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在公园长椅上醒来时，已经过了正午。

他好像做了一个怪诞的梦，梦里一切都扭曲得看不出原样，他喊着队友们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队友们的踪影。梦的最后，日光下终于出现一个淡淡的人影，海市蜃楼一般。未来揉了揉眼睛，提高嗓门叫他：“塞亚！”

薰回过头，表情冷淡到未来还以为他看的是别人。

头顶，忽然出现的宇宙人的庞大身影占据了视野可及的全部天空，他大笑着，脸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梦比优斯，来玩个游戏吧？我不会出手，但我会让你以最屈辱的姿态败北……你相信吗？”

未来带着满头冷汗从梦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公园里睡着了。

刚刚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环顾四周。公园草坪上有一群小孩举着玩偶，在嬉笑着互相打闹，而他们的头顶上方，静静地漂浮着一个巨大圆盘。

*

教室里，薰恍惚了下，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睡着了。

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下午第一堂是体育课，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往教室外走。他沉默一会儿，揉了揉眉心，也跟着站起身，慢腾腾地朝操场方向走。

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一觉醒来，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带着烦躁走到集合地点，从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旁径自绕过，找到一片荫凉处坐下了。

大概是脸上不爽的表情太明显，连白石他们也没敢和他打招呼。

天上的圆盘不知何时移了过来，像是无声的监视。薰仰头，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滚。”

美菲拉斯呵笑一声：“塞亚，你伤得太重了，根本没办法反抗我，为什么还这么嘴硬？”

“要么动手杀了我，要么就别来烦我。”薰闭上眼，在树荫下躺下。

美菲拉斯不再回话，圆盘转了转，慢悠悠地飘走了。

他改变了所有梦比优斯接触得到的人类的记忆，将他自己和梦比优斯的身份互换，变成了“人类的伙伴”，但他没办法这样强硬地改变塞亚的记忆。因为他是四天王，皇帝的手下，是塞亚记忆中杀死父母的仇人之一，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认可四天王是自己的伙伴。

所以美菲拉斯索性让他忘记了和梦比优斯相关的过去。

这样……梦比优斯便彻底孤立无援了。

或许是他幸运，塞亚的伤还没好，精神力大大下降，连远距离传音都做不到，才会这么轻易被他影响。这么一想，似乎连老天都站在了自己这边。

美菲拉斯得意地操控面板，在公园旁放出了一只巨兽。然后眼睁睁看着未来变身成梦比优斯，他自己也踏出船舱，在孩子们崇拜的叫声和两架GUYS战机的环绕中轰然落地。

不出所料的，他在梦比优斯脸上看见了期待中那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场游戏的胜利是属于我的，梦比优斯。”

*

远处隐约传来激斗声，很快又平息，似乎是突然出现的怪兽被美菲拉斯顺利打倒了。GUYS的战机从星越上空飞过，没一会儿又原路飞回来。

轰隆隆的引擎声吵得人睡不着，薰一个翻身坐起来，听见校园广播激动地播报了刚才的战斗。

“……就在不久前，美菲拉斯大人又一次从侵略者手中英勇地保护了我们！另外，邪恶宇宙人梦比优斯奥特曼正在逃窜，他很可能变成了人类的模样，请大家注意警惕……”

随之响起的是校园各处的欢声。

荒诞又可笑。

薰抓了把头发，更加烦躁。

他坐的位置在操场边缘，不远处围着金属网，隔开了学校和外面的一片空地。

他视线移过去，发现空地尽头有两个人影在慢慢靠近。

*

“梦比优斯，那个圆盘发出的电波影响着人类的大脑，如果我贸然出手，这个城市里数百万人口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由你和你的伙伴们打倒他。美菲拉斯的个性骄傲，自己定下的规则是不会轻易打破的。”早田进眉头紧皱，看见远处的建筑，停下脚步，“梦比优斯，你来学校做什么？”

“我来找塞亚……”未来这一路都紧紧捂着刚刚战斗中受伤的手臂，忍痛说。

“我已经看过塞亚了。”早田拦在他身前，“他也受到了影响，但只要你打倒美菲拉斯，影响就会自然消失。梦比优斯，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去找你的伙伴。”

他强调。

未来咬着牙，疼得冒起冷汗，但还坚持说：“哥哥，我就看他一眼就走……我不放心。”

“我说了，我已经去看过他了。”早田重复一遍，叹气，“梦比优斯，你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塞亚，也没必要现在去见他。”

他想起自己远远看到的塞亚，那样陌生的眼神。

如果没有遇到梦比优斯，或许塞亚本就会是那个样子。

“我想见见他，拜托了。”未来只是固执地摇头。

被弟弟用这副表情恳求，早田到底心软，无奈地让开了路。

未来抱歉地送走初代，转身继续往学校走，然后忍不住又想起刚刚GUYS众人看他的眼神……从挚友们的脸上看到那样充满敌意和不信任的表情，对他来说比手臂上的伤口还要痛苦。

那塞亚呢，他会不会也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未来不敢想，硬着头皮走过去，越过校园边缘的铁丝网，意外地第一个就看见了薰。

