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黄色的灯光总是在双眼倔强不肯眨动期间展现它断断续续的颤抖,这并不符合常理,因为我心知肚明,在可可于纽约城奢华的服装设计室中,并不会存在任何能够让我将其与“廉价”一词连接的事物。
挂在门板上面的房间号标着五二三,这里曾经是莉莉安除了长岛别墅与曼哈顿公寓过后另一个得意之作。
她就是喜欢摆弄这些家具们。
几乎能称得上是乐此不疲的在我的回忆里面来回用高跟鞋跟敲击木地板,带着几位精心挑选的设计师跟在身后来画出各种各样不同的稿件,再全然掀翻它们,出现在散发木香与皮革气味的空间中随着自己的心买下并不相配,却又在组合后独具个人风格的物件们。
从我左手边的米白色圆凳,到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于这里的哥特式落地时钟都在静悄悄的向我讲述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我喜欢在一切都已经失去原本意义后再竭尽全力试着将它们找回到身边,莉莉安理解我,甚至我想说,在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她便已经懂得我会在这一刻回想起与她的第一次相见时刻。
那是一九六八年的夏日末尾,同样,那也是一场充斥着无数来自男人不怀好意注视的派对。
我的身体陷在泥泞却光洁无比的香槟酒杯旁边寻找自己,她却如天使降临一般出现在我的眼前,成为了我第一个试着展示花招的可怜角色。
她实在不应该这样做。
因为她所有的不幸似乎都是在将我带回自己的公寓后发生的。
在那个时候,除了那些被安琪带进,却侥幸逃出的男人卧室以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曼哈顿中心公寓窗外的高层景色,不由自主的凑近玻璃,我用鼻尖抵住了它,感受着炙热的呼吸终于有了一点点存在意义般在上面留下水雾,而莉莉安就站在身后对我的幼稚行为笑起来。
“你喜欢这些,对吧?洛蔓……洛蔓贝尔?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噢,原谅我有些冒犯的问题吧,就像这间被家具填的满满当当的房间一样,我在带你离开派对的时候就已经像是一个合格的投资者那样做出了决定,现在,我想你告诉我,洛蔓贝尔,你喜不喜欢这些?”
——“不,莉莉安,比起这些,我更希望有人能够把我的心填满。”
“把你的心填满?”
莉莉安在听到这句话后短暂的变作哑口无言,诡异的同情心在一片安静中缓慢发酵起来,这从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我也并不觉着用故意为之的脆弱开展欺骗是很严重的事情,因为相比起麦克·柯里昂来说,莉莉安遭受到的花招根本不值一提。
这和‘两个女人处心积虑来算计一个男人’毫无关系,短暂思索后,莉莉安用柔软的浴巾擦干了我光裸展示的身体,在与此刻同样的黄色灯光下,她说:“洛蔓贝尔,不瞒你说,我想给予你一些更好的制作,你可以把这理解成某种惺惺相惜,但是,我需要你和我保证的是,在这些光明的未来到来之前,你要耐心等待我,等待我说服柯里昂家族……”
“为什么要说服他们?他们是谁?难道每一个演员都要经历这些吗?”半只脚踏进好莱坞低端演员的女孩并不能懂得盘旋在摄像头上方的巨大势力,但却迅速在见识了不需要再担惊受怕被按响门铃的安稳后变作了完全的另一个自己。
伪造的故事,快速穿过的走廊,莉莉安在派对中心反复喊出的名字中透露担心,但我却毫无悔意,固执的想着:“我要逃离这一切!逃离所有不安好心的触碰!”拍打起面前阻挡住我的房门。
上膛的手枪、旁人的目光、会把我的生命夺走的子弹都不算重要,重要的是我,且只有我。
接着,门开了。
房间内刺眼的光芒被男人的身体遮盖住时迸发着小幅度的闪烁,我在某种通灵书上面读到,当房间的灯光如同这样闪烁时,就说明身边会有鬼魂的光临,但可惜的是,其实鬼魂并没有真实存在的肉/体会让我感受到惊慌无措。
我现在是否还被这样的感受长久的占据着呢?
