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的阳光中，姜望晃悠悠地坐在窗台上，桌子上那本《魔动机械设计学》只打开了第一页，笔记本上龙德斯泰教授发来的讲义还没被下载。

她就那样倚靠着墙壁，微风把她没有束起的长发吹动，墨绿色的丝带交错着缠绕在她右手手腕上。

“那不是‘灵视’，”小十听完姜望的描述后沉默了很久，“是你心里最深处的东西，龙文把它唤醒了。”

“嗯。”

姜望微微点头。

“现在还难过么？”

“本来不应该难过的，对么？”姜望把手覆盖在墨绿色丝带上，“那样汹涌的情绪，即使只是一瞬间，我从没想过还能再感受到它们一次。”

她微微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远处青铜巨钟的声音震耳欲聋。

下一秒，天花板上的红灯闪烁，刺耳的蜂鸣声从隐藏在墙壁中的扩音器中响起，她跳下窗台，本应该午睡的人居然穿着整整齐齐，就连她不喜欢的蕾丝领巾也佩戴在胸口。

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她拧开房间的门把手，低低道，“走吧。”

*

她站在宿舍过道中，学生们正从各个楼梯出口向着电梯汇集，有男有女，都穿着校服，神色严肃，1区宿舍男女混住。

电梯口诺诺一把拖着路明非往外跑，路明非嘴里嘟嘟囔囔，“你扯我干什么？你难道不该去扯你们家恺撒么？”

“他不用我扯，对这种事他最兴奋了，他肯定已经集合了他学生会的全部精锐赶往图书馆！”

“师姐！路明非！等等我，”姜望朝着他们跑过去。

“师妹，记得告诉让路明非帮我带一罐可乐啊！”一间宿舍门被打开，芬格尔从屋里探出乱蓬蓬的脑袋来。

姜望没有回头，用力挥了挥手。

一群人冲进图书馆，进入总控制室。

路明非站在她身旁喘气，姜望看见恺撒一身校服，面无表情，灿烂的金发打理整齐，昂首阔步着走进来，背后是同样面无表情的学生会干部，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公文包。

而楚子航已经到了，他的神色冷峻，而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低垂着，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直视。

全部高阶级的学生都已经被狮心会和学生会瓜分，分坐在左右两侧，井水不犯河水。

“A”级以上的学生共有14人，除了她和路明非，没被两大社团瓜分的人还有上午在考场认识的奇兰，还有零，她依然坐在最前排，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

姜望拉着路明非找了个位置坐下，教授团占领了剩下的位置。

“学生14人，‘A’级13人，‘S’级1人，教授团27人，人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对施耐德教授说。

施耐德教授的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面罩，一根输气管通往小车上的钢瓶，脖子上布满暗红色的疮疤。他的声音低沉粘稠，仿佛破损的风箱。

“立刻开始。”施耐德教授拖着他的气瓶小车走到墙壁前，扫视众人，四周迅速安静下去。

“各位，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就是现在。就在此刻，两名执行部成员陷在一处龙族遗迹中，我们刚刚从那里获得了重要的资料，但机关被触发了，出入的道路被堵死。他们的氧气每一秒钟都在减少，我们必须为他们尽快找到出路。”

他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尽量用简短的文字介绍了情况。

“找路可以用——”姜望伸手捂住路明非的嘴，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说白烂话了。

两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从她和路明非身上扫过。

“......可以用Google Earth，”路明非小声说。

姜望瞥了他一眼，好笑道，“龙族遗迹，在水下。”

教授话音落下，高处顶墙的柚木书架两侧移开，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

巨大的三维模拟图像出现在屏幕上，边角上有标尺，那是一座......青铜铸就的城市。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宫殿，太古遗迹。你们中有人的血缘来自于他。这里有一张图片，是执行部成员酒德亚纪拍照的龙文资料。根据猜测，我们认为它其实是关于这座青铜城铸造的碑记，我希望你们集中精神去阅读它。”施耐德教授说。

“你希望我们中有人和它共鸣产生‘灵视’？”恺撒问。

“是的，我们原本可能要花十年的时间解读它。但他们的氧气支撑不过20分钟了！请尽快！”

姜望从包里取出笔记本，接上了数据线，余光中路明非呆愣着四处张望，姜望用手戳了他一下，“划卡，学生卡。”

“审核通过......审核通过......”学生和教授切入不同的操作界面。

看到路明非面前桌面翻开，平板电脑出现，姜望就不再管他了，长江三峡？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巨型的青色穹顶，垂下的眼睛淡金色静静流淌着。

*

这是秋季罕见的暴雨，雨水狂泻，风速达到了十级，深夜，其他的船都靠岸避风，不安的水面上只有摩尼亚赫号的氙灯在雨幕中闪烁。

船上曼斯·龙德斯泰特教授正用力砸在操作台上，他神色凝重。

距离摩尼亚赫号不远处的水下，一个素白人影静静抬头凝望了一会儿船底巨大的阴影，没有任何征兆，她忽然沉入水下最深处，一头皎洁如月光般的银白色长发无视浮力般垂落着。

浅金色的瞳孔荡漾着微光，却无法照亮昏暗幽深的水底，一条明显的裂痕横在那里，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斩切，厚达数十米的岩石层开裂下陷。

她像一条幽灵滑进那个巨大的空腔，眼前矗立着一面青铜巨墙，向着上下左右延伸，看起来没有边界。

在水下120米的深处，普通人不穿加压潜水服站在这儿，会让巨大的水压直接作用在脆弱的人类身体上，血液里每一个气泡都会争相逃逸，然后血管爆掉，可这对素白人影丝毫没有影响。

青铜墙壁表面被人为地剥下大块铜锈，泛着过了油一样的青黑色微光，她悬浮在墙壁上的图案前，是凸起的一张人脸，嘴里含着一根燃烧的木柴。

她伸手点在那张脸的眉心，侧耳似乎是在倾听什么。

图书馆控制室，“Black Sheep Wall。”路明非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确保它一个不错。

这是那个自称路鸣泽的男孩告诉他的，“记得，black sheep wall，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很快就会用到它。”

几秒钟之后，所有人的界面都变了，变成了黑屏。从上而下，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刷新，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张地图上，巨大的青铜城被解析为个一个的机件，那些机件正在运转，旧的道路封死，新的道路生成。

“路鸣泽”许诺的成了现实，奇迹正在发生，路明非越过墙去了，他扮演了那只捣至的黑羊。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而地图的角落里清晰地标注，“路明非解读结果”。

那个冰雕般的女生也回过头来，路明非第一次看见她的脸，透明如冰雪。

在所有人望过来的视线里，他还看到身旁的姜望依然低着头，隔了两三秒才像是反应过来看他。

侧耳倾听的人影转过头，用另一只手敲了敲青铜脸，“喂，差不多得了，再吸牙给你掰下来。”

今天好冷啊，家里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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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帝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