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细密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顺着水流,丝丝缕缕的红涌进地漏的下水口,水声激荡持续了很久,直到水流重新变得透明。水流织就的幕帘中,一只手揭开了这帷幕,拧上了花洒开关。

奔流的水声渐渐停歇,最后只有几声零星的滴答声响。

溅上水渍的镜面倒映出一个眼神阴翳的男人,浴室的顶灯格外明亮,反而显得他深邃的轮廓被打上了厚重的阴影。打湿的长发紧贴皮肤,银灰色的发尾微微染上淡粉的血色。男人举起右手对着浴室的顶灯打量,被石膏包裹久不见日光的手臂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却又在不久前被暗红的血色浸透。

刚结束一场战斗的银灰收紧五指又缓缓伸开,借着光可以看到掌心处被刀刃划开的新鲜伤口。冲洗过的伤口早在之前就已经结上血痂,他却不觉得痛一般,清洗掉血痂继续倾倒酒精消毒。

万幸的是刀口并不算太深,没有影响到手掌的功能性,只是掌心处新添了一道伤口,就算愈合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即使戴着防割手套,贸然出手去抓开锋的刀刃依旧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当时的情况危急万分容不得他瞻前顾后,看清袭击者动作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博士不能死。

至少现在还不行。

于是身体自作主张握住了刺向博士的刀刃,他卡住半个身位挡在博士面前,鲜血从织物的纤维里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袭击者并没有停滞太久,他似乎觉察出了银灰对身后病弱青年的重视。下手更加凌厉,皆是冲着博士的要害,又都被银灰一一破招化解,尽管只是匆匆交手,也能看出对方出手颇为干净利落,体术了得。

可是袭击者并不恋战,交手不过一合之数又拉开距离,轻盈地跃入黑夜的帷幕中再无声息。

事后银灰才发现蹊跷,刺客并非针对他们而来,仅仅只是给被困在车里的神秘人制造逃脱机会,他看到空空的车厢不过是障眼法,在他们缠斗正酣时,躲在车里的神秘窃贼趁机打破了车窗出逃。

这场突袭来得太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打遭遇战就处于劣势,尤其是弱点暴露的情况下,银灰只能优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这次的意外也给银灰提了个醒,自己似乎又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博士有什么在瞒着他,甚至是所有人。行动开始前,博士并没有联系在维多利亚的行动分部寻求后勤支持,连临时住所都没有定下,说明他不希望RSI知道他的行踪。否则按照博士的优先级别,他根本不需要找自己合作。

但是现在,自己是博士的“搭档”,获得了博士的认可,被划进可以信任的范围,意味着距离他最开始加入RSI的那个目的又更近了一步。

杰斐逊·格林。他默念着格林公爵的姓名,试图从一团疑云笼罩的毛线团里理出一个头绪,只是未知项太多没法拼出大致轮廓。

单靠他自己暂时还没有办法得出结论,但愿手上的这道口子没有白挨上一刀。

“咚咚。”

夜深时分屋子里静悄悄的,隔着浴室的玻璃,银灰敏锐地捕捉到卧室房门外轻微的声响。

敲击门板的闷响响了两下,来访者也有些犹豫是否要继续。

回家之前银灰就确认过恩希亚已经睡熟,保姆不在家过夜,此时会出现在自己房门外的只有一个人。

再次看了眼自己掌心的伤,银灰轻轻笑了一下,用力攥紧了掌心。再张开时清理完的伤口又渗出血迹。

此时已是后半夜,窗外偶尔传来两三声夜鸦的粗劣的啼鸣。走廊没有亮灯,清亮的月光洒落一地银屑,偶有几枝干枯的枯枝被夜风摇晃。

博士停在银灰的卧室门前,第三下敲门声迟迟未落。手里还捏着急救的医药箱,明明知道银灰不需要自己帮忙却还是来了。直到现在,脸上浓稠液体的存在感仍旧挥之不去,即使用热水洗过,用毛巾擦拭过,那几滴鲜血就好像烙印在他的脸上一般,烫得他夜不能寐。

公寓的隔音做得很好,博士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自然也无法分辨银灰的动作。对于要不要现在见到银灰自己也多有踟蹰,他为了自己又添新伤,要是一句关心都没有更不合适,但是博士确实也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银灰。

只是简单的监视勘察工作却被自己指挥得一团糟,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如果……,博士伸出的手缓缓往回缩,下嘴唇被咬得发白,垂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眼瞳看着自己的双腿,手心渐渐收紧,他确实不应该在现场,没有哪次让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累赘这个残酷的事实。

