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

乔迪听着低沉的嗓音宣布上课，这不像上课问候倒像在宣布一场即将开始的审判，乌尔比安随手把书本放在讲台上，红色的眼睛再次扫视学生这一次更慢，像在评判每个人的罪行，那双眼睛好像能穿透一切给人彻骨的寒冷感。

落针可闻的教室几乎没有人能和他对视，乔迪尽量控制着手不要发颤，感受到了冰冷的视线扫向他，乔迪微微抬头和他的眼睛对视了一瞬，这一瞬间似乎格外久，他被这双眼睛以完全陌生的态度审视着，这是在评判他的价值？或者只是在看一根杂草？

很快这双眼睛挪开，乔迪从恐惧的幻想中抽离出来。

“昨天，我简单了解了大家的水平，并给所有人布置了任务，现在告诉我，你们做好准备了吗？”乌尔比安开口。

“是！我们准备好了。”

“很好。”乌尔比安拿起点名册。

乔迪呼吸微窒。

“37号，告诉我精神力场不规则震动对外界影响。”

乔迪用力闭了闭眼：完全超纲了，果然不会简单的考验我们概念背诵。

“精神力……精神力场……呃……嗯……”

“够了，出去，站门口。下一位同学，25号。”乌尔比安打断他，指向门口。

“精神力场的传播特性。”

“精神力并不直接作用于物体，而是靠场作用……”

“很好，现在告诉我变化的精神力场传播公式。”

“贝塔等于……”

“第三个公式错了，出去。下一位，17号。”

……

恐怖的窒息感弥漫在教室里，每个人都在为被点到名的同学捏一把汗，并暗暗祈祷下一个千万不要是自己。乔迪看着完整回答出三个问题的同学如释重负的坐下，而更多的人则拿着书本排在门口，他心跳如鼓。

“54号。”

乔迪视死如归的站起来，感觉红色眼睛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说：“乔迪同学？你喜欢布雷奥甘是吗？”

“……对、对。”

“很好，告诉我你对《自然旋律》这本书了解多少？”

“……《自然旋律》？这是一本非常经典的著作，由老师您与布兰都斯先生合著，它总结了阿戈尔人旋律对外界的各种作用，数据详实逻辑严密，语言生动有趣……”

乌尔比安开口打断他：“阅读过吗？”

“……呃……没、没有。”

“好了，出去吧。”乌尔比安挥手。

“……老、老师，我还没……”回答问题，乔迪张张嘴。

“不用了，出去。下一位48号。”

乔迪用力捏着书本，指尖用力揉捏攥紧衣摆。沉默着走出门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

“叮铃铃铃！！！！”

“好，下课。今天的测试我很失望。”

乔迪看着乌尔比安对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同学微微点头，然后走出教室头也不回的与门外的排队长龙擦肩而过。

“啊啊啊啊，乔迪你怎么样？没事吧？”

乔迪看着图利娅从教室里冲出来，围着他团团转，关切地上下打量他。

“……我没事。”乔迪微微笑着，安抚过于紧张的小刺豚。

“我说乌尔比安老师也太不尊重人了吧，你明明、明明昨天准备了这么久，我敢说那些问题你一定能全部一字不差的答出来！他怎么能、怎么能……”

“……没事的，我没事的，怪我……没回答上来。”

“这明明不是你的错！是他……”

“……好了，没事的。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有一场精彩的评议会要在斗智场展开吗？我们赶紧吃完饭过去吧！”乔迪笨拙的转移话题。

“要不，要不，不去了吧？”图利娅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说。

“为什么，你不是说期待了很久吗？”乔迪疑惑的问。

“……呃……好吧。其实这是一场关于乌尔比安老师的评议会，我记得你说过很敬仰他，所以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是的，我还没和你说过对吧？图利娅，乌尔比安先生……曾经拯救了我的家乡。多亏了他我才能来到这里，所以我们去吧，我很期待……”

……

乔迪在离开小镇前往城市之前，曾经对阿戈尔城市有着许多幻想。但当他亲眼见证时，这一切还是超出了想象。

从他来到这里，乔迪不只一次来过斗智场，看过那个珊瑚状的巨型集成终端。像金属的"树"，他小时候也听过古树保管知识的传说，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它是阿戈尔千百年来知识与文化的沉淀，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每次乔迪都会被震撼，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更是因为它其中所储存的浩如烟海的知识。

