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人已经过了把人工呼吸当吻的年纪。

樱酱对自己进行的是医疗行为，他不会仅仅因为被从小喜欢的女孩触碰到嘴唇，就将其亵渎为吻。

比起人工呼吸……

这一天的七代目火影在没那么重要的办公里走神了，忍不住抬起由小樱重新移植的右手臂，覆盖去自己心脏的地方，如此清晰的心痛着实久违了。

原来……不只是右手的新生多亏樱酱。

连这颗心脏都是。

他漩涡鸣人在四十一岁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年错失了什么，第一反应居然是发笑，整个身体呈现出奇异的酸胀感，直至质变为微不可觉的战栗。

樱酱……你捏着我这颗心脏的时候，在想什么？

只是不想失去我？仅仅如此吗？

*

自从鸣人于四十岁生日当天收到小樱亲手做的趴睡枕头，他在火影办公室打盹的频率直线上升。

当鸣人非常疲惫、又四下无人时，就会把整张脸埋进去，略微艰难但用尽全力地深呼吸，汲取小樱填充在里面的味道和心意。

鸣人依稀能闻出枕芯里有柑橘味和草香味，更多的说不上来也记不住，但和小樱给他的感觉如出一辙，清爽、安抚、充沛的活力，任谁用这枚趴睡枕头，都会觉得相当舒适、倍感抚慰的。

这种隐秘且恒定的幸福持续了两个月，直到早就不出任务的天天跑来火影办公室，给他七代目递上每一栏都填好了的《退出木叶忍籍申请书》。

天天那双曾经被小樱说“好漂亮”的眼睛呈现出细微水雾，被采光极佳的火影办公室窗外朝阳刺得波光晃动，说出口的真相幻化成攻击七代目的声波，让他内心已平静多年的某处旧潭水重起涟漪。

天天对鸣人说的是：

“鸣人，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时候你差点死了，是小樱用手刀划开你的左胸外侧壁，抓你的心脏做人工呼吸，把你从濒死救回来的。”

直到这个时刻，他漩涡鸣人才意识到自己当年究竟放弃了什么，而天天紧接着无意识说出了对鸣人而言堪称咒语的话：

“要是没有小樱，你已经死了。你比宁次幸运。”

谁说咒印只能外显，最深刻的咒印，始终烙印于只有他漩涡鸣人知道的心脏最深处。

除非它能再次被樱发女人握在手中，才有松动的可能。

*

活着本身就该是个未知数，尤其对他漩涡鸣人而言——这是上次去妙木山的时候，□□吉叼着烟斗与他对饮时说的话。

可对鸣人而言，‘未知数’这种词，已被火影头衔替换掉多年，是曾经期待冒险的他不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走到旁人只能恭贺的境地。由他事无巨细坐镇的木叶村相当繁荣，家中还有温柔贤惠的妻子从不计较他常年加班早出晚归的缺席，养育一双儿女的用心程度堪称鞠躬尽瘁。

漩涡鸣人似乎什么都有了。旁人只知恭贺，不知应该问他一句：

鸣人，你要什么？

*

“鸣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当鹿丸听到鸣人毫无铺垫地对前来交接工作的小樱说：“樱酱，今年我该去再不斩和白的墓前探望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时，脑子嗡地一下开始响。

鹿丸立刻找补说那你们第七班一起去吧，小樱活力满满地点头：“好啊，我和鸣人先出发，去和卡卡西老师汇合吧！”

鹿丸这才记起，佐助那家伙又不在村子里了。

于是鹿丸脑子更疼了，短短几秒钟脑子转得快冒出火星，想到阻止鸣人的理由包括但不限于公务繁多、小樱最近常常头晕需要休息、雾隐村最近自己有三尾的棘手事件，鸣人作为火影不方便去。

“我把重要公务都处理了，按照我和樱酱、卡卡西老师的行动速度，往返三天就足够。”

“我这次去也是为了顺便找对樱酱头晕有缓解作用的那个稀有木材，叫什么来着……哎呀反正樱酱记得就行！我们去雾隐村的路线，会路过有这个树种的森林！”

“你放心吧鹿丸，我从没以火影身份去探望再不斩和白的墓，都是私下去的。”

