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灿的声音很轻,轻到只需风轻轻一吹,就能散开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连自己都不明白……”
话音未落,一颗纸团突然砸在他额头上。松田阵平不知何时折了新的纸飞机,正对着他龇牙咧嘴:“少在那装深沉!”
纸团滚落脚边,月岛灿下意识弯腰去捡,却听见降谷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月岛,你总是这样……”
降谷零的指尖轻轻叩击啤酒罐,金属表面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夜风掠过,吹散他额前垂落的金发,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审视。
“就像今天火灾时——”
月岛灿的呼吸骤然一滞。
“你站在三十米外的树下,看着我们冲进火场。”
降谷的嗓音低沉,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紫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乎透明,“那种眼神……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警告!观测协议第3条违反】
【宿主行为已引起目标人物察觉异常!】
[闭嘴!]
月岛灿的脑海深处炸开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冰锥狠狠凿进神经。
他咬紧牙关,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啤酒罐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吱”声。
月光森冷,易拉罐的银色反光与月岛灿衣料下藏着的疤痕连成一道弧线,
重叠,
交织,
像一道被强行缝合的伤口。
“是因为这个吗?”
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降谷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下自己同样耀眼的金发,月光在那缕发丝上流淌成液态的铂金。
“混血儿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他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我也被说过‘滚回你的国家去’这种话。”
他停在月岛灿面前,微微俯身,紫灰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沉淀成更深的颜色。
“但是啊——”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锋利,“让那些蠢货定义你的人生,“未免太不像样了。”
谢谢。
但是错了。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随着降谷的开口戛然而止。
看来,只要被当成「因霸凌而消沉的混血儿」,观测协议就会判定「合理异常」
月岛灿垂下睫毛掩住眼底的晦暗。
“没有哦,降谷前辈。”他抬起脸时脸上任旧带着灿烂明亮的笑容,“我现在啊……”
易拉罐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铝制表面在他无意识加重的力道下凹陷下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系统警报的幻痛,“早就不在乎那些垃圾了。”
月岛灿的指尖掐进易拉罐——
指节断裂的脆响,
黏腻的血沫在雨水中翻涌,
被踩碎的哀鸣混着碳酸气泡爆裂声……
铝罐在他掌心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而且,不会有人比我更爱我自己啦。”
毕竟,把霸凌者的手指一根根踩碎时,
就已经亲手了结了这个“月岛灿是混血怪物”的悲剧性。
【系统紧急提示】
【检测到肾上腺素异常升高】
【请立即平复情绪】
易拉罐被捏扁的瞬间,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
与机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
——诸伏景光的影子
缓慢但坚定的靠近,随着月光洒落在他颤抖的指节上。
“月岛。”
温热的牛奶罐贴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水珠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滑落。蓝色猫眼里盛着的月光突然晃了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扰乱了一瞬的光晕。
“晚上喝饮料对胃不好。”他温润的嗓音像月光下的溪流,不急不缓地漫过,又带着温暖的笑意。
但指尖却不容抗拒地撬开月岛紧握易拉罐的手指,“其实......”
被替换的牛奶罐在桌面留下一圈水痕,倒映着月岛转瞬即逝的扭曲表情。
月岛灿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湛蓝的眼睛里。诸伏景光的瞳孔清澈得能映出他完整的倒影——
没有扭曲的嘴角,没有猩红的眼底,只有一张过分干净的脸,带着微微错愕的神情。
开什么玩笑,
这种眼神……
他抿起唇角,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铁锈味的幻觉。
指尖残留的寒意正被牛奶罐的温度一点点驱散,这让他莫名烦躁。
把谁都当好人的笨蛋一个。
而某个笨蛋还在侃侃而谈:
“我们之前第一次写检讨时,zero把'遵守校规'写成'遵守校纪',被鬼冢教官罚抄了二十遍。”
“喂hiro!”降谷零无奈地抬头,“不是说好不提这事......”
诸伏景光的视线轻轻扫过的月岛灿抠着衣摆的手指,在与降谷目光相接时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别逼太紧」
降谷零的目光在月岛灿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紫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松田阵平适时地爆发出大笑:“原来优等生也会犯这种错啊!要不要我教你写‘遵守’两个字?”
诸伏景光笑着把牛奶推到月岛手边,温热的水汽在桌面留下一圈小小的雾痕。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月岛画在检讨纸角落的涂鸦:“这个笑脸画得比松田的签名好看多了。”
“说起来,”他转头看向月岛,“你折的纸飞机比松田的飞得还远,有什么秘诀吗?”
【唔……灿啊,你好像一个别扭小孩。】
【就是说一边说着“不要不要啦”,一边用那种亮晶晶的暗含期待眼神盯着别人看,你是想萌死谁?】
【zero:我盯——】
【灿啊,你说话的时候这声音轻得我耳机音量开最大都听不见】
【破碎感拉满!妈妈抱抱】
【我是新粉,有没有人知道主播之前是怎么了吗?感觉他好痛苦啊】
【这么,呃,不太清楚诶。我是从一开始就看灿灿的直播,灿灿第一次直播也只是在几个月前的时候,灿灿也不怎么说,所以也不太清楚】
【今日胜负:易拉罐的败北】
【上面的,你要笑死谁?我想起之前鬼冢教官的牙签哈哈哈】
【当美强惨遇见警校组(配图:被rua的猫】
【这个家不能没有景光妈妈!】
【zeeo我!的!神!先是自然地用拨弄金发的动作建立身份认同(细节满分),语气从轻柔的共情突然切换到锋利的教育家模式。紫灰色眼眸在月光下的层次变化太妙了,既体现了他对灿的那种关心(俯身动作),又审视的锐利(眼神沉淀)】
【啊啊啊zero神颜杀我!】
【牛奶罐先暖过才递过来吧这什么绝世温柔】
【小阵平:被我抓住机会了吧金毛混蛋哈哈哈哈】
【表面嘲笑实则解围松田式温柔罢了】
月岛灿余光瞥见虚拟屏幕上飘过一条【班长,班长的手动了!是不是想给灿什么东西啊?】的弹幕,不由得微微挑眉。
他侧过脸,正好捕捉到伊达航欲言又止的表情。宽厚的手掌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指尖露出半截彩色糖纸的反光。
“伊达前辈,”月岛主动伸手,掌心向上做了个讨要的动作,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见者有份?”