戛然而止的思绪令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起来,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被流出的眼泪与脱下的礼服,男人的触碰,安慰似的亲吻和怯懦到不知道应该怎样配合的配合,因为生疏的回应在时间逝去期间早已经变作得心应手的技巧,我再也不会站在那场标着洛蔓贝尔的豪华生日派对中心产生无与伦比的迷茫感,代价则是一小块真实的自己。
这是值得的交易,难道不是吗?
世界会惩罚贪心的人,我从来没有逃出过这种规律,因为那个在得到一切美好的时候产生疑惑,思考着:“究竟谁才是能够在身边永久为自己带来陪伴的对象?”的女孩用盲目乐观的态度过分清晰的触碰到了塑料一般的现实生活,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来自她的指尖,就像是午夜中出现的不轨,但却与任何一个除了她以外的灵魂都无关。
包裹着身体的裙摆环环绕绕,一直从长岛蔓延到达曼哈顿的裙摆被我紧紧攥在手心里面,可可站在我的身后试着为盘发找出更多出色的装饰,安则在奥利维托进入房间后用一种官方性质十足的语气问他:“你从柑橘光辉剧院那儿赶来的时候现场怎么样?我和布朗与那些人联系过了,溚德林经纪公司需要洛蔓作为压轴嘉宾出场。”
“这很重要吗?”奥利维托对安展示出来的功利心抱有怀疑态度,但他却实在纠结着认为想要说出的那些打趣的话语会让我过分敏感的捕捉,所以只是耸起肩膀,告诉她道:“一切都在按照你们的想法进行。”后来到我的身边。
伸出的手臂将可可的身体推到一边,奥利维托并不在乎房间内的气氛,手指轻轻一扫,固定了全部头发的发夹便被他轻而易举的拿在了手中。
不顾一切下坠的白金发经过几小时的烫卷后不再是过分柔软的细细丝线,散落在腰间时不安分的与薄薄布料后的皮肤展开着摩擦,却不经意间形成了一种莫名带来支撑感的陪伴,如同手臂般环绕过我的脊背时,奥利维托也正好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我肩膀一侧的位置旁边。
“这样更好看一些,洛蔓。”
他扬起唇边,平静中透露着一股疯狂杀人凶手的癫狂,可我却并没有从他身上嗅到有关于酒精与药粉的味道,所以只能暂且将这种想法归算在自己不算清醒的思绪中,毫不客气的控诉道:“你就这样无礼的毁了我的整体装扮?维托?”
像是察觉到我审视的目光,奥利维托将我的身体转向自己,半蹲在我面前,用那只长期与暗蓝色的墨水打交道的手掌不容拒绝的握住了我,像是在告诉我,也像是在告诉一旁不太满意的可可般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位你们心中的莉莉安曾经说过洛蔓应该把这些金发固定好才最与她的外表达成相配,但谁会在乎一个死去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死去的人?
因为冲击微微睁大的双眼明确的找到了奥利维托不屑一顾的直视,他真的在用“死去的人”来称呼莉莉安,但是这里却并没有什么任何错误等着我去改正。
是因为我不想吗?还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来用自己的喉咙发出莉莉安姓名的音标呢?
我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失去了全部反驳的力气,像是通关后错误删去存档的玩家一样掌握着该怎样混过这个关卡的方式,带着目的站起身,只用一种虚伪到极致的表情来抱住奥利维托的身体,凑到他耳边喃喃细语起来。
“你来了,维托,谢谢你邀请我一起参加奥斯卡典礼,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这一次机会,你不知道……”
“什么机会?”
奥利维托显然很享受这种被阿谀奉承的态度,他的人生被那些永远都无法摸透的情绪转变们构成,上一秒还对着别人的离去扯起嘴角,下一秒就伸出手来到我的腰间,贴心的为我整理起裙摆,期间还不忘来安慰我道:“洛蔓,这是你应得的。而且哪里是我邀请你呢?我们都知道,你那张专辑的纪录片被提名了最佳纪录片,难道你还对这些不知道吗?”
