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思嘉探视之后,瑞德始终被一种不安的情绪包围着,思嘉走之前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他应该恨她的,他应该像过去那样将女人当做生活的点缀,尽早忘掉思嘉这个满心算计的女人才对。他的头脑是这样想的,可是内心却一直在疯狂地反抗。所以他被这种伤心和不安拉扯折磨了好多天,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思嘉了。
正在这时,比尔突然慌慌张张地找到他,跟他说,“巴特勒先生,我这次来你这是偷着来的,你必须跟我说实话,那天那个来看你的小姐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现在有个极重要的事我们必须马上弄清楚。”
“你问哪个小姐?”瑞德下意识地以为是贝尔的楼子出了什么问题被北佬发现了呢。
“就是晕倒了的那个!”
思嘉!她能有什么让比尔如此紧张的事呢?
“她没跟我说过什么啊,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你仔细回想一下她的神情有什么不对的吗?”
“比尔,到底怎么了?你就直接跟我说吧。”
“从她探视过你之后,每天都守在营房外面,她的眼神太不对劲了,昨天我一直在留意她,她从早上7点就呆在那,一直呆到入夜,入夜之后她也没走,她藏在了旁边一个废弃的民宅里!”
瑞德听到这些后的心乱成了一片,“你是什么意思,她守在营房外面做什么?她是在等我出来吗?”
“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之处吗?我跟你说过她的眼神不对劲,那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我在打仗的时候见过很多次了,那可不是一个女人等待心爱男孩出狱的无助眼神,那是敌军的探查兵在夜袭之前势在必得的眼神,我不确定她进民宅后做了什么,她会不会又在民宅中偷偷观察了这边一夜。瑞德,你必须马上做出决断来,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姑娘是个什么性格,她以前是个会做出冲动之事的人吗?”
思嘉是个什么性格,瑞德可太清楚了,打从他认识她的那天起,她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这些年在他的引导下,更是肆无忌惮了,这个姑娘做过生意行过骗,开过枪也杀过人,会不会再做出更疯狂的事,他真的不确定了。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她会……”瑞德这下真的慌了,声音都开始发颤。
“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在英国和美国都发生过许多次的女人罢工游行了,难道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是男人领导的吗?你要仔细回想一下她探监那天的状况,她有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想要劫狱的迹象,她没有跟你提到吗?该不会是你让她这样做的吧?”
瑞德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天的糟糕表现,恨不得抽自己一顿,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向比尔要来了笔和纸,匆忙地写了一封信交给比尔。
“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将这封信交给她,让她去菲浦斯广场公园街16号找艾奇逊先生,跟她说这样能救我……她若是不去,那便不需要担心了,她若是去了,艾奇逊先生会安置好她的。”
比尔先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想了想后也想明白了里面的门道,“你是和地下组织有交集吗?算了,不要告诉我,我只是看在老长官的份上帮你传递些消息罢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再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为了防止思嘉做出冲动的事,瑞德只好让比尔将思嘉骗到地下组织,然后将她关起来,所以当梅兰妮找到他的时候,他当然知道思嘉被关在哪。但是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无比忐忑的,既是源于上一次自己对思嘉的误会与糟糕行径,也是源于他非法拘禁这一暴力行为,尽管这暴力行为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今天早上,他的老同学麦克莱伦终于从欧洲回到了美国,使他从监狱中被放了出来。他迫不及待便想去艾奇逊先生那里找思嘉,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她,却在监狱的门口遇到了威尔克斯太太。他打开了威尔克斯太太甩在他身上的那封信,整整四页歪歪扭扭的字映入眼帘,这字迹并不像是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的字迹,倒像是刚刚学会拿笔的幼童写的鬼画符。瑞德过去是见过思嘉签字的,她写自己的名字是很漂亮的。于是他先看了一眼信的落款,“您的女儿,凯蒂·思嘉·奥哈拉”这几个字也和正文一样歪歪曲曲,没什么分别。
“这是她的信吗?这字……”
“这就是思嘉写的”,梅兰妮打断了瑞德的问话,“她的右手现在握不住笔,写出来的字就是这样的。”
梅兰妮的话勾起了瑞德的回忆,让他想起了曾经暂住在塔拉的那段日子中,想起了思嘉在田间留在棉团上的斑斑血迹,想起了二人相扶回到塔拉的那些患难日子。是啊,他早就知道思嘉有耕地了,可是当思嘉穿上他买的新衣服之后,他便又觉得自己将她保护的很好了,又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了,为什么会忘记这些呢?是内心不愿意去想吗?是不想面对自己的无能吗?
