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的余辉还未散尽,工藤新一的意识就被一股强大的磁极猛地拽住,天旋地转间,潘多拉的温润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时空乱流拉扯感。
他刚来得及瞥见琴酒眼中瞬间迸发出的错愕与不舍,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更深的时间漩涡。
“阵!”他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意识翻滚间,那些关于十九岁黑泽阵的记忆——篝火旁的冷汗、金属盒里的空白照片、拿到潘多拉时的泪光——与眼前的眩晕交织在一起,等他终于稳住身形,双脚“踩”到实地上时,耳边传来了清脆的下课铃声。
眼前是明亮的教室,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课桌上,空气中漂浮着粉笔灰的味道。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教室,而靠窗的座位上,一个银发少年正低头演算着数学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工藤新一的呼吸骤然停滞——是十六岁的黑泽阵。
十六岁的他褪去了成年后的冷冽与阴鸷,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皮肤是健康的冷白,没有那些狰狞的伤口,也没有皮肤下蛰伏的幽绿纹路。
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认真的模样竟带着几分干净的少年气,和工藤新一记忆中那个在组织里杀伐果断的琴酒判若两人。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飘到他身边,心中满是讶异。
他记得自己现在还是意识体,按照之前的经验,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黑泽阵侧脸时,那少年突然抬起了头,墨绿色的瞳孔精准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工藤新一浑身一僵。
他能看到自己?!
更让他震惊的是,黑泽阵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出现。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工藤新一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做题,只是笔尖停顿了半秒,耳尖悄悄泛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微红。
“你……”工藤新一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意识体特有的虚无缥缈,“你能看到我?”
黑泽阵没有立刻回答,直到演算完最后一道题,才合上笔记本,收拾书包的动作不紧不慢。
他起身时刻意避开了周围同学的视线,走到走廊僻静处,才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工藤新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嗯,能看到。”
“你不惊讶?”工藤新一匪夷所思,“我们……现在应该还不认识才对。”
十六岁的黑泽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解释,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后,露出了一台老式胶卷相机——机身已经有些磨损,金属外壳却被擦拭得锃亮,显然被主人珍藏了很久。
“明天是我生日。”他拿着相机,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机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工藤新一,能不能陪我过个生日?拍一张照片。”
工藤新一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工藤新一?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黑泽阵已经举起相机,对准了自己,同时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个空位,显然是给工藤新一的。
“我知道相机拍不到你。”他低声说,墨绿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但我想拍一张。”
工藤新一看着那台老旧的相机,看着黑泽阵认真的侧脸,脑海中突然炸开一道惊雷——十九岁的黑泽阵,胸口金属盒里那些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日照片!
那些照片不是他独自拍摄的,而是每一张,都有自己的存在!从六岁到十九岁,每一个生日,黑泽阵都在对着空无一人的镜头,拍摄着只有他能看到的自己!
因为他是意识体,没有任何相机能记录下他的影像,所以那些照片里永远只有黑泽阵一个人,可每一张照片的构图,都预留出了属于他的位置。
工藤新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心疼瞬间淹没了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化作透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原来,他们的羁绊,早就跨越了时间的阻隔。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少年已经独自将他放在心上很多年,用一张张空白的照片,记录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生日纪念。
“好。”工藤新一点头,声音哽咽着,他飘到黑泽阵身边,努力让自己的意识体凝聚得更清晰一些,哪怕相机拍不到,他也要好好站在他身边,陪他过这个迟到了许多年的生日。
黑泽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握着相机的手紧了紧,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些许。他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镜头能框住两人所在的位置,轻声说:“准备好了吗?”
