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再一次睁开眼时,视线内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耳边是混乱的嘶吼声、炮火声、兵刃碰撞声,全身唯一的感觉便是无尽的疼痛,
从下腹蔓延至全身,从体内扩散至皮肤表面,充斥着撕裂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自己被送到了哪里?
... ...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她咬紧牙,克服着无边的剧痛,操纵着千斤般沉重的身躯,艰难地坐了起来。
还未等她看清四周,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诺拉!”
史蒂夫难以置信地看着诺拉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战场的中心,所有人的面前。
“小心!”
诺拉扭过头,就看到一束几乎能淹没她的激光覆盖了她的视线,躲避显然已经来不及,她笑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死了,也好。
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最后却只是拼尽一切代价在演一场独角戏。
只是,这样的死法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
被误杀的,呵。
诺拉这样想着,预想中的剧痛和冲击却没有传来,难道自己已经对疼痛麻痹了?
她睁开眼,却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挡在她的身前。
而在她的面前,灭霸目不转睛的目光正贪婪地注视着自己思念了几十年的女人,像是要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深深镌刻进脑海。
她整个人都被灭霸那健硕的紫色臂弯笼罩其中,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加重哪怕一分的力道,像呵护着全宇宙独一无二的珍宝。
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云,史蒂夫和托尼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
诺拉不可思议地看着灭霸,随即却觉得讽刺得令人发笑。
一手将自己害成这般模样,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却救了自己。
灭霸看到眼前的人儿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曾经充满活力的双眼已经变得暗淡无光,她的身上伤痕累累,鲜血几乎要染透了整条裙子,却还在继续蔓延。
恍然间,眼前的人儿和久远却清晰的记忆里,那个手术台上的女人重合到了一起。
几乎是同时,他的大脑电光一闪,一切的问题都有了答案,为什么他翻遍了宇宙都没有找到诺拉的身影,为什么她的那个挚爱六个月前才被自己杀死。
因为她来自未来。
眼前的人儿想要撑着身体站起来,然而努力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效果,反倒加剧了伤口的流血。
“你受伤了。”灭霸说着想要扶她。
诺拉没有理他,已经麻木的双眼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挣扎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然而却在迈出第一步时随即跌倒,灭霸连忙接住她。
“你想要去哪?我送你去。”
诺拉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瞬间,原本空洞的眼中填满了各种情绪,说不出是仇恨,是愤怒,还是痛苦,也许都有。
“灭霸——!”
灭霸眼看着她红着眼睛朝着自己大吼了一声,然后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诺拉?”灭霸低下头,轻唤出这个曾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名字。
怀里的人儿已经失去了意识,惨白的脸庞和嘴唇象征着她的奄奄一息,灭霸凭借记忆里的手术伤口在她的下腹部轻触了一下,鲜血透过衣服沾满了他的一整个掌心。
“撤退!”灭霸抱起诺拉,直觉告诉他,诺拉需要治疗,不能有一丝的延迟。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看到灭霸带着诺拉离开战场,他的所有手下都紧随其后。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阻拦,灭霸替那个叫诺拉的女人挡了炮火,带她离开时的表情无比焦急,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待小偷的态度。
这场战争突然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
“...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鹰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样子战争结束了。”史蒂夫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灭霸把诺拉带走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诺拉的手里拿着次元核心。”托尼捏了捏眉心,“看样子就是她从灭霸哪里偷走的,但是灭霸刚才保护了她,别告诉我那个大家伙看上了诺拉。”
忽然间,奇异博士的自己大脑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感召在他脑中呈现,他不由自主地念起了某种不知名魔法的咒语。
一种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咒语。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遥远而又飘渺的声音在呼唤他,对他呢喃着不知名的话语。
而此刻,在遥远的宇宙某个角落,一男一女两位神明睁开双眼,他们察觉到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男神的脸上流露出隐忍的神情:“一定要对她这么残忍吗?”
女神叹了口气,握住他有些颤抖的手:“为了这个宇宙,我们必须这样做。”
······
不知过了多久,当奇异博士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漂浮到了半空中,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战争结束了。”奇异博士降落到地上,“诺拉也许能拯救未来半个宇宙的生命。”
刚才... ...他听到了那两位神明的对话?
尽管他从未见过那两位,但那滔天的力量,使人不由自主地就知道是他们。
两位宇宙神明会对一个普通的生物这么在意吗?
“拯救半个宇宙的生命。”史蒂夫道,“诺拉?你刚才是怎么了?”
奇异博士沉默了片刻,斟酌道:“我也不太确定,我刚刚听到了来自宇宙边缘的声音,是两位神明的对话。”
“真是神奇,他们说了什么?”托尼问道,“那姑娘会有危险吗,灭霸不会把她关起来杀了还是怎么的。”
奇异博士摇头:“不会,但是我猜,诺拉的未来和这个宇宙息息相关。”
·
与此同时,黑暗教团的飞船主舰。
“父亲在哪?”贝特一上飞船就问道,她刚刚还在废墟里找人,结果突然就被召了回来。
卡魔拉向着手术室地怒了努嘴:“在手术室,恭喜你啊。”
“手术室,父亲受伤了?”贝特感到非常地不可思议,在她看来,即使是千军万马都不可能让她强大的父亲流一滴血,更不要提严重到进手术室的地步,“恭喜我什么?”
