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抱是饱满、冰凉的,冷到宿云打了个寒战,再结合他贴在她脸颊的发丝透着寒气和那点点白霜,让她怀疑他根本没有照顾好自己。
她心疼的拍去寒风大胆的玩笑,“你这两天到底有没有回去呀?我如果很久才回回来你不就成冰雕了吗。”
大脑浮现,她驾着船回来,在岸边遇到一个坚硬的看不起清脸的类人型冰雕,以她对自己好奇心的了解,她一定回敲开看看,到时候一敲开,“恰克——!”
光想想又心疼又好笑。
恰克无法反驳他不擅长说谎,更无法欺骗她,只是茫然地抱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嘴里那两颗长牙却违背他的意愿伸出来分泌意味不明的腺液,他害怕会吓到她。
他无法出声黄金莲的莲子压在他的蓝舌上,被他硬生生地、囫囵地、吞进喉咙里,舌尖翻涌辛涩的风暴,怀着的女孩还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她眼里是笑意却皱着眉头。
即使恰克竭力去听了,却总是听不清,即使恰克努力平复心情,他的心也是阵前的大鼓,向天发出,咚咚、咚咚,鼓声咚咚。
他的泪腺是凝结的冰河,他无法无动于衷,他以为自己会落泪,却只是低垂下头颅将玉石的前额贴着她的肩膀,温顺的露出他的脖颈,让她能轻抚他珊瑚的脊椎。
而他唯能收紧怀抱,将她抱的更紧些。
恰克还在止不住的打颤,宿云就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摸到一半下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而且被他的怀抱紧锁着。
她想起有买回一条毯子,正好派上用场,她转动脑袋用余光去看,她装着背包的白船在浪花的推动下已经有向外远航的迹象。
宿云赶紧从恰克的怀里挣脱出,将白船拉到岸边,又将背包拿下船,从里面拿出那条毯子将它披在恰克的肩上。
毯子奏效了,恰克不再颤抖只是在他那黑压压的眉毛与睫毛底下,那双满含情愫的眼睛和他反复开合的嘴唇一起咀嚼下红色。
恰克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温和、包容、情绪稳定的形象有时候甚至让宿云觉得他像她奶奶,如果现在能上网,估计都能因为他的优良秉性被赋予一声“妈妈”。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宿云和恰克平时没少拥抱在一起,可基本是因为她需要,或是为了安慰她看到使魔蛙后身体下意识的应激、或是为了让她在虚无的海水中获得温暖,又或者是为了缓解在月亮升起的夜晚她突然其来的思乡,但这次是恰克需要。
“有人欺负你了?”,宿云提出一个荒谬的假设并为此感到愤怒。
“并没有。”雷霆、风雨的主人勾起笑容,慢吞吞地说:“你回来这么早,我有些太过高兴。”
“再不回来你就成冰雕了吧,这么大一个神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宿云小声嘟囔并上前整理他身上的披肩,让毛毯能更好的遮住他裸露在外的胸肌,“还好你不是人要不就冻死了。”
一个纪元,两个纪元,万年,亿年。
时间流淌告别旧日,第一纪元,雨水打落,滋养生灵的水使他们融化在地上,发出枯稠的不被知道的声响,尸身化作新纪元的土壤;第二纪元,倾泻的洪水随泪雨滚落,黑幕下是木树残肢和他们攀爬的猴子同胞,神仰起他的面庞,水滴滚落,祂不再踏足……
现在,这个纪元的人们为他献上玉米粒与畏惧的恭敬。
恰克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关怀的“谩骂”、“低咒”,让他新奇,那台大鼓更加激扬,发出雷霆的声响。
他以包容甚至是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宿云期待她能吐出更多那样的话语。
他的眼神看的人浑身发麻,更何况宿云心中有鬼,她错开相汇的视线,拿起地上的背包递给恰克:“这里面就是我买回来的东西,东西有点多,我们快点回家整理吧。”
恰克有些失望,但接过背包的时候握住了宿云的手,她也没有松开,就这样走了一路正好缓解了这一点。
家到学校有一段路,宿云最喜欢的就是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往往是最开心的。
就像现在这样,她和恰克走在回到神庙的路上,但真正回到家里又不是那么回事,她看看身旁的恰克和他们相握的手,慢慢地、悄悄地放缓脚步,延长这种幸福。
可算是回到这个任由她装扮,甚至被蛇小姐调侃评价:“这么看不是你到来而是我们搬到了你的房子”的神庙,宿云甩掉鞋子在她铺上的地毯上翻滚,她发出舒服的长叹,伸手抚摸感受毯子的柔软:“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舒服。”
那种幸福感没有因为回到家而消失,她融化了。
盘在一侧休息的蛇小姐受到波及她抬起头发出威慑的“嘶嘶”声看清楚后立刻试图过来,但在毯子上爬行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艰难,只能从毯子外向这边过来。
她过来后又出现上了毯子,盘在翻滚的宿云眼前热切的打招呼:“太好了你回来了,宿云!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又多么多么想你。”
宿云看到了她停了下来从身上拿出一条手帕为她擦拭爬行的腹部,“我也很想你。”
好险差点就压过去了。
蛇小姐舒服的半眯上眼睛,“往上面一点擦。”,一边悄悄打量正在神庙的另一半整理东西的恰克,害怕被发现她很快就移开视线。
蛇小姐小声道:“宿云、宿云快把我捧起来,让我盘在你的脖子上,我有事情告诉你,悄悄告诉你。”
宿云坐了起来,将压低身姿,身体盘出一个个优美的圆圈的蛇小姐捧在手里,她柔软而敏捷地顺着宿云的手臂向上爬,又缓慢地滑向她的肩胛,轻轻的虚环在她的脖颈,伸直自己的身体,贴在宿云的耳旁,她发出谨慎的气音,那根叉形舌须偶尔蜻蜓点水的擦过脸颊,痒痒的。
她说:“你离开时间里,恰克特别不经逗,一点都不好说活了,喜怒不定,总是露出西方相,所以我觉得他喜欢你,要不你再求婚一次,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下来了。”
“我真的特别喜欢和你一起玩,求求你了,宿云留下来吧。”蛇小姐撒娇的用自己的尾巴轻轻拍打她的脸,催促她给自己一个答案,“好烫!”
