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外的雨越下越大,神庙里使魔们正如往日一样将一个个罐子、一件件诡异奢靡的珍宝和工艺品从莲花盛开的河水中拖出,不过这次它们将被运往神庙内装点人类女孩的居所。
带上那些装着食物的罐子,恰克和宿云来到神庙后殿的厨房。
说实话这个房间被称为厨房真的很勉强,宿云摸索半天才找出几个积灰的炖锅,将黑豆、红豆和粗超的不知名谷物混合加入水一起下锅。
一个陶制的炖锅装上水,一个做工精致大小刚好合适的青铜制成的圆盘就这样卡了进去,南瓜被挖去籽打上火鸡蛋就这样摆在圆盘上。
玉米粉代替面粉和火鸡蛋以及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奶一起均匀的混合,厨房里那唯一有过使用痕迹的石板在火焰的炙烤下散着与太阳相似的能量,喷上一层油,面糊在石板上摊成薄饼状,凝固鼓包翻面一气呵成,家中老人常做的甜麦煎叠成扇形三角形摆在了异域风格的盘子上。
凭借记忆复刻麦煎美洲版虽然使用完成不一样的材料却有着相似的口感,咀嚼在口中,宿云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好像有眼泪也从眼眶里落了出来,有点咸。
一只手伸过来擦去了她的泪水,恰克将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哄道:“你不要哭。”
宿云摇了摇头,“是故乡的味道。”
是故乡的有味道,是她懵懂时就阔别的故乡,明明在中超买过正宗的食材,尝试了许多次可做出的成品却没有现在正宗。
宿云想或许是因为献给神明的食材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可以模拟记忆中的味道的炼金术。
“别担心你会回家的。”
天黑压压的暗下来,雷霆与风暴的神似乎陷入了无措的惶恐,伟大的太阳也感受到外溢的神力,自动避让进云雾。
宿云已经收敛好情绪,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缺的东西,“厨房还差锅、筷子、刀具,我还差头梳、牙膏,对了我还要洗澡。”说着就抬起自的手臂凑到自己的鼻子底下嗅了嗅。
没有异味。
恰克也低下头,高挺的鼻子贴着她的手臂像小狗一样嗅嗅,“是神香。”
宿云惊讶道:“我身上有味道!”
她又仔细嗅了嗅真的没有闻到有什么香气,倒是恰克,贴着他的皮肉,依偎在他的怀里,他芬芳的气息吹在她的身边,那张异域风情的脸上闪过万花筒般的神情,仿佛他在一瞬间试过了这些年了他库存的所有人类情绪,在这短暂却又永无止尽的时间里所有的情绪只是为了安抚她。
他的双臂像藤蔓缠绕住宿云的骨皮,他身上的香气漏进她的世界,随着呼吸透进她的肺中,宿云的胸口开始起伏。
“咚咚”。
“咚咚”。
使魔蛇砸开门,卷着橡皮球,“宿云看我找到了什么!我们来玩球戏吧。”,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你们在玩什么。”
宿云一把推开恰克,从他的怀里跳出来,“没什么。”,她接过那个橡胶球拿在手里垫垫问道:“怎么玩?”
蛇小姐兴奋地吐着舌头像抽动的红绸段:“用你的肩、肘、手腕投球让球穿过石环,不过这里没有标准的石环,我们投进水里就可以了。”
“当然了,我用尾巴。”
“好的。”
比赛进入白热化,宿云喘着粗气拦住了使魔蛇,蛇小姐出了一记险招,她用身体卷着球,奋力弹了出去。
球入水了。
她的尾巴兴奋地拍打地面,发出拍打大鼓的声音,“快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收获我的荣誉。”
使魔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青铜斧,她将斧头伸到宿云手里,自己则躺在地板上拉抻成一条直线:“快砍下我的脑袋。”
“砍哪里?”
