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深蓝(二)

“绿川,最近过得怎么样?”一个金发黑皮的年轻男人坐在吧台边,大半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在桌子上,他支着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状似无意的问。

“还好,多谢关心,安室。”诸伏景光微微一笑,礼貌的客套了一下。

“不过最近那么多次狙|击任务,你们应该会很忙吧,没想到某个讨人厌的混蛋居然活下来了,真扫兴啊。”安室透讽刺道。

坐在一边无辜被提到的诸星大:……

黑长发男人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看到安室透时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是干脆在震惊面前这个男人的无耻。

但他并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类型,绿色的猫眼里满是冷酷,他出言回怼道。“我记得组织成员之间无权了解其他成员的任务,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安室透不甘示弱,露出了一个甜腻的微笑,灰紫色的眼睛里却满是恶意。“我只是消息灵通,如果某个家伙的能力不足,最好还是尽早死|掉,免得让别人为你收尾,不是吗?”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安室。”

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示弱,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冒出电光,小小的酒吧一时间氛围紧张,调酒师小心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这几个活爹针对。

诸伏景光在一边叹气,他们三个是同期进组的新人。从第一次任务之后,自己的幼驯染降谷零,不,现在应该叫安室透了,就对这个诸星大的百般看不顺眼。

他了解自己的好友不是性情乖张的类型,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见到安室透明里暗里的针对诸星大,他才认识到原来人的气场可以不合到这个程度。

他从善如流地拉起了偏架——这几乎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好了好了,诸星,我想安室不是这个意思。”

诸星大:不是这个意思?绿川,难道你的眼睛也瞎了?

诸星大: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为什么被针对的总是我?

诸星大看着安室透快要翘到天上的狐狸尾巴,陷入沉默,他把已经喝干的酒杯放下。“一会儿还有任务,先走了。”

诸伏景光看着已经离开的诸星大,收回了视线,和安室透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实上,诸星大并不是安室透口中的废物,恰恰相反,他的实力非常强。诸伏景光和对方合作过多次,清楚地知道以对方的实力在组织中拿到代号只是早晚的事。

而自家幼驯染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一个未来的代号成员,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安室透收到了自己好友关切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说起来你的那个……朋友对你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吗?”安室透斟酌着用词,小心的问。

诸伏景光立即反应过来,安室透口中的“朋友”是神宫深庭。

在明面上,绿川光和安室透的关系还不错,算是可以聊些无关紧要话题的同伴。

降谷零也一直知道诸伏景光认识一位神秘的调酒师。但相比于把这个调酒师的个人信息查的底朝天,他更加相信自家幼驯染的能力。

这会儿突然提起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想来也是有别的用意了。

诸伏景光思索着,面上不显,有点苦恼的说。“是啊,他还是会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话,有些时候我时常会想,也许我们所看到的并非是一个世界。”

“也就是说…… ”安室透放下酒杯,若有所思的说。“你还是没办法走到他的内心吗……”

在一边擦着玻璃杯的外围成员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无语。

所以说这两个近期来在组织里名声鹊起的新人在这里做了半天,讨论的居然是恋爱话题吗?

还有既然都混组织了,喜欢什么人就想办法得到好了,在这里说这些,以为自己是什么女子高中生吗?

只是,同样的话落在诸伏景耳朵里,意思就不一样了。

他们没有选择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说话,一方面是不落破绽,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现在交流的情况没有那么重要。

而安室透当然明白他和神宫深庭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之所以这么说,更像是在问自己对神宫深庭了解有多少。

诸伏景光下意识的皱皱眉头,说道。“是啊,虽然我想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但现在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的言外之意是他也想过要了解对方一点,但完全没有头绪。

更何况比起这个,他也十分在意为什么自家幼驯染会突然旁敲侧击一个不知道组织的普通人的信息。

而自家好友也不负众望,解释了自己的好奇,他压低声音。“真伤脑筋啊,我有一个客户好像对你朋友珍藏的一种古董很感兴趣,找到我这里来,还真是不好办呢。”

诸伏景光的瞳孔缩了缩,没有心思管好友的话里的漏洞。

组织盯上了神宫深庭?可为什么呢?

诸伏景光一直有感觉,神宫深庭也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更有可能是在灰色地带游走了什么人。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才敢用绿川光这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和对方没有顾虑的接触。

可神宫深庭应该不知道组织的存在,而组织盯上他,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组织要的东西吗?

