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林羲闭关苦读,除了每月两次能出济世堂外逛上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大抵对着的除了医书就是医书。
转眼秋去冬来,这日本是休息的日子,林羲正要出门,却听济世堂的弟子道今日有贵客要来,让她便不要出去了,林羲深觉得这个有些不公平,于是道:“那我换成调休可好?”
那弟子也来没几日,做不了主,道:“这个你得和风公子说去。”
林羲“哦”了一声,打听道:“是什么样的贵客?架势倒是够足的,来找谁呀?”
那弟子道:“是来寻风公子的,好像是荆楚那边来的人,之前也没见过。”
林羲点了点头,思忖着荆楚的济世堂与齐鲁的济世堂来往并不多,恐有什么异样,于是便道:“无妨,我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到了议事堂,人还没看见议事堂的门,就被两个弟子拦下,道:“姑娘留步。”
林羲疑道:“你们两个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其中一人道:“姑娘若是要去议事堂,烦请两个时辰之后过来。”
林羲更加莫名其妙,“几时连议事堂都不让人进了?”
另一人道:“赵宗师与风公子商议要事,闲杂人等还请回避。”
林羲惊道:“江陵赵家?赵家和兰陵一向没有往来的,还有,哪个赵宗师?”
一人回道:“赵晏赵宗师。”
林羲仔细在脑海里搜了一轮,愣是觉着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看这两个人确实是药宗的弟子没错,可风荥一人在里头,这两个人也不说是何事,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放心,道:“那我在这等着,这总可以吧?”
两人互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其中一人向议事堂走去,另一人依旧留在原地拦着林羲。
林羲叹了一口气,道:“之前从未接到过荆楚的济世堂拜帖,突然造访,不知究竟是有何贵干?”
那人笑了笑,低声回道:“两日前就派人前来知会了一声,并非突然造访。”
林羲哑然,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经常被关在屋子里的缘故,不然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也不知道。
待另一人出来时,手里却拿着一面镜子,说是镜子却又不完全像,这镜子可找出人样,却又是透明的。
林羲觉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这是什么?”
那人道:“姑娘请张开双臂。”
林羲将信将疑地照做,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这东西像极了堂主考试那会立在门口的镜子,是防止夹带作弊用的,不管用了多少法术去藏,在这镜子面前,都会原形毕露。只是这个小了许多。
那人拿着镜子把林羲上上下下地照了一遍,随即抬手在林羲周围设下小的结界,道:“姑娘可在此等候,只是不能出这结界,更不可大声喧哗。”
这幅架势林羲倒是有些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何事,何寄雪告诉过她,会给风荥弄一个加试,让他可以在未满十五岁时便可以参加考试,难不成这事儿是真的?风荥如今在里头考试?那这也太突然了吧,都不给人时间准备的吗?
于是低声问道:“里面可是在考试?”
那两人点头道:“是。”
林羲撇了撇嘴,何寄雪倒也的确守信用,果然会来,不过她倒是对何寄雪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能请得动江陵赵家的,诚如风荥所言,定不是等闲之辈。
在门口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午时,才看见议事堂的大门缓缓打开,尚未看清走出来的人是谁,那人便一个跃身到了她面前。
林羲愕然,这人不是何寄雪是谁!
“好久不见呀,我说了我会来兰陵的。”
闻说赵家赵晏乃是当世难得的女神医,也是药宗最年轻的女宗师。可这样一个人,林羲实在是很难将她和当初偷自己钱袋还有同她八卦仙门长短的人联系起来。
居然是同一人!
历年来赵家在药宗一直享有崇高的位置,赵家人亦不例外,故而赵晏一来,合该济世堂上下都得出来迎接,可赵晏不兴这套,故而也只是惊扰了几人。
眼见林羲在,知道她在兰陵济世堂说话有些分量,便取出一纸信笺道:“这个且放你这,作为信物,风荥考试用的通行文策,不日便会下来,可我担心其中会有何纰漏,到底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若是有任何纰漏,凭此信笺,风荥亦可进考场,无人敢阻拦。你意下如何?”最后一句是对风荥说的,风荥点头,“放在师姑那,我自然放心。”
林羲小心翼翼接过,道:“宗师且放心,既得允准,必然不负所托。”
赵晏随之又交代了几句事,便告辞道:“事已毕,我也需回赵家复命了,还请林羲姑娘送我出城。”
林羲自然乐意,到底有许多事需得问个清楚才是。
刚离开济世堂,林羲有些忍不住道:“赵宗师为何骗我呢?”
赵晏嘻嘻笑道:“我上次去洛阳,那是偷偷去的,自然不能让别人知晓,我也是怕无涯那个糟老头子也在嘛,这人为老不尊,尽爱打小报告,还要添油加醋几分,若是被我几个哥哥知道我偷偷去了洛阳,那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林羲疑道:“有什么事情,非得偷偷去洛阳。”
赵晏笑道:“既然偷偷去,自然不可轻易告诉别人的。”
林羲将话题转道正题上,道:“你此来是为了风荥小师侄?”