“我忘记了。”
“你忘了?”男人湛蓝色的双眼与他穿在身上的西装几乎快在漫长的对视中融为一体,如果让我回归更随意的往日态度,说不定我会拿出被腿环固定在大腿上面的银质酒瓶来,与他一起嘲笑我的记忆力,但不是今天,也不能是今天。
所以我挽上了他的手臂,一言不发的带着他进入林肯车厢,麻木的心脏在引擎发动后才又一次体验到了久违的紧张感。
不是因为奖项,或是因为男人正在试着读懂我时带着戏谑的眼神,而是当我们终于来到柑橘光辉剧场从外延伸到内部的长长红毯前,随着自动车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从闪烁的灯光之间被传出的那些起哄声。
刻意任凭其野蛮发展的报纸流窜在大街小巷,安和布朗并不喜欢我这种赌徒一般的心思来面对这些:“破坏男人友谊的该死女巫”的黑称,但却没办法在真正意义上违背我的想法,好像三个人的脑部神经都被连在了似的共通,将溚德林经纪公司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铁质的空架子,再也不能为这个“做了无数错事”的女孩遮风挡雨。
但没人会在乎这些,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来发出指责,再草率的进行自我狂欢。
就像现在一样,当我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裙摆,确保它们不会在我向前迈出脚步时当众“背叛”我的这个瞬间,那些闪光灯也没有丝毫停歇的在用:“荡/妇”一词来代替洛蔓贝尔。
好吧,去他的洛蔓贝尔,也同样去他的羞耻心吧。
我究竟要坦率承认到什么程度,又要装作楚楚可怜到什么时候,才能真切的告诉自己,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类似这种的担忧与顾虑?
原本在心中出现的计划被压下,自豪扬起的头颅带动着弯曲的金色卷发出现在脸颊一侧,身旁的奥利维托正在试着用他掌心温度带来一些安慰,但我却毫不在乎,任凭镜头如同浴缸中出现的水流一样紧紧的包裹住我的身体。
“来吧,来吧。”我在心中说着:“你知道,我从不害怕这种涨潮似的关注度到来的瞬间。”
定格下的动作无法令任何刻薄发挥,丝绸制作成的礼服像是母亲的子宫一样温暖的包裹着我,而我需要做的事从来都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安静的耐心等待,在颁奖人说出我的名字,获得万众瞩目的机会时稍微用一些分外大胆的技巧,令人心惊胆战的同时却又不失优雅的摔到在连接观众席与舞台的阶梯旁边就足够了。
摆在面前的麦克风最下方被金属板连接着,《Euphoria》专辑纪录片带来的金人奖杯被身旁的奥利维托高高举过头顶,或许有人会对这一刻聚集在我身旁的光芒产生不满的心思,但我却仍旧视而不见,在用手指摸过无名指上面的婚戒时避重就轻的用获奖感言表达内心道:“是啊,我知道作为这个‘破坏男人友谊’的上世纪女巫来说,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但是,我想表达的是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因为如果这个世界真正的缺少了我的存在,那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会是多无趣的生活。”
分外自大的获奖感言并不符合我一向的伪装,一座可以被握在手里用来代替武器的暗金色奖杯出现在视线中,奥利维托在由他举办的派对内抱住我的身体,但如果我真的能够长久的令自己的视线粘在于不远处纵情模仿女人扭动臀部的科特身上,而并非是在走廊末尾处一闪而过的女人背影就好了。
……她是谁?
灼伤眼底的背影似乎有着无限召唤过往的巨大能力,向上帝保证,这并不是因为我喝下了太多酒,又被周围的一切沾染上了疯狂底色,而是因为她确确实实看起来像是已经深埋地底莉莉安·拉斐尔。
奥斯卡摔到参考了2013年詹尼佛劳伦斯
提到和莉莉安初遇是因为一些洛蔓擅长的花招展示与下面的主线要涉及到一些前面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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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啦感谢各位老师的支持[玫瑰]
晚点应该会有论坛体来明确说明一下近期洛蔓的大众风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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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Chapter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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