛望向了楚子航——显而易见，楚子航完全阻挡不了怀特的热情。他轻轻点了点头，但实际上，怀特的这一举动似乎只是在增添楚子航的工作量。

“六月一号，我想想，就是在后天。”怀特晃着他的空酒杯，似乎还有再添一杯的打算，“反正你们最近在休假，正好来凑个热闹吧！本来我是打算给楚搞一个派对的，呃，你们也是亚裔，也是要体验一下美国的文化嘛！不过很可惜，你也知道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办派对不办成混战就算好事咯……”

“这倒是的确。”诸星点了点头，但他似乎并没有在认真听，目光一直停留在酒中的冰块上。

事实上，楚子航想，其实一群喝醉了的黑手党成员，听上去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最后，绿川带着轻轻的微笑，替诸星一起应下了这份邀约。

“当然。”他说道，“楚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楚子航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不需要特地为我送生日礼物。”

实际上，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日应该怎么过。在进入卡塞尔之前，苏小妍会给他订一份大蛋糕，后来那些蛋糕大部分都进了她和她姐妹们的肚子里。而他的“父亲”会郑重地送一份生日礼物，在他成年前，大部分都是一些昂贵的物品，最终只是摆在他的房间里。对他而言，生日与否，那都是平常的一日，既没有世界末日，也不会有龙族的突然覆灭，迎来世界和平，他依然要上课，或者执行任务，一如现在一样，每一天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计划。

但总有些事情会超乎楚子航的预料。

2012年的6月1日，无论如何，这一天的确是楚子航的22周岁生日。他仍然起得很早：起床后，他会先去附近的公园进行晨练，然后回到酒吧的后厨，为他自己和怀特做上两份早餐——一般都是些普通的吐司配煎火腿与煎鸡蛋——此后，便是一些白天的工作，进货与清点库存，然后是整理账目，那些事情对于楚子航来说都算得上轻松。在晚上酒吧开始营业前，他一般都拥有着比较长的空余时间，这部分时间大多被他用来收集信息：在前一个月，他还在试图搜寻龙族与卡塞尔学院的踪迹，但夏弥的突然出现声明了她现在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龙类，于是，楚子航便把搜索项换成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与龙族可能曾经存在过的踪迹。酒吧里的电脑放在怀特的私人房间内，所以楚子航基本上都会去找网吧，而且几乎不重复去同一家网吧，出于警惕，他基本上会换着去芝加哥的热门景点与商区，在那之中，唐人街是他光顾的最为频繁的地点。

除此之外，他偶尔也会去芝加哥的水族馆和六旗游乐园——这个世界里仍然有这个游乐场的存在，但大多数时间，他只是买了票，在某一个水箱前，或者是摩天轮上静静地坐着，这也算是楚子航的习惯，而这个习惯延续到了现在，只不过，他以前会在那里想象那个活泼的女孩还在他身旁时说的话，很幸运的是，在记忆再次模糊之前，那道身影再一次被勾勒得清晰，一笔一画，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是龙。但她也是夏弥。

坐摩天轮的时候，楚子航在最高点处望向芝加哥的边界线。他想，夏弥现在正在世界的某处，或许在北京，不知道那个老旧的小区还在不在，北京1号线也不会有芬里厄在那里吃着薯片。

但他今天哪里也没有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怀特在他入职时顺口问了他的生日，除此之外，楚子航从来不会主动地向别人提起这一天。他仔细地完成了每一项工作，等到中午时，怀特终于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酒吧里，以很大的嗓门送上来了一句生日快乐。

在随口一提的祝福之后，怀特又不经意地问道：“楚，你今天不出门了吗？”

“……嗯。”楚子航轻轻颔首，权当做回应，“今天晚上大概会比较忙，我先做一点准备。”

“好吧。”怀特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今天是派不上用场了——喏，六旗游乐园的年卡。你好几次都带着那里的门票回来的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刺激，什么过山车跳楼机，看来我是上了年纪咯……”

楚子航没说话，他其实从来（只有那一次）没有坐过游乐场里的这些刺激项目，他还是更喜欢小熊□□。

到那张卡最终还是被他很好地存放在了网球包里，夹在他新发的工资之中。怀特曾建议他去银行开一个账户，总要找一个把这么多美金存起来的地方，然而，楚子航现在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从某些程度上来讲，他其实称得上是黑户，去银行开户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而怀特也从未再提过第二次建议——当然，他那时候只是耸了耸肩，最后提示了一句：“酒吧里什么人都有，要是哪天混上来什么小偷，把你的钱给偷走了，我这里可没有安什么监控。”

所以楚子航最后反锁了他的房门。原本这个房间的门锁是坏的，但他自己出资换了一副门锁（并且经过了怀特的同意），钥匙放在他自己身上。

下午五点，他把门上的牌子翻到了“open”的那一面，音响打开，顺着USB里的贮存歌曲顺序开始播放……但楚子航也只做了这些事情，下一秒钟，他就被怀特赶到了旁边的卡座上，面前摆了一杯伏特加。

这位又高又壮的前黑手党男士挥了挥他粗壮的小臂：“过生日的就应该坐下来喝点酒，楚。哦，不过你别喝得太快，要是主角提前变得醉醺醺地晕倒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楚子航只抿了一口这杯烈酒，辛辣的酒精涌进了他的胃袋。

等到绿川和诸星推开酒吧的门时，楚子航只喝完了这杯伏特加的四分之一。

楚子航：虽然在上网，但从来不看娱乐新闻，从此错过了夏弥在日本的出道消息

写得有点超乎预料了，竟然没写到夏弥。没错，下一章师兄师妹将会再相见！无奖竞猜夏弥给楚子航准备了什么礼物

感觉自己在一边写一边失忆，有些话写着写着感觉好熟悉，想了半天用上了全文检索才想起来原来这件事已经写过了……

这两天大概会写得慢一点，有些忙！

感谢支持啊啊啊总之我会努力码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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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