回想起银灰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他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门被从里面打开时,一道暖黄的光照亮了博士的视野,他抬头看到了正擦拭发尾的银灰,脸上也带着几分讶异,就像没有想到自己的深夜来访,博士慌忙避开他的视线,顺着肌肉纹理一直移动到他的右手手臂和掌心。

石膏被拆掉了,想来也是,回程中是银灰开的车,当时就能看到右手的石膏已经有了裂痕。说来也替银灰挡了几次攻击,如今算得上功成身退。而手心新添的伤匆匆缠着几圈绷带,此时纱布边缘透出淡淡暗红的湿痕。

“伤口……不能沾水。”犹豫再三,博士最先关心的还是银灰的伤势,隔得近了隐约能闻到一股浅淡的沐浴露清香。

银灰应声垂眸看了眼自己打湿的纱布:“进来说话吧。”没有把人晾在门外的道理。

本来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的博士愣了一下,然后才推着轮椅跟着银灰进了房间。

银灰的房间是公寓的主卧,一进门就能感觉格局空了不少,原本维多利亚时代繁复装饰的地方都空了出来,格局没有大的变动,总体上依旧维持着那种复古精致的装潢风格,田园碎花风格的墙纸微微泛黄,门边的立柜上还摆着黄铜的烛台,红木的家具从纹理来看也上了些年头。

和银灰的气质不能说不搭,只是博士想到银灰在RSI卧室倒是一切从简,根本看不出生活气息。

“是前房主的装修,我没有动过。”银灰似乎看到了博士那研究的眼神顺便解释了一下。

其实买下公寓后银灰没有改变原本的装修风格,除了对功能性进行优化,又加装了很多隐藏夹层之外尽最大程度保持了原样。现在要找到一个维持工业革命以前维多利亚时代的房子并不容易。

博士点点头,事实上他不太懂这些方面。他对住的要求很低,能有张床睡觉就行,没有床也可以。

夜深没有待客的准备,卧室也不具备会客的功能性。博士本来也不打算叨扰太久,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一起行动过几次,博士清楚银灰惯用右手,眼下右手受伤多有不便,开门时他就注意到了银灰那松垮又别扭的包扎。何况银灰这伤又是替自己受的,心里总归有些不自在。

“……那就麻烦了。”出乎意料地银灰没有推拒,坐到博士面前大方地伸出了手。

双方都并非扭捏的性格,博士看到银灰没有抗拒反而松了一口气,将应急医药箱放到一边的茶几上打开,然后握住银灰的手帮他解开已经沾水的糟糕包扎。虎口和掌心都生着老茧,是常年持械训练留下的痕迹,摸起来有些粗糙,博士拧着眉好半天才继续。

之前没有注意过,眼下真的放到一起博士才发现银灰的手掌比自己宽厚不少,虽然银灰确实要比自己更高,同为男性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挫败。

解开死结,一圈一圈地解开纱布,越深就越触目惊心。拆到最后一层博士才发现没有垫上敷料和医用棉布,纱布已经有些粘黏在几乎要凝固的血痂上,看到伤口状况博士一直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会有些疼,忍忍。”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博士小声提醒银灰,好像忘了他是一个久经磨砺的作战人员。

用镊子夹起沾着碘伏的无菌棉球反复涂抹清洗伤口,确定血痂松动后博士才一鼓作气揭下粘连痕迹严重的纱布。鲜血几乎瞬间就从粉白的创口涌出,期间银灰都一言不发,稍稍变重的吐息落在博士的手上,叫他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再次重复清创消毒的动作,最后涂上帮助恢复的药膏,博士慎而又慎地拆开无菌敷料遮住伤口然后开始缠绷带,伤口需要加压止血,因此博士稍微用了些力气缠紧了些。

一直到包扎完毕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深夜静悄悄的,博士低着头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因此没有看到银灰一时的恍惚。

缠到最后博士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剪刀剪纱布了。

“床头柜里有剪刀。”在博士打好结后在医药箱翻找时,银灰适时出声缓解了博士的尴尬。

“哦哦,好。”博士放下医药箱推着轮椅拉开了床头柜。

在银灰的视线里他只能看到博士的背影,手还维持着伸出去的姿势,若有所思。

“咳咳。”突兀的咳嗽声吸引了银灰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博士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转头就开始收拾东西“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绷带送你了自己剪一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博士匆忙地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等银灰反应过来时就只能听见一声关门声。

事发突然银灰有些疑惑,干脆起身走到床头柜前一探究竟,他记得里面只有一些杂物才是。

但是在拉开抽屉后他也罕见地沉默了,一向游刃有余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裂痕。

红木的抽屉里静静躺着几盒安全套,杜〇斯超薄加大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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