视线相撞，对方表情竟然没什么变化。

没有敌意，但也没有亲近的意思。

沉默的，冷淡的，甚至有些冰冷的视线。

这样的薰实在太陌生，未来的大脑轰的一下，捂着伤处的手下意识松开了，快走两步，扒着铁丝网叫他：“塞亚！”

薰依然坐在树下，漠然地看着他。目光缓缓移到未来走过的地面上，金色的液体溅在上面，在太阳的照射下很快化为光粒，消失不见。

金色的血，他也是奥特曼？

……梦比优斯？

他想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回荡起刚刚的播报。

【邪恶宇宙人梦比优斯奥特曼正在逃窜。】

邪恶……

薰面无表情地看着未来惨兮兮的模样。

被打成这样，孤立无援，不得不跑来找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求助的邪恶宇宙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邪恶宇宙人，怎么会长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

干净纯粹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只是对视两秒眼里就泛起雾气，眼眶发红，看着还挺好欺负的……等等，他这是哭了吗？

薰猛地站起身，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动作的急促。

未来微微睁大了眼睛，泪水还在眼底打转：“你想起我了吗？”

“梦比优斯，你为什么认得我？”薰抿唇，眼睛却没办法从那渗着血的伤口上移开。

心里莫名其妙地紧张。他回头看一眼操场，学生们一无所觉地在跑步，但他们很快就会跑到这附近的跑道上来。如果看到这么可疑的人，以他们对美菲拉斯的忠诚一定会立刻报告给GUYS。

他不想让美菲拉斯那么得意。

这么想着，薰揉了揉头发，压低声音：“跟我来。”

两个奥特战士想要不被人类发现还是很容易的。薰轻松绕开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们，走到保健室门口。门锁着，老师大概是有事出去了，省了他不少麻烦。

薰用念力打开门锁，将门推开，抱着双臂随意地往门框上一靠，看见未来正站在走廊里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这里离你们的教室很近呢。”未来轻声说，见他似乎在等自己，连忙走过来，“啊，抱歉。”

说前一句感慨时他神情还很放松，转头看见薰的表情时又立刻紧张起来，笑容也不见了。薰有些不爽：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他侧身，给未来让开路，后者从他身旁经过时身上带起一股若隐若现的清香。

气味最容易唤起记忆，未来身上洗发水的味道太熟悉，薰心中一动。

“你……”

未来疑惑地回眸：“什么？”

“算了。”薰压下心里忽然升起的熟悉的感觉，本能让他不想去探究，就像他没有问未来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里。

“坐到床上去。”

说话间他已经将保健室的锁落上，咔嗒一声轻响，未来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不自在起来。

“放心，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薰笑了声，眼底却不见笑意，径直走到医药箱旁去拿绷带。

目光扫过放在里侧的烫伤膏，他手指一顿，那种让人不悦的既视感再次涌上。

从梦比优斯出现开始就挥之不去的感觉，就像有另一个自己在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却被体内一股力量狠狠压制下去，于是就只剩一个浅淡的阴影盘桓在心里。

他也许真的忘了什么。

砰地一声合上医药箱，薰拿着那卷绷带走回病床旁，未来已经自觉地挽起了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道伤已经不再流血了，外翻的皮肉缓缓愈合着。奥特曼的身体素质远好过人类，这样的伤要不了几天就能完全痊愈，但当下依旧会很疼。

类似的伤薰不知道受过多少回，早已久病成医，包扎得相当迅速。绷带缠到某一处时，一直忍着没出声的未来突然瑟缩了下。

薰立刻放轻动作，自然到自己都没意识到，未来却愣住了。

为了包扎，薰就坐在他身侧，低着头，认真又专注。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薰真的把自己忘记了，如果忘记了，凭他的性格怎么会这样仔仔细细地给陌生人包扎伤口？

或许失去的记忆是可以唤醒的。GUYS的各位应该也是如此。

“好了。”薰说。

未来回过神，晃了晃手臂，绷带绑得漂亮又结实，是薰一贯的水准。

“塞亚你好厉害！完全不影响活动。”

心里有了主意，他心情又愉快起来。

薰抬眼看他，总觉得刚刚的夸奖不太走心。正想开口，余光注意到未来衣领里露出的一条细细的银链，他的呼吸忽然窒住了。

薰直接伸手勾出了那条链子，底下火焰形状的吊坠晃动着，未来生怕他动作太用力将项链拽断了，连忙跟着往前靠靠。

两人呼吸交错，薰垂眸看着未来在眼前放大的脸，拧起眉。

“塞亚，你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对不对？”未来轻声说，“那是我送给你的啊。”

薰的呼吸一瞬粗重。

“用绷带包扎的方法，也是小时候我教给你的……那时候我差点被你绑成木乃伊来着，现在你的手法已经比我熟练多了。”

未来勉强笑了笑。

“我们长得那么像，身上带着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一起生活了5000多年，比任何人都要亲近……而且，你早上还笑着和我说放了学要一起去约会。”

“有这么多的细节作证，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他越说越快，到最后一句时却忽然放轻了声音，用一种几乎让薰立刻心疼起来的语气低喃。

“……塞亚，你怎么能在今天忘了我呢。”

今天明明是一个月的纪念日啊。

感谢“司深”、“泫小六”的营养液，谢谢小可爱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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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美菲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