乔迪匆匆找了一个边缘的位置坐下，会场里人声鼎沸，自从灾难发生以来斗智场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一缕光纹从庞大的珊瑚状终端脱离，环绕着执政官，在空气中连接成轻盈的环，随着执政官的话语而舞动。光纹交织成城市与浪潮、猎人与海嗣，言语被转化成可视的影像，声音在这一刻获得了纹理。刚刚还在喧嚣的人群，转瞬间便安静下来。

乌尔比安站在聚光灯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他穿的不是乔迪见过的平常上课的黑色衬衫，而是深海猎人的服饰。巨大的船锚放在他身旁，他一只手随意握着铁链，破碎的斗篷，意义不明的绑带，那双冰冷眼睛透过压低的帽檐注视着执政官。

“阿戈尔前技术院执政官，科研项目深海猎人计划负责人，阿戈尔军事团体"深海猎人"作战指挥官之一。乌尔比安执政官在此接受诸位的质询。”

评议会开始，偌大的环形建筑，没有人高声说话，但每个人的发言都无比清晰。乌尔比安站在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

“乌尔比安执政官，三个月前深海猎人前去执行斩首行动。最终只有你、歌蕾蒂娅执政官、劳伦媞娜存活归来，据歌蕾蒂娅执政官所说，当时她们发现你时，你被巨石碾压躯干，并奇迹般的没有死去而是陷入昏迷。歌蕾蒂娅执政官与劳伦媞娜将您救出后你一直是昏迷状态，直到前天6.5号苏醒。”

“请问当时在洞窟内发生了什么？”

乌尔比安沉默着注视着她，似乎思考了一会后开口：“当时深海猎人进入洞窟，大量海嗣前赴后继的攻击我们。我们在以防御队形清理了大量海嗣以后，按计划分散队伍，分别进入7个洞窟，寻找’初生’。”

“最终我与斯卡蒂在3号洞窟发现了’初生’，”乌尔比安顿了一下：“就在我即将挥舞武器，击杀它时，我听见了一段十分古怪的旋律，伴随着的古怪的精神力诱导我分神了一瞬，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发生了，冲击波将我拍打出洞窟，昏迷前，我感受到了洞窟的塌陷，紧接着失去意识。”

“古怪的旋律？是深海教会里叛变的阿戈尔人吗？”

乌尔比安沉默了一会开口：“……或许。”

“乌尔比安执政官，最近三个月以来海嗣格外沉默，是否说明斩首行动获得了成功？”

“在我被击晕之前，我看到了斯卡蒂，或许她完成了任务……”

“乌尔比安执政官请问……”

……

斗智场中央的珊瑚状终端缓缓合拢、收缩、下沉，最终没入地面以下。水纹荡漾的场地平坦而空旷。

场地中央，聚光灯下唯有乌尔比安一人。

评议会结束，人群恢复喧闹陆陆续续的离开。

乔迪看着场地中央聚光灯下的乌尔比安，久久回不过神来。

“乔迪！”

“嗯？嗯！”乔迪猛的回过神来看向图利娅。

“你在发什么呆呢？我都喊了好几声了。我们回去吗？”

“……呃……不，不用了，你先走吧。我要去终端查点东西。”

“好的，再见，我先回去倒腾我的海藻去了。”

乔迪坐了一会，然后走向场地一旁的巨型终端。稍微思索了一会，调出查询网页，然后在搜索框输入：

自然旋律

……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去去，渐渐的斗智场安静下来。乔迪如痴如醉的阅读这这本书，天色渐晚，天穹上柔和的灯光笼罩着他。

他陷入了一个奇妙的书中世界，忘记了身旁的一切。

“你在看什么？”

“嗯？嗯！！！乌尔比安老师！”乔迪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摔倒。

“……呃……我、我在看《自然旋律》。”

“如何？”乌尔比安盯着这条一惊一乍的小孔雀鱼。

“这本书写的太好了！太好了！它深入浅出的揭示了旋律与自然关系的复杂性和局限性。同时语言生动有趣，通俗易懂。……尽、尽管好多内容我还看不懂。但是真的写的太好了！太好了！”乔迪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的说。

乌尔比安打断他：“乔迪，科学院的开尔文院长曾经在这本书问世后评价过：旋律学的大厦已经建成，未来的阿戈尔学家只需要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就行了。”

