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伦敦雾色深深，空气中也带着湿冷，街头穿着黑色大衣形色匆匆的人们，让一切都带上了一种灰色的、忧愁的氛围。《Damage》的开拍时间也定在了十二月。

剧组在正式开拍之前都会有一场剧本围读，来让陌生的演员们熟悉彼此，建立导演与演员之间的信任机制，深度挖掘角色的个人内心。

当薇尔莉特到达约定的会议室时，导演路易·马勒、编剧戴维·黑尔和小说原著作者乔瑟芬·哈特已经在会议室中。

“抱歉，是我来晚了吗？”薇尔莉特下意识抬手看了眼腕表，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没有，是我们到得早一些。”路易·马勒热情洋溢和薇尔莉特进行了一个非常法国的贴面礼，然后将她介绍给一旁的戴维·黑尔。

“你好，戴维·黑尔。”

戴维·黑尔是英国导演、编剧，之前执导过《韦瑟比》，担任过《今日剧》、《富足》的编剧。

他很怀疑，隐隐还能看出稚嫩的薇尔莉特是否演好安娜这个复杂的角色，毕竟她还很年轻，才刚过18岁的生日不久。

更何况，这个角色之前都是被提供给伊莎贝尔·阿佳妮和朱迪·福斯特这样的演技派。

“你好，黑尔先生，”薇尔莉特很敏锐地意识到来自戴维·黑尔的某种怀疑，她带着微笑，礼貌握住戴维·黑尔伸出的右手，“薇尔莉特·希克斯。”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戴维·黑尔看了薇尔莉特一眼，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会议室的门就被再度敲响，薇尔莉特自然而然地松开手，转头朝门口看去。

戴维·黑尔收回手，置于身体两侧，目光也朝门口看去。

路易·马勒和乔瑟芬·哈特也适时跟着他们的动作移动视线。

杰瑞米·艾恩斯推门进来，就看见会议室内的四个人同时扭头齐刷刷地盯住自己，要不是先前同导演编剧打过照面，他也免不了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我今天的着装应该没出问题吧？”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当然没有了，Jeremy，你还是一度既往的风度翩翩且迷人……”路易·马勒起身为杰瑞米·艾恩斯引见乔瑟芬·哈特，“这位是《Damage》的原著作者……”

薇尔莉特眨眨眼睛，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杰瑞米·艾恩斯，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接下来会和她有大量对手戏的男人。

杰瑞米·艾恩斯脱下大衣搭在臂弯，内着浅灰色针织衫，袖口上折，劲瘦有力的手腕上戴着一款经典的机械表。

他已经将要步入中年，但这无损于他的魅力。他的背依然挺拔，交谈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总是含着温和笑意，脸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是岁月的沉淀，就像是英国人最爱的红茶，历久弥香。

典型的英国人。薇尔莉特想。

“杰瑞米，这是薇尔莉特，薇尔莉特·希克斯……”在乔瑟芬·哈特之后，路易·马勒为他们互相引荐。

杰瑞米·艾恩斯顺着导演的话看向薇尔莉特，正好撞上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主动伸出手，对薇尔莉特轻轻眨了眨他的右眼。

“杰瑞米·艾恩斯，很高兴见到你，希克斯小姐。”

“薇尔莉特·希克斯，艾恩斯先生，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两只同样骨节分明的手掌交握，在会议室冰冷的白光下一触即分。

路易·马勒在一旁笑眯眯地观察薇尔莉特和杰瑞米·艾恩斯的互动。

薇尔莉特目前身高168cm，而杰瑞米·艾恩斯足足有187cm，二人站在一起时外形极为登对，对于银幕搭档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点。

“好了，大家都坐下吧。”路易·马勒含笑招呼，抖了抖手中的烟斗，“一直站着也怪累的。”

每个人的名牌都摆在相应的位置上。路易·马勒坐在正中间，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乔瑟芬·哈特和戴维·黑尔，薇尔莉特和杰瑞米·艾恩斯的位置要在他们的更下一位，

在距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时，全体演职人员陆陆续续从正门进来。当他们走进会议室的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坐在最中心的导演，而是坐在左边第二位捧着剧本静静阅读的少女，她的个人气质实在过于突出，叫人忍不住把目光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特别是化妆师露易丝·康特和琳达·德维塔，她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薇尔莉特的面部五官和骨骼走势上，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着惊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张完美的脸，而且这张脸的可塑性极高。

路易·马勒手指搭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

围读正式开始。

在开拍之前，甚至是开拍之后，剧本都是随时有可能修改的。薇尔莉特拿着分发到的最新一版剧本快速浏览了一遍，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忍不住往原作者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乔瑟芬·哈特已经合上了剧本，没有再翻开的意思。

杰瑞米·艾恩斯看着剧本，虽然知道这不一定是最终版本，但是也陷入了沉默。

还是路易·马勒说了第一句话，打破寂静。“都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吧。”

第一幕的主要人物是史蒂芬和英格丽，杰瑞米·艾恩斯和米兰达·理查森都是多年的演员，经验丰富，很快就进入状态，并完美过关。

接下来就是杰瑞米·艾恩斯与薇尔莉特的对手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年轻女孩身上。想看看她的演技是否和她的脸蛋一样漂亮。

薇尔莉特看着剧本最后一行墨字，有些不解的蹙了蹙眉头——“她跟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什么不同”。

她读过原著，如果只是单单对比最后结局，它就已经自己推翻了自己前面所有的追求与反抗。更别提剧本其他的几处漏洞。

但这些问题都只能等围读过后再提，现在最要紧的是对戏与磨合。

虽然对某些台词情节仍然有些理解不能，但是问题不大。薇尔莉特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当她睁开眼睛时，她就变成了安娜。

她清冷寡言，甚至很少露出笑意。

薇尔莉特一双湖绿的眼眸紧紧扣住杰瑞米·艾恩斯的视线，说出了她的第一句台词，“You are Martin's father?”

