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随口道:“嗯?什么?”
“是在说安室先生呢。”小兰在眉间比了比,“从过来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他抿了抿唇,“今天一直没见到千鸟。”
“诶?”
小兰眨眨眼,后知后觉道:“一路走来好像真的没看到……不仅没见千鸟姐姐,连跟她一起的松田先生也没看到呢。”
松田先生……
安室透嘴角抽搐了下,皱起眉头:“我有点担心。”
“可是现在是儒艮庆典,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小兰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安室透忧心忡忡的打量了一圈:“……希望是我想多了。”
被担忧的月见里千鸟如果知道,肯定会告诉他,他大可更相信一点自己的直觉。
在昨晚跟安室透他们分开后,她在走回自己住宿处的小路上被袭击了。
来人悄无声息的,而且对地形很熟悉,出现在了一处正常人只会以为是紧紧贴着山壁的石头后面,除了本地人,恐怕一般人也不会发现石头和山壁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缝隙,足以躲藏一个人。
她是在一处黑漆漆的小房间里醒来的。
屋里有一股不算浅的血腥味儿,夹杂着老旧的房屋特有的、扑鼻的霉味儿,藓类植物的气息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
她动了动手指,借着被木板钉死的窗子缝隙透进来的光,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椅上,手腕因绳索的摩擦隐隐作痛。
墙角堆着腐朽的木箱,一只老鼠窸窣窜过,发出细微的啃噬声。
木箱之前还横着一个黑影,她勉强判断了下,应该是个人,而且很可能是个死人。
门外响起吱吱嘎嘎的响声,老旧的门轴发出牙酸的声响。
门被推开一条缝,潮湿的冷风裹挟着铁锈味灌入室内。
月见里千鸟抬头看去——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黑袍、看不出男女的人,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狐狸面具,是日本祭典上会卖的那种看起来热闹,但在昏暗环境下乍一看十分诡异的,白面红唇、尖嘴猴腮的狐狸。
月见里千鸟一言不发的看着祂,手在背后悄悄活动着,试图松动绑缚的绳结。
面具人也没过来,只是从门后挪了个小板凳放在了门口处,虚虚的掩上了门,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坐下,开始磨着什么东西。
月见里千鸟:“……”
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下,应该是刀或者箭矢那种东西,细长条的,金属在磨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幅场面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但……她反而冷静下来。
论审讯,月见里千鸟绝不会自诩专家,但这样给人以压迫的手法也太基础太低级了吧?
简直像是在八点档的犯罪剧里随便学了几手就拿出来用了。
而且这个绳结的绑法,也太基础了。
这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杀手,或者说,不是地下那些销金窟出来的人。
只是一个出于祂自身意愿绑架,或者说想要杀掉自己的人。
月见里千鸟迅速而冷静的做下了这样的判断。
对于卧底来说这样的场面简直是家常便饭,更别提对面的手段连给琴酒开车都不配。
她缓缓活动着被束缚的手腕,绳结逐渐松动,却精准的控制着手臂的肌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衣物摩擦都没有。
面具人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时,还会发出幽幽的、像是狐狸啼哭一样的古怪声响。
月见里千鸟:“……”
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样的场景,她真的有点想笑。
月见里千鸟自问自己过了会因为这种精怪故事而害怕的年纪,比起那些丑恶的人心,把喜恶和惊悚都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反而显得可爱又无害。
那人可能以为她避开目光是因为害怕,那些古怪的声响发出的更起劲了。
月见里千鸟:“……”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手上继续努力挣脱着绳索,心里也在盘算到底哪来的本地人对自己这么大恶意。
这次来,没接触什么新的人,只有销金窟那边几个负责接头的线人,还有一些上次就认识的村民。
那些一起合作着制作了人鱼案的村民反悔了?
不,不对。
如果是村民,不应该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而且还抓了不止她一个。
况且,人鱼案结后,村子可谓是一下子就打出了名气,打开了旅游的大市场,人人都有了钱,也算是鸡犬升天。
总不会是有人对诸伏景光捏的那张小白脸儿一见钟情,发现她把人卖了之后愤而抓住自己想要报复吧。
漫不经心的把那些荒谬的念头抛出脑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月见里千鸟眯了眯眼,人鱼案的受害者。
别误会,她说的当然不是人鱼案那个已经被烧成骷髅,连骨头架子都被碾碎了喂鱼的被害人,而是被害人家属。
柯南迈着小短腿蹿到安室透身边,低声道:“安室先生,昨天千鸟姐姐提到的那几个人,我去打听了,全都在今年接二连三的死去了!”