赵晏笑道:“是啊,加试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查过古籍了,都是搞的突袭,事先最好不让考试者知晓,当场出卷,随考随判。不过我当时想着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便破例提前两日告诉他赵家会来人,却不曾告诉他考试的事情。”说完,长吁了一口气,道:“你这小师侄果然是个奇才,你知道吗?我给他的卷子,是我当年考宗师的时候的卷子,他居然答得比我还好。”
林羲也是吃惊,“你的意思是,风荥现在的医术,已经是宗师的水平了?”
赵晏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更准确的应该是说他的考试水平到宗师水准了。”
林羲道:“什么意思?”
赵晏解释道:“会考的不一定就能活学活用,像我便是如此,你别听那些人胡诌乱讲的,我也真的只是会考试而已,至于考试之后的实训,也是我几个哥哥替我走了后门,才给过的,不怕你不信,哪怕现在给我张长老级别的卷子,我也能答出个七七八八的。”
林羲两眼放光,道:‘若是这样,对于你来说,一个堂主考试不是区区小菜一碟!’
赵晏点头,“自然如此,每年的卷子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不然药宗的长老成日不深研医书,净出卷子得了,他们也是有正事的人,哪能天天耗在这上头呢。”
林羲觉得有理,“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将近些年的卷子并到一起翻翻,没准也能找到些门路来?”
赵晏道:“不错,只是能不能找出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到底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林羲笑道:“你这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赵晏嬉笑道:“不过是换你替我保密先前去洛阳的事儿罢了。”
林羲随手给风荥买了包肉干,顺带递给赵晏一包,道:“我自然不会说的,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之前听你的口气似乎与我师父相熟?”
赵晏点头,赵家算得上是药宗最大的世家了,虽赵晏本人不喜行医济世,可赵家也不止她一人,多少她上头的几个哥哥还是够光宗耀祖的。赵晏仅凭着赵家人的身份就可以在药宗混得有头有脸的,若论起辈分来,赵晏是生生高了无涯一截的,更何况是林羲了。
赵晏瞥了瞥嘴,道:“我听说无涯想让你留在兰陵,你是不是想去姑苏?”
林羲猛地一惊,慌忙道:“不不,我无所谓的。”
赵晏叹了口气,缓缓道:“若不是真的同情你,我也不会同你说这番话的。我药宗虽与世家不会有深交,可并不意味着与世家没有任何交集,多多少少都是有的,想必你也可以察觉。兰陵,诚然是个好去处,可偏偏金家也驻于此,金家家主,你不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兰陵济世堂男多女少,非是人家没有能力来,而是不愿意来;姑苏却不同,蓝家驻地,蓝家门风严谨,况又与你家有旧,于公于私,都是比兰陵更好的去处。说到底,你与泽芜君若是真有什么,千山万水也阻拦不住,若没有,纵然是同一屋檐下,也生不出个什么来的。”
林羲沉默片刻,赵晏所言确实在理,只是终究是自己心里的隔阂过不去,总觉得若是自己选了姑苏,便是故意要接近蓝家。
赵晏继续道:“人之一世,非是一日两日,需得为长远打算才是。”
林羲心里自知,赵晏的这些道理她不是没有想过,并非是害怕蓝家,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前世不就是如此吗?真要走一世覆辙,她万万做不到,能避则避。蓝曦臣对于自己的感情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可这一世下来,林羲实在是没有办法逼自己忘记前世的点滴去面对他,这个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解不开的。
待送走赵晏回到济世堂,已经日落西山,风荥今日心情也甚好,见林羲回来,道:“小师姑,方才来了个过路的散修,说是长安那边来的,给师姑送了今年的生辰贺礼过来。”
林羲暗自思忖,必是明奕送来的,往年这些日子,他该是要回长安济世堂的,到底年底有许多杂事需要料理,兰陵亦是如此,这些日子反正也没少见风荥通宵,林羲也曾想着去帮忙,奈何风荥不肯,非要自己硬着头皮扛着,林羲也没辙,权当给他历练,到底自己也在,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风荥说贺礼被送到了自己屋里,也不十分急,用了晚膳才慢慢踱回房间,到底明奕的贺礼是没有什么新鲜花样的,从来都是随手买的一些小玩意儿,并不十分稀罕。
奈何回到房间时,一时竟没寻着贺礼在哪,正以为是堂中弟子送错地儿了,眼角却瞥见窗边的白玉瓷瓶上端端正正地插着两束红梅,一下子竟挪不开眼。
伸手轻轻点了点花瓣,周遭果真是有法术护着,不然早该蔫了一半。
明奕此番果真是有心了,寻常时候可不见他这般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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