“……是、是吗？”乔迪小心翼翼的说。

“你知道布雷奥甘的生平吗？”乌尔比安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曾经与我的祖父母……一同工作过，我家里有许多他们留下的工作笔记，其中……有好几本是他亲手写的……”乔迪低着头几乎不敢和乌尔比安对视。

“布雷奥甘曾经也在这里工作，”乌尔比安再次打断乔迪：“他是我和布兰都斯的前辈，当时他也研究自然旋律。但是他却走了一个和我们完全不同的方向，而那个方向根本就是荒谬而错误的，他花费半生的研究一事无成，最后郁郁寡欢离开了城市，凄惨的死在了外面不知名的地方。”

“……不，不是的，我看过他的工作笔记。……他的研究是有价值的。”乔迪的手停止从刚刚见到乌尔比安就开始的战栗，抬起头看着乌尔比安的眼睛小声说。

“乔迪海嗣大敌当前，为什么你还在模仿他陈旧无意义的旋律？”乌尔比安严肃冰冷的眼睛和乔迪对视。

“不！不是的！”乔迪站起来。

“乔迪?方塔纳罗萨。你是在质疑我吗？你是在质疑科学院院长吗？”乌尔比安看着他巨大的压迫感笼罩着乔迪。

这一瞬间，乔迪仿佛才看清这个人，蜕去敬仰的滤镜，**裸的看清这位傲慢自大的海洋的暴君，阿戈尔前技术院执政官乌尔比安。

“不！不！！他的研究他的旋律绝对不是什么荒谬陈旧的！”乔迪目光坚定的和乌尔比安对视。

“我说是，它就是。”

“我会向您证明！布雷奥甘先生，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乔迪向乌尔比安吼了出来，然后收拾了东西坚定的迈开步子与乌尔比安擦身而过。

走快到门口时，乔迪微微偏过头，温柔而坚定的说：“还有，布雷奥甘先生不是凄凉的在不知名的小地方离世的。他是在我的家乡格兰法洛，在我的亲人的陪伴下安详的离开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身后，全副武装的深海猎人伫立良久，那双冰冷的红眼睛沉默的注视着青年离开的方向。

……

乔迪气喘吁吁的回到家，愤怒几乎挤满了他的胸膛，他匆匆的翻找着那些尘封已久的工作笔记，急切地想证明什么。

“叮咚！！！”突然门铃声响了。

“谁啊！”乔迪吼了一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慢慢走到门口轻轻开门看去。

“您好！这是您的包裹。请签收。”

“……呃……嗯？我最近没有网购。”乔迪困惑，但检查完了以后，还是签下名字让机械小帮手把这个看起来庞大沉重的盒子送进来。

等小帮手离开以后，乔迪拿着美工刀打开了包装。

里面是一个崭新的黑色小帮手，黑色的机身四周勾勒着银色的金属，沉默而帅气，看起来价值不菲，是乔迪来到这里以后见过的最帅气的小帮手。

乔迪几乎一眼就爱上了，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成年以后政府送给每个人的小帮手吗？

保险起见乔迪，用终端给图利娅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图利娅，你说过这里每一个阿戈尔人在成年以后都会收到政府分配的小帮手……是吗？”

“对，对啊。你看看我的在这里呢，虽然说之前听说小帮手在战争下供不应求停止了一段时间。但没事，应该是最近海嗣消停了，又恢复供应了，恭喜你啊乔迪。”

“嗯嗯，太棒了！”

“嗯？乔迪你家好乱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乔迪一边按照说明书给小帮手开机，一边愤愤不平的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混蛋乌尔比安！”

“嗯？？？？？？”图利娅惊讶的张开嘴。

“呃呃，发生了什么？？？”

小帮手睁开一双红色的卡通眼睛。

“没什么，乌尔比安他就是一个傲慢的混蛋！我真的、真的对他很失望！！”乔迪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一下子喷发出来。

“啊这，啊这，乔迪我帮你买一个座头鲸沙包吧，你消消气消消气，我们捶死他好吗？”

小帮手眨眨眼。

“好的，谢谢你，我迫不及待了。”

图利娅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这次乔迪真的生气了，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文中斗智场有很多描写是直接用了yj的，介意的话我改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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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