工藤新一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少年的皮肤细腻,带着淡淡的阳光气息,和十九岁时苍白冰冷的触感截然不同。
他有太多话想说——想说谢谢你一直记得我,想说对不起让你独自等了这么久,想说我一定会找到解除“衔尾蛇”的办法,想说我爱你。
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轻柔的动作。
“咔嚓——”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工藤新一微微俯身,意识凝聚的唇瓣轻轻落在了黑泽阵的颊边。
那是一个虚无却无比真挚的吻,带着他所有的心疼、思念与守护的决心。
黑泽阵的身体猛地一僵,墨绿色的瞳孔瞬间放大,耳尖的绯红瞬间蔓延到脸颊。他怔怔地看着工藤新一,眼神里翻涌着震惊、羞涩与难以置信,手中的相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胶卷仓弹开,露出了里面还未冲洗的胶卷。
工藤新一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他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不用害羞,可指尖刚要触碰到黑泽阵的发丝,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磁极吸力突然袭来!
“阵!”工藤新一脸色大变,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体正在快速变得透明,“我还会来找你的!等着我!”
黑泽阵也反应过来,他猛地伸手想去抓工藤新一,却只抓到一片空气。他看着眼前逐渐消散的少年身影,眼中满是慌乱与不舍,大声喊道:“工藤新一!我等你!”
闪光灯的余辉彻底消失,工藤新一的意识再次被卷入时空乱流。
这一次的拉扯比之前更加猛烈,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体几乎要被撕裂,耳边充斥着各种混乱的声音,有黑泽阵十六岁时的喊声,有十九岁时的喘息,还有一阵陌生的、痛苦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眩晕中挣脱出来,当意识稳定下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腐烂的霉味混杂在一起,钻入了他的“鼻腔”。
眼前不再是明亮的教室,而是一间破败不堪的废弃仓库。墙壁上布满了裂缝,角落里堆着发霉的杂物,唯一的光源是头顶破洞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照亮了地上蜷缩着的一个身影。
工藤新一的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飘过去,看清了那个身影的模样——是十五岁的黑泽阵。
此刻的他极其狼狈。校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脸颊,鲜血还在缓缓流淌,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嘴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声,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绝望,和十六岁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少年判若两人。
“阵!”工藤新一急得团团转,他想扶起黑泽阵,想为他包扎伤口,可他的手却一次次穿过少年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黑泽阵的痛苦——骨折的剧痛、伤口的灼烧感、还有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孤独。
十五岁的黑泽阵还没有经历后来的磨砺,还带着少年人的脆弱,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受伤后无助蜷缩的孩子。
工藤新一的意识体剧烈波动起来,透明的光影闪烁不定。
他用尽全身力气凝聚意识,试图传递出温暖与安慰,就像之前在树林里陪伴受伤的琴酒那样。
“阵,别怕,我在这里。”他轻声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坚持住,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意念,黑泽阵的颤抖稍稍减缓了一些。
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工藤新一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具体的身影,却像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谁……”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是谁在那里?”
工藤新一心中一紧,他想起十六岁的黑泽阵能看到自己,可十五岁的他似乎还不能。“是我,工藤新一。”他连忙回答,“我是来帮你的,你再坚持一下,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黑泽阵皱了皱眉,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他没有追问,只是重新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人会来救我……他们都讨厌我……”
工藤新一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不知道十五岁的黑泽阵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受伤躺在废弃仓库里,但他能感受到少年心中的绝望与孤独。
他飘到黑泽阵身边,尽可能地靠近他,用意识体包裹住他颤抖的身体,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不是的。”工藤新一轻声安慰,“有人在乎你,有人会来找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的伤需要处理,再拖下去会很危险,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他开始仔细观察仓库的环境,寻找出口。仓库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了,窗户也被木板钉死,只有头顶的破洞能透进一点光。
工藤新一尝试着用意识能量去撞击门锁,可他的力量太微弱了,撞击在门上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语气凶狠恶劣。
“那小子应该还在里面吧?”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敢跟我们作对,真是不知死活,打断他一条胳膊算是便宜他了。”
“哼,谁让他那么傲气,明明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还敢在学校里装清高。”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道,“我们进去看看,别让他跑了。”
工藤新一脸色大变——是伤害黑泽阵的人!他们竟然还敢回来!
