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结束后，克莱尔把当天下午的时间全留给了洛莉。

坐在咖啡桌前，克莱尔再次打量起来洛莉。

她变化了许多。

克莱尔记得初见洛莉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单纯可爱，在演戏上天分出众。

克莱尔习惯性看得长远。

她想，只要运作得当，洛莉在大好青春时期成为一个B线演员并不是个大问题。

但让她失望的是，这几年的洛莉-麦迪森就像是蒙尘的珍珠。依旧是美的，只是没有灵魂，带着微微的雾气。

可现在，她的气质出众，耀眼得像一颗流星。

“你知道吗？你刚才说了一句十分有野心的话。”

克莱尔缓缓说道。

成为当红演员或者明星，并不意味着就有了话语权，只能说有了可以和资本谈合作的筹码。

在好莱坞，六大制片厂和它的母公司控制着资金命脉。这些庞然大物经历了近百年的发展，地位已经无法撼动。

资金意味着话语权。

制片厂的高管们往往对项目有着生杀大权。

而除了制片厂外，经纪公司和顶级演员也占据权力的一端。

比如说CAA、ICM这样的大型经纪公司，通过为导演、编剧和演员争取合作，或者利用打包策略，把制片厂所需的整个制作班底打包出去，掌握“人”脉。

像是大导演斯皮尔伯格，他就是CAA的客户，CAA也通过为他代理合作，影响了不少大项目的选角等工作

大型经纪公司在好莱坞有一定的话语权，这也是洛莉想要继续和克莱尔合作的原因之一。

洛莉：“好吧，虽然现在听起来是有些天方夜谭，但你不觉得说那句话的我，比以前更可爱一些吗？”

克莱尔冷不丁被她这句话逗笑。

“女孩，要是早知道你有这样的转变，我当初应该早点提离职，把你丢给菲奥娜那个愚蠢的女人。”

她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当着洛莉的面骂菲奥娜“愚蠢”。

CAA是几大经纪公司中人数最少的，资深经纪人数量只有80人左右，公司内部实行精英化管理。

这些经纪人负责顶级明星客户，比如斯皮尔伯格、汤姆-汉克斯、茱莉亚-罗伯茨。

当然，为了以免经纪人离职导致客户信息泄露，或者对接出现问题。一位顶尖客户，通常都有多名经纪人共同负责。

高级经纪人则负责一些有些名气，但尚未到达顶尖的演员。至于一些初级经纪人，则负责挖掘新人、执行合同细节。

克莱尔就是一名资深经纪人。她在CAA入职11年，这些年来积累了不少资源，目前手里有好几位名气不错的客户。

比如乔治-克鲁尼和马修-派瑞。前者在《急诊室的故事》里饰演主角，后者在《老友记》里饰演常驻角色钱德勒。

这两位就是克莱尔亲自挖掘出来，并将其送上屏幕前成为大火演员的。

当然，因为CAA的经纪人制度，她也参与了一些其他明星的经纪工作。

比如在去年，克莱尔参与了《老友记》的集体谈薪工作，和团队巧妙地将六位演员的利益深深绑定，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谈判联盟，将六人的薪资统一涨价至单集片酬十万美元。

这在电视拍摄中称得上是十分高价的片酬。

毕竟，除去观众反应录制、后期制作外，《老友记》的主演们默契十足，拍摄效率可以达到4个工作日即可拍摄完一集。

也就是说在5个月左右的拍摄工作中，主演可以拿到240万美元的片酬。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电影演员的收入了。

克莱尔的父母亲曾经是NBC电视台的高层，负责剧集的宣传和开发工作。

受父母影响，克莱尔很早就接触了节目剧集制作的流程和规划。不出意外的话，克莱尔会在父母掌握的资源的基础上，沿袭他们的事业和荣光。

但克莱尔对那些光鲜的收视率报表兴致缺缺，与制作节目相比，克莱尔更感兴趣的是“人”。

她享受挖掘新人，并把他们从零送上知名演艺人员的过程。

大多数经纪人已经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的工作不仅仅是替客户找到合适的剧本和工作，更是替对方处理各种始料不及的烂摊子和□□。

因此，不少人碰到难缠麻烦的客户时，都不免头疼叹气。

克莱尔却不介意这点。

对她而言，客户从无到有的职业生涯就是她最好的作品。

当然，这个前提是，她的客户是一位头脑清晰，有着基本自我认知的成年人。

洛莉-麦迪森是她经纪人生涯的例外。

当初和她签约，原因很简单。

这个姑娘的皮相和骨像极佳，克莱尔完全不用担心她会长残。

在好莱坞的鄙视链里，电影大于电视。因为麦迪森这个姓氏，洛莉本身就可以接触一定的电影资源。

总之，只要好好经营，洛莉的星途绝对不会太差。

很可惜，这个姑娘没有躲过好莱坞的童星魔咒。

不过……

克莱尔看向洛莉：“不得不说，现在的你有了让我回心转意的想法。”

