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利很少去回忆世界赛时的事情。
如果只看起因或者结果的话，似乎一切都没有问题，当时的他看着麻里的蜕变，也能说服自己，并没有做错。
但是在修丽平铺直叙的讲述下，那个无比残忍的过程，确实像是在将伤口撕开，全部鲜血淋漓地暴露出来。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做?”一向重视感情的查尔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利，“你把你的学生当成了什么？你把麻里的感情当成了什么？用来实现你的目的的工具吗？”
安利没有为自己辩驳。
“你要对学生负责，你要阻止她不成熟的感情，这没有错。但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觉得只要她看到你跟别的女人走在一起，就会自动放弃?你觉得只要她亲耳听到你说了那么多冷酷的话，就会幻想破灭，不再追随?那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在这个过程里她会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安利，你从来都没有恋爱过或者失恋过，也不了解执着于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你以为放弃追寻、放下喜欢，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吗?你以为被最在意的人从头到尾全盘否定，这种深重的痛苦，是那么轻飘飘的吗？”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类似经历，查尔斯越说越生气，“就算这是因为你希望她能摆脱掉对你的依赖去成长，但是你这样做，跟恶劣地玩弄对方的感情究竟有什么区别？”
经历过和果子店传统学徒模式的宇治川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老师对待学生的严厉态度，却也忍不住扶额:“而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在比赛前那么做?就算在其他方面再天才，那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又不是当年那个除了甜点以外什么都不在意的你。倘若她在你的打击之下，没能消解执念，没能克服压力，最终没有振作起来，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得一塌糊涂，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做得过分，但我只能这么做，”安利在沉默之后说道，若是麻里越陷越深的话，这对她没有好处，“至于比赛输赢，原本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当然期待她能获胜，结果亦如他所愿。但他从来都不认为，完美糕点比赛的胜负和荣誉，会更重于她的自我和未来。
在好不容易能狠下心的时候，如果不把话说得更加绝情，如果不把她推开得更加彻底，如果不利用比赛的机会去刺激她成长，他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度心软。
“你太傲慢了，安利，”查尔斯打断了他，“你觉得比赛结果不重要，那只不过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即使她参加比赛的初衷是为了你，但你凭什么代替麻里去判断这场比赛对她的意义?如果她状态不佳输了比赛，如果她的自尊心毁于一旦，如果她被同伴们指责，如果她从此一蹶不振，这些后果，也同样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你就那么自信，一切事情都会按照你的预期发展?是的，只看结果的话，她确实突破了自我，也赢得了比赛，但这些好的结果，也很有可能是出于侥幸和偶然。即使是心性再坚强的人，感情也是最脆弱的部分，甚至到现在，你都根本不了解她有没有因此留下过任何心理阴影或者创伤。也许你觉得你在成就她?托举她?说到底，你只是在利用她实现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而且你知道吗？安利，麻里一直以来都很维护你，她还跟我说过，觉得曾经能成为你的学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查尔斯看着安利，愤怒和不平依然没有消散，“但是在我看来，她真的是倒霉透了，你在比赛过程中做出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她的敬重，也不配当她的老师!”
“查尔斯，你说得也有些过了，”宇治川看着安利越发苍白的脸色，也为眼前的场面头疼，“虽然方式不太恰当，但无论如何，安利的初衷确实是为了他的学生。”
宇治川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在看到那张明信片时向修丽问出的问题实在是有点蠢，既然安利在当时能表现出这样无情的一面，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对麻里真的会有超出师生之外的半分绮念。
宇治川理解安利的本心确实是想要帮助麻里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但是，安利所采取的方式，不只是对她残忍，对他自己也很残忍。如果那时候询问过其他人的意见的话，说不定可以用更温和、更合理的方法去引导，而不是用伤害来阻断一切。
“安利，不管怎样，你在赛前去动摇她的心态，即便她最后没有受到影响，但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宇治川拦下了依然咄咄逼人的查尔斯，冷静而缓慢地说道，“而且，你所想要实现的，用压力去激发动力的目的，也并不总是有效。”
宇治川继续说道:“其实不需要这么复杂，也不需要这么残酷。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如果回到当时，我会更建议你在比赛结束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清楚你对她过分依赖于你的担心，强调你们的身份差异。如果她依然坚持，你只需要认真地告诉她，你不可能会喜欢她，她对你来说永远都只是学生。毕竟，在那之前，你仅仅是劝说她放下对你的依赖和追随，但你从来都没有这么具体地跟她讲清楚过，不是吗？如果你能表达得更加明确，如果她真正了解你的感情，我觉得她大概率会放弃没有意义的幻想，你也不用说那些伤人的话。”
是多么简便的方法，是多么简单的语言。
虽然当初不曾想到过用这样的方式去处理，但如果现在去回想的话，安利却发现，自己其实做不到。
他可以跟巴黎本校的戏剧社社长演戏，在相互配合之下假扮恋人。
他也可以在麻里面前，违心地说出那一大堆，会让令人崇拜的形象彻底破灭的，过分而残酷的话语。
但是唯独，没有办法认真地告诉麻里，我不喜欢你，我对你真的只有师生之情。
对于安利来说，麻里是他最为看重的学生。
他清楚，他们双方长期以来也都明白，这种相处和默契从来都仅仅止于师生的距离，从来都恪守着适当的体面和礼节。她没有误会，他也不会让她误会，他时刻记得那条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他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并无可能。
但是他的内心究竟如何，从转校至今，连安利自己都从未觉察，从未明晰。
他知道自己在演戏，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他知道自己期待麻里胜过期待其他任何学生。
所以，即使是“你战胜不了别人”“你根本不值得让我有任何期待”这样的反话，即使心里也有痛苦和不忍，他依然还是可以为了所要实现的那个目的而说出来。
但是唯独，“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对我来说仅仅是学生”，类似于这样的话语，如果是现在去想象的话，他没有办法直视着麻里的眼睛，坦然地说出来。
因为，在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必须真正审视，必须停止逃避，必须清楚分辨，将要对她说出的这个句子，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还是……连自己也无法欺瞒和接受的，与字面意思完全相反的谎言。
1.查尔斯会特别激动是因为他真的失恋过，而且他是个比安利和宇治川都更加感性的人，再加上他知道麻里很维护安利，所以他共情上了，是真情实感地在生气。唔其实这三个人的想法和关注重点都是不太一样的。
2.前面的章节找补归找补，这章骂归骂，后面虐还是要虐的。真正扎心的要等写到下章的麻里反应。唔可能后面会参考漫画有一些比较狗血的剧情（但是很多发展和人物肯定不完全一样），还没完全想好，好难写哦。总之本章骂过之后，爱而不得的痛苦我肯定是要让安利在下章及之后体验一下的，感觉写起来也不容易。
3.这篇同人里麻里受的伤害算是小的，动画里是真的QAQ
4.上一章的宇治川有点怀疑，但是他在知道安利做得这么绝情后，他和查尔斯是绝对不会认为安利可能喜欢麻里的。当然，麻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5.结尾部分安利的心态，我的灵感来自于推子里的星野爱，就是，如果知道是真话，知道是假话，那都可以说出来。但是，在无法确认是真是假的时候，没有办法说出口。
6.不太确定这章会不会有点割裂感X﹏X因为参考动画安利的处理真的很降智（捂脸）。虽然我也觉得他做得真的很一言难尽，但是这章在骂的同时也真的尽量在解释动机了，好难。如果违和感强烈的话我可能也再修改试试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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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安利X麻里】Ref:rain（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