安室透瞳孔猛地一缩:“糟了!千鸟有危险!”
“什么?!”
柯南愣住了。
顾不得那么多,安室透低声解释了当年人鱼案的前因后果。
他们身在组织的,总是比别人更多消息,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月见里千鸟回去还写了不少报告交上去。
毕竟上头确实一直对这些长生不老的传闻极为关注,万一他们看了人鱼岛的案件新闻再浪费人力物力来调查,结果最后发现是自己的人一手作案,那就太难看了。
所以这件事在组织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诚然,在安室透看来,这只不过是月见里千鸟倒霉,查案的时候遇上了这种事,她身手又不好,面对着那么多村民,连自保都不可能。
同流合污是唯一的选择。
她只是迫于无奈自保。
但如果真的有人在为当年人鱼案的死者报仇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凶手看来,月见里千鸟和人鱼案真正的凶手并无差别,一个是放火杀人的主谋,一个则是提议将死者挫骨扬灰的共犯。
柯南和凑过来听了一耳朵前因后果的服部平次当然也想得到。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这位大姐……做事一向是这种风格吗?”
服部平次喃喃着,面上带着些对法外狂徒的惊骇。
毕竟一般人再想保全自己,也不会在这个法治社会做出焚尸灭迹、联手村民伪造真相这种事。
柯南摸了摸脑门,“这个、这个嘛,千鸟姐姐也是很为难的,而且为了自保嘛。”
知道她身份的小少年难免打着哈哈帮着辩解了几句。
换来了服部平次“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工藤”的怪异目光。
安室透没空理会两人的反应,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千鸟。
他迅速拨通她的电话,却只听见冰冷的忙音,心彻底沉了下去。
清脆的铃音在小屋里响起,面具人磨刀的动作一顿,面具后的眼眸骤然变得尖锐。
“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你不见了。”
面具人缓缓说着。
声音是伪装过后的、好像得了喉癌一样的沙哑,但月见里千鸟仍然听得出是个女音,而且是个年轻的女孩儿。
面对着这样情绪算不上稳定的罪犯,她没开口。
对面也不需要她回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还真是人缘很好啊。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发现她失踪的吗?”
“一周,整整一周。”
“每到儒艮庆典,不,现在应该叫祭典了,每年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消失上一段日子。”
“有时候是四五天,有时候是一周多。”
“为了村子长寿婆的噱头,为了他们的利益,她总是被关在不能见人的地方,把自己伪装成已经去世的长寿婆的样子,来欺骗来到这儿的这群傻瓜。”
“所以找不到人,我也没有在意。”
“是不是很可笑?我明明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在意她有没有好好活着的人了,却也只有这种程度。”
“她……”
面具人的声音有些恍惚起来,“她死了一周之后,我才发现了这件事。我到处去问,到处去寻找,村里的人却只告诉我,那是一场意外,仓库失火了。”
“我成为了新的长寿婆。”
月见里千鸟沉默的听着她讲述的一切。
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很早就失去了父亲,跟母亲和外婆相依为命,没什么求生的手段,只能靠着村里人对外婆这位‘长寿婆’的营销和推崇勉强活着。
后来外婆病逝,她们的生活就彻底陷入了地狱。
这时候,母亲站了出来,主动穿上了属于外婆的衣服,戴上了那张象征长寿婆的面具,用相似的装扮维持着长寿的假象,为村子带来营收,换取她们母女苟延残喘的资格。
彼时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还不懂得这样做的代价,也没有读大学,早早的就回来跟母亲学习那些制作儒艮箭的技艺,怎么把声音变得苍老,怎么制作面具。
但她不喜欢这些,她最喜欢村子口盛开的白色小花,每逢夏日,无名的野花一簇簇的挤成一片,会像雪一样铺满通往海边的小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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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儒艮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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