洛莉微微笑着，没有作声，等着克莱尔继续补充。

“但你知道的，就连通向当红演员这条路，已经不容易。”

“在数以万计的演员工会名单中，可以跻身千万片酬的演员远远小于百分之一，这意味着每250个怀揣明星梦的追梦者中，最终只有一人能站上金字塔尖。”

“即便是在独立电影圣殿圣丹斯电影节，每年超过5000名参展演员里，也仅有12人能够获得主流制片公司的青睐。而电视剧试镜的竞争更是惨烈，97%的淘汰率让大多数演员连展示才华的机会都难以获得。”

克莱尔：“你还记得马特-勒布朗吗？”

洛莉：“记得，两年前在伯班克《老友记》的影棚里，我们见过面，他饰演乔伊。”

“很好，那你应该知道，这个人物处处试镜，却处处碰壁。正如大多数演员在好莱坞残酷的处境，我不认为编剧们后期会给乔伊这个人物增加太多职业高光。

也就是说，就算《老友记》可以再续拍十年，乔伊也可能只是个二流演员。”

克莱尔：“女孩，你现在除了曾经拿得出手的童星身份，除了一个可以炒作获得更多媒体关注度的姓氏，现在你几乎是什么都没有。”

毫无疑问，她现在只是个可能被好莱坞淘汰的小可怜。

......

那张被上帝亲吻过的漂亮脸蛋上，难得地认真起来。

克莱尔意识到，自己跑这一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至少，面前的女孩是可以听进去这些冷冰冰的实话的。

毫无疑问，原来的洛莉是骄傲的。

她没有拥有完整的家庭和爱，但却是个在金钱和资源中心长大的女孩。

但是正如克莱尔说的没错，她现在的处境既尴尬又危险。

没有太多的加成，现在洛莉的砝码少之又少。

洛莉抿抿唇，“好吧，我会更加实际一些，这意味着，我会接受你大部分的规划和安排。”

克莱尔冷静地发问：“大部分？”

“没错，我相信你作为经纪人的职业能力，也愿意听取你的建议，但我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

尽管是合作关系，但经纪人和客户之间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权利匹配。小演员十分依赖经纪公司和经纪人提供的资源和服务。

在洛莉还是个童星的时候，她和克莱尔的合作大部分是洛莉单方面的听从和安排。

克莱尔是一个有野心有魅力的成熟女性。

她未婚未育，没有固定的伴侣，解决**和生理需求一般是变换约会对象，或者享受萍水相逢的一夜情。

对待工作，她冷静理智，有时候近乎于不近人情。

洛莉并不想批判这一点。

相反，她十分欣赏克莱尔。

作为一名女性，能在CAA做到资深经纪人的位置，克莱尔的工作能力绝对有保障。

洛莉只是需要克莱尔转变以往的合作态度，尊重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穿着职业西装裙的女人露出一个玩味的浅笑：“很抱歉，我无法立即满足你的这点要求。”

克莱尔：“目前为止，你只是向我证明，你有改过自新的勇气。

但老实说，仅仅是依靠一个人情电话获得的小角色、凭借脸蛋拿到的MV的拍摄机会，这不足以让我相信你的判断。”

洛莉并不慌张：“放心，我也并不指望这一点，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

她给自己设置了事业的高峰。

现阶段，她的目标十分明确，要把自己送上A-list的女星名单。

“所以怎么样，克莱尔女士，你愿意签下我这只迷途知返的小羊羔吗？”

克莱尔的目光如探照灯般锁定她，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成透明的琥珀。

漫长的静默里，洛莉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从容。

她不认为自己的要求有多么过分，毕竟自己只是把一些暗处的东西放到了明面上，和克莱尔摊牌。

让她妥协？

可以，但她不可能一直妥协。

沉默之中，直到克莱尔忽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我不会给任何客户做出保证，比如承诺对方会在我的帮助下，可以达到多少的片酬。

至于对你工作的安排，如果你足够聪明，我倒是希望可以省些力气。”

很明显，克莱尔做出了肯定的回应。

“这个行业最公平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公平，我能做的只是让你的才华不被埋没，但观众的心从不由任何人掌控。”

洛莉抿唇笑了一下：“我明白，Luck is not a business model（运气不是一种商业模式），这是这个行业的不二箴言。”

克莱尔当然可以为她操作牵线，在制片方和剧组周旋，但经纪人并不是万能的魔法保姆。

是否能够获得观众和资本的欢迎，取决于自己的运气和实力。

克莱尔抬起眼皮多看了她几眼，心里多了几分满意。

洛莉眨眨眼：“往好的地方想，你至少不会再见到更糟糕的我了。”

-

这场谈话结束后，克莱尔把洛莉送回了家。

她的行程很忙，现在决定和洛莉继续合作，意味着手头又多了不少工作和麻烦。

没错，是麻烦。

克莱尔：“这个公寓还不错，你还能够住多久？”