伊达航愣了一瞬,随即爽朗大笑,粗糙的手掌拍在他肩上:“臭小子眼睛倒挺尖。”说着把那颗水果糖稳稳当当地放进他手心,糖纸在灯光下闪着七彩的光斑。
“下次想看得更清楚的话——”伊达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同时把月岛的手掌连同那颗糖一起握住,“直接走过来就行。”
月岛灿正低头看着掌心的糖果,忽然感觉头顶一沉。他的肩膀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条件反射地抬起——又在碰到萩原手腕的前一刻硬生生转为挠头的动作。
“啊呀!”他夸张地缩了下脖子,金发在萩原指间炸开几缕呆毛,“萩原前辈你这偷袭技术跟谁学的?”
萩原大笑着又揉了一把:“手感太好没忍住嘛~这个发质……比小阵平保养摩托的皮革还柔顺呢。”
松田阵平立刻笑出声,“那你该付他护理费。”但眼神却不住地往这边瞟,显然也有点手痒。
“就是说啊!”月岛灿顺势一个侧身滑出魔爪范围,举起那颗被捏变形的糖果晃了晃,“加上精神损失费,起码得这个数吧?”
诸伏景光眼底的光芒微微闪烁,忍笑递来梳子:“需要拯救你的发型吗?”
【全员撸猫既视感!猫猫~可爱的猫猫~】
【小阵平:想摸但傲娇.jpg】
【hagi哈哈哈你怎么打比方的?灿呐他说你的头发像皮革!】
萩原作势又要揉第三把,月岛灿闪到伊达航身后,眼睛危险地眯起:“萩原前辈,袭警未遂也是要写检讨的。”
“都消停点。”伊达像镇压暴走族斗殴般按住两人肩膀,手掌却顺势揉了揉月岛的发顶——触感意外地柔软。
月岛灿的手指在身侧握紧,又缓缓松开。
“好啦好啦。”萩原研二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时,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罕见地沉淀下来,像褪去涟漪的湖面。
他微微歪着头,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其实只是想让你知道——”嘴角还挂着惯常的轻佻弧度,但眼神已经变得专注而通透,紫罗兰色的虹膜清透明亮,
“只要你准备好,”他放下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左胸口的警校徽章,金属徽章在他指尖下微微反光,“我们就在这里。”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短暂的阴影,再抬起时又恢复了那种带着水光的笑意,但瞳孔深处还留着几分罕见的郑重。
「不论过去,不论将来。
只要你准备好,我们就在。」
月岛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玻璃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像是要遮住眼底泛起的波澜。
真是的……
这种话也太……
喉结轻轻滚动,将涌到嘴边的玩笑话话咽了回去。他抬起头时,嘴角已经挂上熟悉的笑容,但眼尾的弧度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前辈们说这种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哦。”
他的声音轻快,尾音却有些发颤。左手仍然习惯性地插在兜里,但右手指节已经不再紧绷,任由那颗糖在手心留下黏腻的触感。
【嘴硬心软现场版,我们灿灿全身烧成灰了,嘴都是硬的(狗头jpg.)】
【右手:放松了,左手:还在挣扎,不要挣扎了,灿死心坠入爱河吧】
【这个强装镇定的笑容我爆哭,怎么感觉灿烂好像碎了一样,但是感觉这个灿灿非常的真实】
【嘿!睫毛颤抖幅度暴露了啊喂】
月岛灿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弹幕,一条猩红色的弹幕突然闪过:
【要是知道未来他们未来会**】
文字还未完全显现就被系统粗暴截断,残影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痛感。
月岛灿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那颗水果糖在瞬间被捏碎,黏稠的糖浆从指缝间渗出。
第三次。
前两次他还能用“系统故障”或“幻觉”来解释那些一闪而逝的残破信息。
但现在,那些被腰斩的词句像钝刀般卡在意识里——【未来】【他们会】——每个词都带着不祥的锯齿。
开什么玩笑……
这群整天傻笑的笨蛋能有什么悲惨未来?
明明连我这种人都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很想知道那个被抹去的动词究竟是什么。是牺牲?是分离?还是更残酷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抬眼时已经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
“怎么了?”降谷零敏锐地看过来。
“没事~”月岛灿假装弯腰捡起地上的笔,顺势避开所有探询的目光,“只是突然想到……”
“我们好像检讨还有罚抄都没写完吧,明天教官又要暴怒了吧。”
虚拟屏幕上正常弹幕依旧欢快地滚动着:
【灿灿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有点累了】
【可是检讨和罚抄还没写完哈哈哈哈哈好可怜】
【明天上学,一个晚上一支笔,一只手创造奇迹,加油啊灿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你们看小阵平的脸哈哈哈,肉眼可见的黑了】
【zero怎么还盯着灿灿看,你们两个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观众不知道的事吗?】
没有人注意到那条被吞噬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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