黑泽阵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身体瞬间绷紧,恐惧再次席卷了他,他蜷缩得更紧了,浑身颤抖得厉害,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要……别过来……”
工藤新一急得满头大汗,他不能让黑泽阵再受到伤害!他再次凝聚所有的意识能量,这一次,他没有撞击门锁,而是朝着仓库角落里的一个生锈的铁桶冲去。
“砰!”
铁桶被意识能量撞得翻滚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响亮。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什么声音?”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里面是不是还有别人?”
“不可能吧,那地方那么偏,谁会去那种鬼地方?”尖细的声音说道,“说不定是那小子在搞鬼,我们进去看看。”
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工藤新一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操控着铁桶,朝着门口的方向滚去。
“哐当!”铁桶撞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卧槽!”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里面真有人!快走快走,别惹麻烦!”
脚步声迅速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气,意识能量消耗过大,他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了。
黑泽阵也感受到了威胁的消失,颤抖渐渐平息下来,他抬起头,看向工藤新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感激:“是你……把他们赶走的?”
“嗯。”工藤新一点头,声音有些虚弱,“他们已经走了,你现在安全了。”
黑泽阵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伸出手,朝着工藤新一的方向摸索着,虽然什么也摸不到,却像是在寻找什么。
“谢谢你……工藤新一。”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我能感受到你。”
工藤新一心中一暖,他看着黑泽阵伸出的手,忍不住也伸出手去,虽然无法触碰,却像是跨越了虚无的隔阂,紧紧握住了他。“不用谢。”他轻声说,“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再次看向仓库的窗户,那些木板已经有些腐朽,或许可以用意识能量撬开。
他集中剩余的力量,一点点撞击着木板的缝隙,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咔嚓”一声,一块木板被撬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狭小的洞口。
“太好了!”工藤新一大喜,“阵,窗户那里有个洞口,你能爬出去吗?”
黑泽阵看向窗户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的左臂骨折了,浑身是伤,爬那么高的窗户对他来说难度极大。
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他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踉跄着朝着窗户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疼得额头冒汗,脸色苍白如纸,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工藤新一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断传递着鼓励的意念:“加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黑泽阵终于走到了窗户下,他尝试着用完好的右臂抓住窗框,想要爬上去,可刚一用力,骨折的左臂就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差点摔下来。
“小心!”工藤新一连忙用意识体托住他的身体,虽然力量微弱,却也起到了一点支撑作用。
黑泽阵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再次尝试。这一次,他借助着工藤新一的支撑,终于爬上了窗框,艰难地从洞口钻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仓库外的草地上。
工藤新一也跟着飘了出去,看着黑泽阵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汗水和泥土,却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可还没等他松口气,那股熟悉的磁极吸力再次袭来!
“不好!”工藤新一脸色大变,他看着黑泽阵,眼中满是不舍与焦急,“阵,我又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我会回来找你的!”
黑泽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看向工藤新一的方向,眼中满是慌乱:“不要走!你别走!”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工藤新一的身影越来越透明,他看着黑泽阵焦急的脸庞,心中满是无奈与心疼。
他还有太多话想说,想告诉十五岁的他,未来会有人一直陪着他,想告诉他人不是孤单一人,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等着我,阵!”这是工藤新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光影彻底消散,工藤新一的意识再次被卷入时空乱流。
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个时间点,不知道下一次见到的黑泽阵会是什么模样,可他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
无论跨越多少时空,无论经历多少艰险,他都会找到黑泽阵,守护他,陪伴他,直到将那个完整的、健康的他带回属于他们的未来。
而仓库外的草地上,黑泽阵看着工藤新一消失的方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黑泽阵攥紧了拳头,将“工藤新一”这个名字深深记在心里。他缓缓站起身,踉跄着朝着远处的灯光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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