“大概三个月的样子，继续租住也可以，但是我不希望住在菲奥娜租房协议下的地方。”

洛莉挑了下眉：“如果她喝醉酒发疯，找我撒气，我毫不怀疑这里会变成犯罪现场。”

克莱尔皱眉：“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尽快为你寻找合适的电影剧本。在此之前，我会给你接一些客串或者小角色。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希望你可以让剧组的人员们感受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不论是演技还是表现出来的形象，洛莉都必须要让大家有所改观。

洛莉点点头：“菲奥娜那边，我需要CAA同时解决，不只是我的监护人身份的问题，还有公关的问题。”

“在媒体小报向我泼脏水之前，我希望可以掌握主动权。”

克莱尔微微颔首：“我们会根据观众反馈来调整你的形象定位，无论是叛逆还是乖巧。”

正说着，洛莉从冰箱了拿出了一瓶价值不低的红酒。

克莱尔眉头一皱。

“别那么看我。感谢我慷慨的母亲吧，她之前故意让我拿的，否则我可请不起你喝这个牌子的红酒。”

洛莉取出两只水晶杯，绛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流转。

“放心，这只是小小地喝一杯，算是庆祝，我总算有了同盟。”

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同时把另一杯推到克莱尔的面前。

几秒后，克莱尔的眉头才松懈下来。

她看得出，这个女孩对酒精并不痴迷。

克莱尔轻轻摇晃着红酒杯，突然话锋一转：“洛莉，我们聊聊潜规则和sex方面的话题吧。”

克莱尔之前并没有和洛莉-麦迪森聊过这个问题。

她是童星，刚入行的时候才7岁，克莱尔不可能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说没有潜规则。

好莱坞就是个名利场的大染缸。

而在所有潜规则之中，恋童癖绝对是最难以容忍、启齿的那一类。

克莱尔自认为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但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至于把那么小的孩子送进黑暗的深渊。

咖啡厅不是聊这个话题的好地方。

“听着”，克莱尔直视洛莉的眼睛。

“从现在起，只要不损害你的声誉，做好安全措施，你和谁上床我都不会干涉。但是，我绝对不希望你卷入别人的感情生活。

好莱坞对女星的苛刻程度并不低，这样的丑闻一旦爆出，你拍多少部高票房的电影都无法抹除这个黑点。”

“至于你的感情生活......”

克莱尔的红唇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

“我必须是第一个知情者。并且我希望保留充分的运作空间——无论是精心策划的绯闻营销，还是危机公关的紧急灭火，你的事业是我的最高级。”

“当然，我不奢求你乖乖夹起尾巴，什么错误都不犯。但记住，在狗仔队的镜头捕捉到任何画面之前，我的电话必须第一个响起。”

很好，冷艳高贵的资深经纪人又回来了。

洛莉：“没有问题，这些我可以保证。不过...我想你要说的，可不止这些。”

“确实”，克莱尔抿了口酒，“如果有人希望你接受某些潜规则，你怎么想？”

洛莉-麦迪森已经十七岁。

正如克莱尔预料的那样，洛莉成长得很好。

有着漂亮的金发，湛蓝的眼睛，精致的五官。

纤细的骨架撑起恰到好处的曲线，纯真的气质中透着不自知的性感。

在这个崇尚自由探索的年代，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大多早已尝过性｜爱的美妙。

克莱尔：“这个话题或许尖锐，但你必须直面它。”

洛莉回过神来，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有些失笑。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认真讲潜规则。

“坦白说，如果你说的潜规则特指的是沙发试镜那样的性骚扰，那么我拒绝。”

男欢女爱本来就是最正常不过的。

但因为双方权利的失衡，而导致弱势的一方接受这种性暗示，美其名曰两厢情愿，可实际上这还是一种强迫。

因为接受的诱惑很大，更因为拒绝的代价承受不起。

洛莉望着克莱尔的眼睛。

“别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经纪人给我想出的捷径。”

“捷径？”

克莱尔忽然笑了一下。

“亲爱的，好莱坞最快的捷径确实是躺在选角导演的沙发上——”

“但这远不能满足我对职业成就的渴求。既然大导演愿意挑战新人演员固有的荧屏形象，冒险启用有潜力的新人。

那我凭什么不能在我的客户身上，押注一个艺术家的尊严？”

克莱尔的声音不再那么坚硬。

“洛莉，你很幸运，我从不玩那些下三滥的胁迫把戏。潜规则可以发生在任何场合，不论我是否在场，你都需要聪明点，并且立即告诉我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聊到这里，双方已经获得了一定的共识。

洛莉朝克莱尔伸出右手：“我是个挑剔的食客，不论是选择床伴，还是选择合作伙伴。”

洛莉：女孩子就是要吃点好的！

克莱尔是冷艳事业强人型妈咪

作者激情开文，但只要在榜单上就会完成基本的更新字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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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