“我的脑袋啊,笨蛋宿云。”
宿云无措地握着着斧头,蛇小姐已经焦急地拍着尾巴。
她握紧斧柄又松开,也是在这一刹嗅到血污的腥气。那总是沉默的潜在水池里在水面露出一双混沌又精明的铜黄色眼睛的使魔鳄,它粗壮的四肢撑起臃肿的身躯步履蹒跚,宿云连身上的毛孔都能嗅到它翕和的嘴巴里涌出的恶臭气息,潮土、污泥和腐肉糅杂的残渣,
它欺进,一口下去,衔着一嘴发绿的水草,暗红色的液体在它咀嚼中沾了牙。
“什么同事浅尝一下吧”的场景还是给了宿云很大的震撼,她呆愣得看着这一幕。
是回光返照吗?地上使魔蛇被猛啃猛咬后的身体,像被捕鼠胶粘住在木板上的一只老鼠,她频繁的痉挛,抽动着。
蛇小姐皮骨间血肉生长,先是圆滚又拥有了脑袋,她摇晃着衔接处还不自然的新脑袋,“不要羡慕,等你赢了我就到你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不过我可是球戏的行家,想赢我可不简单哦。”
“……”
谢谢,一点都不想赢。
她回到房间,这个曾经空荡荡的屋子已经被布置的如同凡尔赛宫,那张雕刻着繁复水莲的西班牙雪松木桌上,令人震惊其工艺的青铜镜下,她随口提起的头梳什么的整齐的摆在桌子上,一张由无花果树的嫩皮浆制的硬纸就压在下面。
字条上的象形文字说:[后殿的第三间房间是沐浴的场所。]
到了晚上,宿云一点也睡不着,经历白天那一幕真的很难安然入睡,她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她堆叠的什么云朵、蛛丝、女神的豌豆公主般的大床爬起来,在她好似龙巢的房间里踱步。
另一扇门内恰克听着她的骨头与石板面互相挤压,发出轻微的咕哝声。
他打开了自己的那扇石门。
有人在敲门,恰克在门外询问:“你睡不着吗,我感觉你一直在踱步。”
她将门开了一个小缝探出脑袋,“你怎么感觉到的。”
恰克点点头,“这座岛屿都是由我的神力构建的。”
“这样呀,其实没什么就是白天,你知道的砍下朋友的脑袋,这样的游戏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被吓到了吧。”恰克揉了揉她的脑袋,“大家多少有受到人间的影响,它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这样的癖好。”
“那你想玩些别的游戏吗?”他问道。
她在“不会也是什么血腥的游戏吧怕死我只有一个头”和“他要玩早玩了怕什么”念头中左右为难。
最后宿云打开了她的房门,窗外那高挂的月亮穿透进来与屋内那些金灿灿的酒杯、烛台以及那散发着异香的暖黄色火光混合,那面铜镜搜集了这些幻觉般的光,正正巧那冷冷闪动的明亮“太阳”正巧投了过来照亮了恰克的脸和那双蓝宝石的眼睛。
那是克什米尔的蓝宝石。
借着这“太阳光”,宿云握住了他微凉的手腕,正巧握在他的手腕处鳞片,干燥的鳞片还是难免膈手但还好她有攀岩的经历令她无畏这些小事情。
也正是借着这“太阳光”,宿云眼见的发现恰克别着他那乌黑柔顺的长发的耳后,在那层黑绸缎下,绣娘偷了巧,那里也有蓝宝石的薄片。
女孩的声音响亮,像海螺号突然响起。
“玩!”
这个夜晚是无比新奇的,神明与异世界的女孩“逃”出了神庙。
他们垫着脚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唤醒沉睡的使魔,恰克的身边散发朦胧的荧光,这足以点亮脚下的道路,他们翻越丘陵,沿着河流径直走入壁垒般的松林,作为神庙的护城河,树林浓密得连鸟儿飞翔与鸣唱的空间都没有,于一片寂静中,只有伏于地面的蛙发出零星的叫声。
沿着河走,松林就逐渐稀疏了。
那日的虚海却在今夜成为了宛如梦中乐土的丰饶之地,那足够明亮的月亮还挂在夜空中,恰克吟唱着诡异古老的旋律,宿云只觉得什么东西如蛇般缠绕上她的脚踝,她被包在一个泡泡形成的膜里。
日与夜很快就交融难分,恰克谨慎的数着时间生怕错过了时机。
是时候了。
“游戏要开始了。”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宿云下了虚海。
那漂浮的冰川自觉避让,不敢相信那样的海平面下是缤纷多彩的鱼群,生长着美丽的珊瑚,海床上那是硕大的可以当做入鱼居所的贝壳。
宿云还在感叹大海的变幻多端,他们已经浮上了水面。
两人在海水中漂浮的身体隔着一层薄纱般的水泡如同海獭般近乎是紧贴在一起以避免被白色浪头拍散,他们一起仰着脑袋注视着那颗月亮,等待着、等待着它坠下海中的那一刻。
那颗黑夜的宝珠正要坠入它的贝壳,恰克领着她冲了上去狠狠的掏了一团团光絮并从中抓下了一只红眼睛,雪白身上的皮毛夹着红色图腾的兔子。
月亮恼怒的晃动,射出数道皎洁从月光,他们灵敏地躲避了所有攻击,一头钻回海里,荧光的球型蓝眼泪追逐了他们一段路,最后坠入海中。
他们回到了沙滩上,恰克抓着兔子的耳朵,那只从被抓到的那一刻就不再反抗的的兔子被这样递了过来。
“伊什切尔的兔子,送给你。”
在他们悄摸摸走下神庙金字塔台阶的路上,恰克向她介绍他们将要玩的游戏。
他曾经喜欢与兄弟一起去抓月亮上的兔子,母神纺织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而且兄弟姐妹们怎么够分,而这些兔子都是母神纺织的助手,只要抓住了它们就可以收获不亚于母神编织的美丽衣衫。
这也就成了祂们间最喜欢的游戏,少年的他爱漂亮,是抓兔子的好手。
恰克的眼睛发出明亮的光芒,仿佛燃烧的冷火,一阵海风,他的长发飘在身后如有一面黑旗。
而宿云将要有崭新的、合身的、美丽的新裙子。
太阳升起了。
在回去的路上,树梢枝条密密纠缠,光线被过滤成一层青碧蒙亮,那条小河的河岸遍布扁圆小花。
宿云惊奇的发现恰克有一条尾巴,在他的五块腰椎的中间部位长着一条布满宝石鳞片的尾巴,那尾巴高昂着,细长的尾巴将无意识的摆动。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恰克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嗔怪的意思。
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红起来,他的尾巴失而复得,正在背叛他讨好献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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