“当然不是他。”卡魔拉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眼中流露出挪揄的笑意,“是一个女人。”
“女人?!”贝特瞪大双眼,但随即意识到卡魔拉意有所指,“你是说,我的,我的... ...母亲?”
“自己去看看吧。”卡魔拉翻了个白眼。
贝特快步向手术室赶去。
老实说,她知道父亲能对她比其他兄弟姐妹特殊的原因便是,她坚信父亲深爱着她的母亲。
即使那个女人在她出生时就抛弃了他们,这么多年来从没来看过她一眼,可她永远能从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残忍无情如父亲,却对那个女人情根深种,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软弱到无法对无辜者动手的自己肯定早就被父亲弃如敝履,而不是培养至今。
... ...那个女人,真的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一眼?
... ...也许她根本就不爱自己吧。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在手术台的照明下,那个一如既往的高大身影背对着自己忙碌着,而在手术台上,隐约能看到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贝特来到灭霸身后,隐藏起自己的情绪:“父亲,我们就这么撤退了?”
彼时灭霸已经将手术工具都排好,他将麻醉剂注入诺拉的体内:“贝特,去把造血干剂拿来。”
“... ...”
贝特怀着复杂的心情将造血干剂递给他,灭霸将诺拉的血滴入其中,剪开诺拉身上那件被血浸透的衣服。
原本被缝合的伤口已经被撕扯得血肉模糊,难以直视,有些原本微小的伤口也已经被扯开了狭长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已经淹没了整个腹部,就连两条大腿也被染得血红。
而伤口缝合的位置,和当初那场手术一模一样。
灭霸通过机器检查她的身体内部,视线忽地落在了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次元核心上,随着麻醉剂开始发挥效果,那只紧紧握住的手也在缓缓松开。
而那个次元核心正是当初那场手术时,他放在她枕边的力量核心,如今她带着它回到了手术台。
... ...她从黑暗象限逃走后,又去了哪里,才会把伤口撕扯得这么惨不忍睹?
贝特一直都站在灭霸的身后,敏锐的她注意到了父亲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试探地问:“怎么了?”
灭霸摇头:“把力量核心从你母亲的手里拿走,不要让它干扰手术。”
得到准许后,贝特来到了手术台的另一边,彼时她才看清手术台上那个鲜血淋漓的影子。
那是一张如同天使一般圣洁的面孔,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之骄傲的相貌的来源。
而那张面孔的主人正如同睡着了一般,安静地躺在灯光下,与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颊所对应的,那个女人的身体正绽放着妖艳的血肉之花。
贝特从诺拉已经松开的掌心中拿走力量核心,这就是这个女人从父亲手中拿走的东西,也是这个女人和父亲相识的契机。
多年来,她对于这个女人的有限认知全都来源于父亲的讲述,而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和父亲促膝长谈的机会。
这个女人的手凉得仿佛没有生命一般,身体纤瘦的过分,没有一丝的生机。
没来由地,一阵心疼的感觉撞进贝特的心口,她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千言万语落在嘴边最终化作了一句:“我可以帮忙吗?”
“当然。”灭霸道,“造血干剂应该快好了,也许一罐还不够,你的母亲失血太严重,去消毒,然后给她输血。”
“... ...”贝特不再言语,专心做好眼下的工作,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
她看到父亲将那个女人惨不忍睹的皮肉划开,已经沟壑嶙峋的子宫暴露在灯光下,贝特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嘴。
那是她尚未降生前曾居住过的温暖巢穴,如今却破败不堪,一条条崎岖的裂缝蔓延其中,相互交错着,逐渐被溢出的鲜血淹没,然后鲜血流出,纵横交错的裂缝再次显现。
她在黑暗教团长大,她曾见过种族屠杀、见过各种残酷的刑罚,但当她亲眼看到和自己血肉相连的那个人如此的惨状,那种感觉... ...此刻她才深刻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是她生下了自己。
听到父亲的呼唤,贝特连忙递过凝固剂,她看着父亲给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止血,消毒,缝合。
她看着那些破败的伤口被一层一层地缝合,鲜血不断溢出、凝固、吸收,造血干剂换了三罐,父亲的额头汗水越来越密,她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模样。
“您在紧张吗?”她擦掉灭霸额头的汗水。
“是的。”破天荒的,她那高傲的父亲承认了,“如果你的母亲因此而死去,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可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贝特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她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和您有什么关系?”
“和我们两个都有关系。”灭霸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缝合的伤口,“这些伤口,是她生你留下了。”
贝特愣了一下,仿佛一道霹雳打在自己的头上:“怎么可能... ...都过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些伤口就没有好过,就一直是这样的?”
她不相信,这些伤口肯定是这个女人因为其他原因而受的伤,可是父亲从未骗过自己。
“... ...”灭霸沉默了,“女儿,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可以接纳你的母亲,她本可以选择拒绝你的诞生,她也有这个权利,但是甚至在你还没有出现时,她就已经爱着你。”
在缝好最后一针后,灭霸终于松了口气,他看向贝特:“你的母亲现在非常虚弱,等她醒后你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可... ...屠夫中队怎么办?”贝特并不想照顾这个女人,并且她相信这一定是父亲想做的工作,“那您呢?”
“没有什么会比你的母亲更重要。”灭霸停顿了一下,转身向外面走去,“她不会想看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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