柔软的、仍然稍微带着点小舌音的声音响起，整个会议室都微妙的安静下来。

——

这一段对手戏演完，薇尔莉特从角色中脱离，有些好奇刚刚自己的表现怎么样，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气氛让她有些忐忑。

“薇尔，做得很棒！”乔瑟芬·哈特率先回神，她慈爱的望着眼前这个完美诠释了她笔下人物的孩子，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掌声。

在场的演员们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做为同行，他们更明白薇尔莉特的天赋和她表演的可贵之处。

一时间会议室掌声雷动，路易·马勒也跟着众人为薇尔莉特送上鼓励的掌声，直到三分钟后才继续围读。

薇尔莉特落落大方地朝大家致谢，在坐下之前，她悄悄朝杰瑞米·艾恩斯的方向眨了下眼睛，通过刚刚的短暂排练，她有预感之后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杰瑞米·艾恩斯竖起剧本，模仿薇尔莉特的动作，也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当走完最后一场戏后，天已经蒙蒙黑了。

路易·马勒看了一眼手表，决定让其余演员先回去，主要演员留下再开个小会。

“你们觉得剧本还有哪里不理解或者需要修改的吗？”路易·马勒看着他的男女主角问到。

杰瑞米·艾恩斯抿抿唇，在他还思索着怎样修辞的时候，薇尔莉特已经大大方方的开口。

“很多。”她先是用英语说完这个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自己并不能用英语表达出准确的意思，她切换成了法语。

好在在场的人员，多多少少都会那么一点法语，并不妨碍他们的沟通。

“导演，它的逻辑让我有些混乱。或许这一切能够解释为‘**’，但太少了，这太少了……”薇尔莉特认真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不仅仅是安娜的心理，还有史蒂夫的，他的形象是具有两面性的，但剧本在他压抑又疏远家庭方面浅尝辄止……”

“Louis……”紧接着薇尔莉特，杰瑞米·艾恩斯也针对剧本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指了指结尾的部分，“结局，或许用小说结尾会更好……”

路易·马勒一愣，他转头看向戴维·黑尔，“你觉得呢？”

戴维·黑尔认同了薇尔莉特的部分观点并同意修改相应情节，但是他拒绝了杰瑞米·艾恩斯的提议。这剧本是他和路易封闭共同创作出来的，他认为恰恰是结尾升华了整部剧本。

杰瑞米·艾恩斯哽住，薇尔莉特不解，乔瑟芬·哈特叹气，大家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最后还是米兰达·理查森出来打的圆场。

“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应该也都累了，是时候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着，她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在米兰达·理查森刻意的打岔下，凝滞的气氛开始流动，路易·马勒点点头，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表示他会和戴维再讨论一下关于剧本的结局。

剧本问题我中和了很多网友的意见加上了一点自己的个人见解，顺便贴一下原著小说结尾。

“我现在衣着随便，经常戴着墨镜。我发现所有的颜色都引起 我的反感。

我这次短期度假，带的东西很少。今年去德国。

机场是个难受的地方，挤满了人，五光十色，吵吵闹闹。我 拐过一个墙角,一切都肃静下来，好像大家突然进入慢动作。

安娜岀现在我眼前。她朝我走来，摘下我的墨镜。她的眼光 钻进我的眼睛，穿过我，仿佛在最终从我这里取回自己。她默默地夺回我还保留着的那一部分她。她强大无比，这是她收回自己的行动。我的身体似乎自行瓦解，似乎化成歌声或者惨叫，声音 尖细刺耳，足以震散骨架，撕裂肌肉。

我知道自己的心已被扯开，四分五裂。我跪在地上，既是膜 拜也是认输。我的嘴唇擦过她的棉布裙子，裙子上夏季花园里的 绿色和黄色像强酸射进我的眼睛。有人跑来帮助我。安娜只顾往前走。

“要喊医生吗?”那个年轻人扶我站起来。

“不，不用。我没事，我是医生。”

我回头朝她走的方向赶去，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会合，那个男人搀着一个小孩的手。稍稍向她转过脸，彼得?卡尔德龙的嘴唇掠过她的头发。从我这个角度，我看到她的短裙不太整齐，因为她怀孕了。

我找了一辆出租车。车子迅速驶回我住处时，我觉得自己不 会再出门了，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活多久。不会长了，不会 长了，但愿如此。

我有了最终的念头。我叹一口气，把门关上。

我身体中那台痴呆的机器还没有最终失效，还能运转多年, 但是我已在缓缓死去。对我自己，也对着走廊中无言的面容，我 轻声说：“我至少确实知道了真相。”

对你们之中那些不相信的人来说——这是一篇爱情故事。

故事讲完了。

别人可能更幸运。

我祝他们过得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