瑞德再次在心中嘲笑起自己的卑劣,正如以往那样,当他将自己的一切恶行归结在“我是个卑劣的小人”时,他就可以不用再受到愧疚的煎熬,卑劣成为了他的遮羞布和挡箭盾牌。
这些复杂的心理演变只在一瞬间便完成了,瑞德很快便恢复了既往那满不在意的态度,打开信悠然地看起来,只看了一会儿,刚建设好的心理防御便再次被击碎了。
“妈妈:
请忘记你有我这个女儿吧。我本是不想这样做的,但我却做不到,我试过了,我真的做不到完全扔下他不顾。
我知道,我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你和爸爸却对我投入了最多的感情。曾经我恃宠而骄,认为那是上天给我的福德,但现在我真的为此懊恼,我多么希望你和爸爸从不曾爱过我……”
瑞德一点点看下去,信中描述了大段对父母感情的留恋与不舍,却又处处透露出诀别的含义。她写完告别的话后,又详细交代了自己原本的建厂计划,和藏在各处的钱,还列出了许多条做生意的建议,瑞德快速扫过这些生活琐事的描述后,看到了最后一段。
“……妈妈,我希望你收到信后,千万不想来找我,也不要向任何人打听我的情况,你就将我当做是在战争中已经死去了吧。如果你听谁提到了我,或是在报纸上看到了我的信息,求你千万不要来找我,更不要来现场观看,你会受不了的。下辈子,我会变成一只海鸟,向您衔去一支最美的铃兰花。
——您的女儿,凯蒂·思嘉·奥哈拉”
瑞德读过信后,什么也没说便向着菲浦斯广场跑去,梅兰妮也不得不跟上了他,可是没跑两步她便感觉吃力,只好在街边叫了个马车跟在瑞德后面。可是,瑞德跑的太快了,马车又很不灵活,坐在马车上的梅兰妮也只是将将能跟上而已。好在亚特兰大许多地方都烧没了,来自建筑物的障碍并不多,菲浦斯广场也不远,很快,梅兰妮就看到瑞德停在了一处建筑前,不动弹了。
“巴特勒先生,我们是到了吗?”梅兰妮顺了顺之前奔跑的气问。
“威尔克斯太太”,瑞德此刻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踌躇不前,欲言又止,“你,你能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梅兰妮白了他一眼,尽管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也能猜到这事和瑞德脱不了关系。但随即她又叹了口气道,“也不能全怪你,思嘉前些天就已经表现的不太正常了,尤其是探视完你那天还在夜里惊醒大哭了一场,怪我最近因为离婚的事过于心烦,忽略了她。”
梅兰妮这话中信息量可谓是很多了,思嘉在探视过他之后夜里大哭了一场,看来自己是真的伤到这姑娘的心了,可是瑞德此时却不得不关注到更重要的事,“怎么,你和威尔克斯先生打算离婚吗?”
原本梅兰妮这话只是不经意间的感慨,她见瑞德此副反应后,突然意识到她的离婚是能够刺激到这家伙的,于是轻笑了一声问,“怎么?你害怕我会离婚吗?”
瑞德当然怕了,怕的不行,但他这人越害怕慌张却越要表现的冷静满不在乎,“害怕?不不,我只是感到惊讶,毕竟那是北佬才会做出的事呀,我很想知道,是因为什么促使你做出这种决定的呢?难道是威尔克斯先生爱上了别人?”
梅兰妮又给他一个白眼,“你想多了,只是医生说我这身体不能生孩子,我也不能总让艾希礼当柏拉图啊。”
这话里的信息量就更大了,按梅兰妮话中的意思,他们夫妻多年是还都纯洁的跟未婚的男女一样。艾希礼是个处男!这对他而言威胁太大了!
梅兰妮一看瑞德的反应,就知道他一定和许多无脑直男一样开始担忧自己的魅力了,她又不禁为思嘉感到不值,这个男人就像一匹养不熟的恶狼,你对他多好他都做不到完全信任你。
最终,瑞德还是将这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告诉了梅兰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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