蛇小姐从宿云肩头滑落,掉到地毯上,在缓冲下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赶紧冲到水池边将自己的尾巴泡进去缓解灼热。
求婚!
面对蛇小姐的提议,宿云只觉得口腔里滚烫的痛,连呼吸都是滚烫。
她说不出话,一张一合地吐着热气,一股热炽自脊椎蔓延,她机械式的转过头,正好与恰克被声响吸引而来的目光相对。
宿云若无其事的、僵硬的,错开视线,将头转了回来,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她无措地扣着自己的手心。
察觉到恰克移开目光,她一个腾起,向池边跑去一把将蛇小姐握住手心,向自己的房间跑去,连鞋都忘了穿。
“好烫!好烫!好烫!”
被甩进宿云层层叠叠的床褥里,蛇小姐弹了好几下才陷进枕头里停了下来,她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握我的七寸这真的很不舒服!而且你真的很烫,还好我有鳞片要不然肉都熟了。”
真心疼自己,她盘起来用尾巴小心地触摸被宿云握得变得温热的部位,因为是冷血动物,尾巴还刚刚沾了水,那个部位格外滚烫、灼热。
宿云充耳不闻,从进门后她就在关门关窗,速度之快等蛇小姐回过神,从被褥中抬起头,宿云已经关到最后一扇窗户。
阳光透不过她的强硬防备,房间黑了下来,宿云拿起烛台点亮,再一次检查门窗紧闭到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的程度,她才喘着气,坐在床边向蛇小姐道歉:“对不起。”
鳞片也凉了下来,蛇小姐道:“没关系,原谅你了。”
宿云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团热气,宛若刚揭开的蒸笼,热浪滚滚,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还是问出口:“你说再求一次婚是什么意思,我哪有干过这事!”
蛇小姐一下就立起来,“你不是对恰克一见钟情的吗,你当初那眼神我一看就知道,我不信没有动心。”
宿云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恰克那么漂亮,谁看了都会恍神,移不开眼的。”
“是吗。”蛇小姐惟妙惟肖的模仿:“我会报您的,请让我供奉您吧!”
“不要添油加醋!”
在一通胡言乱语中,一人一蛇终于弄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文化差异。
宿云也明白她的“孟浪”,已经羞耻的像煮熟的虾,靠着床头陷进给与她安全感的被褥中,抱着双膝低垂下头,一言不发。
“可能和我们的礼教有关吧,我们这可不流行和受我庇护的人类那样。”蛇小姐不理解,也不尊重。
突然她灵光乍现突然意识到宿云重来没有否认自己喜欢恰克,这可真是细思极恐,粗思也恐,所以宿云喜欢恰克。
“你喜欢恰克对吧,那就当是你的第一次求婚,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被褥里传来宿云闷闷的声音:“本来就是第一次,我之前又不知道……”
他们那神和人完全就是劳务合同的关系,纯粹的不能再纯粹。
但凡她敢说这个神好帅/好美我要和她结婚,根本用不上神明托梦,她爷爷奶奶就能先将她教育清醒并怀疑她被上身了,给她灌加入香灰或者符纸灰水。
蛇小姐抓住重点:“所以你喜欢恰克,会和他结为伴侣对吧。”
“我还不知道……”
有人在敲门,根本不需要去想是谁。
她一把掀掉头上蒙着的被褥,宿云睁着眼直勾勾地朝着、望着,屋里暗沉沉地,那点烛光足够门上随力摆动着的实心莲花小金坠子亮了。
她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她需要面对自己的超前消费,这就像大学那高利率的助学贷款,只要想要,逃避不了。
宿云想起她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名字是最短的咒,她不清楚这里是不是也在意这个,毕竟这是个神话的时代,但在相处中恰克极少用她的名字叫她。
现在恰克就在门外呼唤她。
“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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