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次就麻烦你了麦小姐,合作愉快。”
麦又歌换上职业的微笑,握住对面总经理的手,“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我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就不陪麦小姐用午餐了。我已经安排了人招待您,希望您在轻飏用餐愉快。”
当真是意外的收获,麦又歌暗自庆幸。
回北京不过两个月,她才刚从澳门那段并不旖旎却足够深刻的 “艳遇” 中勉强清醒过来,工作的压力又接踵而至。
老板给她团队的定位是做品牌,想让她们做一些有影响力和特色的作品出来,打响公司的知名度。她正苦恼升职后第一笔大单应该从何而来,竟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轻飏,北京老饕心中的粤菜圣殿,以高不可攀的价格和个性冷傲的创始人闻名高端市场。传闻米其林数次想与这位恃才傲物的龙师傅接洽,却都被拒之门外。
然而就是这样一间餐厅,竟主动联系她,说是看到她为澳门星豪酒店拍摄的宣传片觉得不错,想请她为轻飏也拍一支宣传片,为品牌明年进军日本造势。
或许运势总是守恒的,既然情场失意,也该她职场得意了。
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身后传来服务生清亮的声音。
“麦小姐,现在为您上前菜。”
长条形的盘中,依次摆放着三道精致的粤式点心。
好看到她职业病犯了,拿起相机先框框一顿拍。
“麦小姐,这是我们的前菜点心,红米肠,萝卜糕,还有今日特供麦满分。”
麦又歌猛的回头。
身后只有服务员小姐,带着甜美的职业笑容。
“是在找我吗?”房间右侧的屏风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徐君乐还是一贯的慵懒打扮,做出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正如他们在澳门博物馆重逢的那一刻。
“不用这么惊讶吧,” 他缓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把盘子往她那侧推了推,“快趁热吃吃看,专门为你做的。”
“不是,你......”麦又歌从再遇徐君乐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小麦老师,不是只有你有事业要拼。” 他抬手为她续上一杯新茶,“我呢,现在也是别人的打工人了。”
“你到北京来工作了?那珍强记......”
“跟着我爸学了几个月的烹饪,我其实挺有兴趣的,但是强哥自己先顶不住了,把我这个逆徒逐出师门,打包送给他老朋友了。” 他说着摊摊手,“所以,我现在是龙师傅的关门弟子。”
“轻颺的创始人龙师傅?”
“对,我现在打两份工,每个月一半时间在北京跟着龙师傅烹饪大师班,一半时间回澳门跟我爸学珍强记的经营。”
“所以我这个单子,是你介绍给龙师傅的?”
“我只是给他看了之前你在澳门拍的片子,还是小麦老师实力强。”
沉默,包厢内只有徐君乐筷子碰到餐具的声音。
麦又歌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神,只能听着如擂鼓的心跳,默默叮嘱自己冷静。
“说真的,我没想到能在北京间到你。” 她率先打破沉默。
那人并不接话,只是用一贯慢吞吞语调,自顾自说:“说真的,你刚转头找我的时候,是想见到我呢,还是不想见到我呢?"
麦又歌突然就不慌了,她不想认这个输。
她抬头直视徐君乐,不再压抑嘴角的笑意:“想见到你。”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给出这样笃定的答案,愣了一瞬,随即也笑开一个大大的酒窝。
“你第一次离开澳门之后,我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看出我有心事,就我问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但是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他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想安慰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才反应过来,他以为我喜欢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和我天人永隔了。”
麦又歌差点被茶水呛到。
“很好笑吧。我后来仔细一想,的确挺好笑的。你只是回北京工作了,我们只是相隔在并不那么遥远的两个地方,却自己假想出天人永隔一样的困难,这不可笑吗?”
“阿乐,我是个顾虑很多包袱很重的人,我没办法像你那么潇洒,我现在可能...”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找你要答案的。我承认来北京这件事,我有尽力去促成,我确实,很想你,” 他的声音柔柔的,带着点小心翼翼,“但你不用有负担,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甲方就好。”
“甲方?”
“嗯哼,龙师傅把宣传片的事全权交给我来负责了。”
“所以,现在你是我的甲方?”
“嗯,形势逆转了呢,麦满分老师。”
京郊,高速。
导航的图示已经变成了一条红到发黑的线。
“你看,我就说今天周五,这会儿出城,一定是人山人海。”
她就不该听徐君乐的忽悠,跟他去见要出镜的非遗传承人,毫无悬念的堵在周五出城的路上。
“没办法啊,邹老师和你一样,也是个卷王,好不容易才约到合适的时间。”
“话说你这车哪里来的?还是个京牌。”
“朋友闲置的车,正好借我开开。北京可不比澳门,这个温度骑电动车出城,警察叔叔可能会以为我们是私奔的高中生,准备冻死自己殉情。”
麦又歌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看路吧你,走了。”
“耐心一点嘛,麦满分小姐。”
“可是我们已经堵了一个小时了!” 麦又歌双手抱头,仰天喟叹。
“虽然我是学文科的,但根据相对论,和美女共处1小时,你会觉得时间短暂,仿佛只过了1分钟。所以理论上,我希望这条车队堵得更长。”
麦又歌忍不住笑出声。
“那你约的人呢,好不容易约到的,迟到了可不好。”
“已经电话解释过了,邹老师会理解的。不理解也没办法,天要下雨路要堵车,小麦要拒绝我,无能为力啊。”
雨声夹杂着冰雹,一点点敲击在车顶,窗外弥漫着昏□□凉的水雾,车内却暖和得像冬天清晨的被窝,让人放下全身的戒备,在无形中消弭了两人间那层尴尬躲闪的隔阂。麦又歌突然觉得,或许他们应该坦诚的探讨一下两个人的关系,而不是像那天在灯塔下一样,慌慌张张不明不白。
“我只是觉得客观上,我们俩,确实很难。” 她先开口,定了个调。
“我现在人在北京了。不说破除万难,至少九九八十一难,算是过一关了吧。”
麦又歌捏紧手心,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人不能用爱发电。” 她理性□□。
“人应该忠于本心。” 他步步紧逼。
“谁都想忠于本心,但很多事情不是完全以我们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骗自己就是你的唯物主义吗?”
麦又歌被噎得接不上话。
“说得都对,就是没一句我爱听的。” 他撇撇嘴小声嘟囔,眼神委屈得像一只雨天里湿漉漉的小狗。
“我有一个提案,你考虑下。” 徐君乐说着打开转向灯,车子脱离堵塞的长龙,向一旁的服务区驶去。
“去哪儿?”
“洗个车。”
“下雨你洗什么车?”
他并不回答,操纵着汽车上了自动洗车的履带,车辆被缓缓传送向前。
“我在北京学习的日子,你来做我的地陪吧,这次换你你带我逛。” 他侧过头拉起麦又歌的手,轻轻摩挲着。
“我不求一个答案,这样的一期一会我就很满足了。你说只有喜欢不够,不够什么我也不明白,但我只要喜欢,对我来说就够了。”
车辆进入清洁仓,窗外涌上大量的清洁泡沫,五颜六色的霓虹光透过玻璃投射进这狭小的空间,仿佛一场魔法世界的奇幻烟火。
他越靠越近,眼眸中的迷离一如那夜在灯塔之上。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没有阻止,陷于魔法,忠于本心。
五颜六色的霓虹退去,室外自然的光线重新透进来。魔法消失理智回笼,徐君乐的吻随着车被传送出仓而结束,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麦又歌想,相对论对她同样有效。
“好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未来的事情现在不想。”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甜甜的香气。
好像是清洁泡沫的味道,也好像是徐君乐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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