鹿丸瞅了眼歪头疑惑看自己的樱发女人，心想再说就得露馅了，这女人也是聪明的，她已经察觉到气氛微妙了。

“怎么了鹿丸？鸣人现在不能去吗？那我们过段时间再去也行——”

“不，樱酱，我们明天出发，先去和卡卡西老师汇合，我只有最近能挤出空闲。”

鸣人嘴上说着回答小樱的话，也很自然地瞟了眼鹿丸，“最多三天就结束了，不用担心。”

等到小樱离开，只剩两个男人的火影办公室寂静到离谱。

先打破这种氛围的还是鸣人，他非常平静地重新唤醒笔记本电脑屏幕，劈里啪啦写起文件，聚精会神地高效率输出，一心不乱的样子。

鹿丸盯着这样的鸣人，半晌才道出无语：

“鸣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鸣人神色如常，停止打字，转而拿起桌上刚被医疗部长宇智波樱送来的厚厚一沓《常见毒物应急处理指南·第七版》，飞速找到需要的信息，又继续专心致志地电脑化办公。“你刚刚不是听到了吗，我们要去探望老朋友的墓。你早就知道我第一个对手是再不斩和白了，别说你忘记有这两个人。”

鹿丸始终盯着鸣人，企图看出些什么，居然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

“应该是我过于谨慎了……姑且还是问你一句，你该不会做什么无法回头的事吧？”

鸣人握着鼠标的手没有动，但终于笑了下，不是大笑也不是浅笑，鹿丸从中看出自嘲和疲惫。

“无法回头的事？鹿丸，你是在和平年代里生活太久了么，怎么说的话跟普通人一样了？我们作为忍者，哪件事是可以回头的？”

鹿丸作为历届最得力的火影辅佐，终于在此刻敏锐嗅出鸣人语气里隐隐的怒气，但矛头指向的，是他漩涡鸣人自己。

“鸣人，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我就直说了。”

“啊啊。”

“你还是不放弃小樱？”

“我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鸣人落在鹿丸眼里，他居然也开始感到心口钝痛。毕竟常年在这位七代目火影左右辅佐，鸣人放弃的是哪些，鹿丸也看的清楚。

他只是没想到，人到中年了才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真不愧是‘木叶最令人意外的忍者’。

“没有人逼你放弃作为伙伴的小樱。我记得你说过，羁绊的形式有很多种，只要小樱开心，你就很满足了。”

“这句话现在也算数的，鹿丸。”

“那你事到如今儿子都到叛逆期了，整这出是为什么？”

鸣人终于放下文件和鼠标，长叹一声，伸出右手，抓去那个近期最爱用的物品，也就是由宇智波樱做的趴睡枕头。

“鹿丸，我昨天梦到樱酱了。”

“我建议你修炼一下不说梦话的诀窍，不要让雏田听到节外生枝的梦话。我记得妙木山的仙术里有这个。”

鸣人又笑了，本来打算说雏田也没你想的那么迟钝，但终究闭口不言此，而是继续说自己的梦。

“我梦到樱酱和我假告白的那天，雪地变成樱花雨，她的表情也没那天痛苦，而是开开心心的。梦里的樱酱跟我说，其实她不想跟佐助在一起，也不想跟我在一起，她只希望我们第七班连带卡卡西老师，永远彼此依靠过一生，这样就足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鹿丸越听，越觉得鸣人的表达本质上是另一种缄默，于是他也沉默。

“鹿丸呐……要不是当年你和佐井去逼迫樱酱放弃佐助，她根本不会经受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找我告白的那一遭煎熬，更别提是那种谁都在焦灼的大局势，你逼她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她的心情。”

“难道你忘记了我当时的愤怒吗？樱酱在大伙面前说喜欢我的那个表情，我现在想起来，心都是疼的。”

“这次就当你偿还我当年的那出闹剧吧，不要拦我了。而且，你也拦不住我。”

“但我向你保证，等我和樱酱回来，一切照旧，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相信我和樱酱吧，就像佐助相信她，雏田相信我一样。”

“鹿丸，你帮了我这么多年，已经是最靠近我的同伴了。不要再逼我连梦都不敢做，那我无法保证未来哪天洪水会决堤，做出你认为的无法回头的事。我这次反而是去堵上破溃口的。”

上次是樱酱主动剖开他的胸腔触及心脏，这次该换他主动向樱酱袒露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