而且自家幼驯染强调自己也很难办,就说明他几乎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是因为组织——或者组织中的某个高层,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还是干脆好友还没有得到“上面”的信任呢?

如果是前者的话还好说,但如果是后者的话……

他知道安室透是通过情报贩子的身份被组织招安的,现在是情报组一把手朗姆的手下。

就目前来看,安室透在情报组的工作十分繁忙,而自己在行动组信息闭塞,没有办法了解更多有关安室透的情况,会不会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呢?

种种复杂的思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两个人又说了点不痛不痒的闲话,也准备离开酒吧。

他们现在都是新人,还在密切的观察中,几乎没有办法交流真正重要的信息。

安室透自然走到一辆白色的马自达旁边——那是他自己的车,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和诸伏景光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随后就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诸伏景光背着琴包,看着白色马自达如同穿梭在黑夜中的白色鬼魅,快速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到了秋天,天气渐渐变凉,微凉的晚风扶着他的皮肤,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湿冷,把他原本就淡的酒气吹得无影无踪。

诸伏景光闻着空气中泥土的味道无端的响,好像要下雨了。

等下了雨,夏天又彻底结束了。

他不喜欢下雨,当然也不讨厌。他没有在意转变的天气,漫无目的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去安全屋——尽管那个地方安满了组织的监视器和窃听器,但至少这样他不会在这种鬼地方感冒。

但他并不在乎,黑暗中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那都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放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火光在黑暗中并不起眼。他并不喜欢抽烟,但不得不说,烟能很好地缓解他的心情。

他抬起头,今天没有月亮,是个阴天,只有一排路灯在半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叼着烟想了想,站在路灯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小纸条,是刚刚安室透接着拉开车门的掩饰塞给他的。

他刚刚在路边绕了那么长时间,除了不想回安全屋之外,也是为了确定没有人监视自己。

他打开纸条看到熟悉的字迹,心情也放松了一点,内容只有几行乱码,看得出来安室透写的很着急。

诸伏景光回想着密码表,对上了纸上的内容。

[那个人的基本信息出现在目标名单中,机密性很高,我的权限查不到。

另注:近期会有代号考核任务和身份检查,万事小心—— Zero]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他现在有点头痛。

诸伏景光陷入沉默,他觉得如果把头痛归结为酒精和凉风的作用的话未免有点太自欺欺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它消化着巨大的信息。

那个人是指神宫深庭,他出现在组织的目标名单中,原因未知。

这本身就是一件麻烦事,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神宫深庭进入组织的视线。进一步想,公安也想要拿到神宫深庭身上有关于组织的那样东西。

现在,居然还有代号考核,他们在组织中蛰伏了近一年,为了就是拿到代号打入组织内部。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但收益越高,风险越大。一次次的试探和身份检查早就把他弄得精疲力尽,现下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

他不怕死,但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折在这里。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本就没有多少的睡意更是被这些信息顶的全部消失。

他走到岔路口,却没有在意,身体本能地转到另一个方向,拐到一条小道上。

神宫深庭,他在心中轻轻默念这个名字。他神秘,孤独,永远都带着那种可以原谅世界的宽容。

他没对自家好友说谎,他真的觉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自己和神宫深庭所注视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会在某一个维度在那家叫深蓝的酒吧相遇,可那并不是神宫深庭存在的维度。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相识本身就是一瞬间的奇迹。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陷入沉默,这并非是他的推理,更像是忽然被植入到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

他没来得及细想,种种复杂的想法又一次一扫而空,让人抓不着头脑。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没有在意,又想起了别的问题。

到了深夜,空气中的水气越来越重,云层飘的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不出所料,天已经开始下雨了。

一开始的雨轻柔而细小,但没过了多久,雨点就大了起来。雨水夹着冷风,敲击在暗处的樟树叶子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诸伏景光没有拿伞,雨几乎是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肩膀,他终于被雨水唤醒了神志,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向四周,试图分辨这是什么地方。

雨越下越大,它的头却越来越昏沉,四周的场景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吧,他有点后悔没早点回安全屋了。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雨太大了,他看不清楚他是谁,但诸伏景光没有走下去,仿佛知道那个人是为谁而来。

那个修长的身影举着一把黑色的伞,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路灯渐渐照到他身上。

诸伏景光看到了那双微微带着点泥泞的皮鞋,稳稳地握着伞骨的黑色手套,搭在肩上的蓝色丝绸发带。

还要那双藏在伞后,漂亮的如同鎏金一般的琥珀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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