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跑去静室问了蓝忘机，人家却反问了一句，“何时有这东西？”以至于蓝曦臣也很郁闷，只得告诉林羲，这东西好像一时半会关不了，不如等她完事来趟姑苏，他给研究研究。

做完这一切，才敢安心去乐陵济世堂报道，济世堂管理严苛，故而对每次的出入都会严格记录，林羲来乐陵之前，恐被人谣传有勾结世家的嫌疑，故而索性大大方方明言，是乐陵秦氏的大小姐秦愫身体抱恙，自己过来给她诊治的。

在乐陵济世堂闲坐的第三日，果然秦夫人找上门来，见到林羲时有些激动，拉着她的手道：“好姑娘，你前几日来我家，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为何她将自己锁在屋里了？”

林羲淡淡道：“夫人知道的，我从兰陵过来，是敛芳尊的意思，因着秦姑娘与我有些相识，故而托我给她带个话，说他心知其心意，可身份悬殊，还请秦姑娘莫做他想。”

秦夫人道：“可是……可是……你也看到了，阿愫她如今不吃不喝，这都已经三日了，可是要出事的。”

林羲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敛芳尊的意思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敛芳尊虽有射日之征功劳，于金家又是多有建树，能与赤锋尊和泽芜君结义，可他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秦姑娘，这才劳我当了说客的。”

秦夫人急道：“她如今这个样子，又该如何呢？”

林羲缓缓道：“夫人倒也不必着急，兴许过个几日，愫姑娘就自己想明白了。”

秦夫人捏了捏拳头，道：“姑娘，有句话老身不知当讲与否？”

林羲点头，“夫人说便是。”

秦夫人道：“我家阿愫心系那敛芳尊，我知道，可姑娘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你也是女儿家，怎不知女儿家最是心软，你好歹好生劝慰才是，就这么和她说，她也怪不得心伤。”

林羲笑道：“这事的确怪我，我也不曾想到秦愫姑娘对敛芳尊痴迷至此，不过早些时候我也听她提及，秦愫姑娘对敛芳尊的情意，是从射日之征那会便开始了，敛芳尊对秦愫姑娘是有救命之恩的。这美人爱英雄，无可厚非。只不过我也听秦姑娘提过，除了敛芳尊自己不接受她的情意，似乎夫人与秦宗主，也不大满意敛芳尊吧。”

秦夫人怔了怔，忙摇头道：“姑娘误会了，可没有这种事。只是……只是……”

林羲道：“那夫人觉得敛芳尊此人如何？”

秦夫人道：“敛芳尊自然是人中龙凤，可我家宗主看重家世，敛芳尊他……”

林羲道：“身世好或不好有什么要紧的，世家之中出身微寒却又能凭一己之力立足仙门者，不计其数，况如今的四大世家，当年的先祖，除了金家祖先出身皇族，其他的，有哪个是达官显贵出身的。更何况，金家的出身，也不算微寒吧，敛芳尊不过是早年流落民间，金宗主苦寻多年才得以寻回亲子，父子天伦，难道还要刻意给他们划出个高低贵贱吗？”

一番话下来，秦夫人竟不知如何反驳，双手成拳，紧紧抓着衣襟，微微颤抖，几次欲言又止后道：“林羲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不过，他二人的事情，我是绝不会点头的，宗主也不会，不喜便是不喜，我秦家的女儿，可没有低嫁的道理。”

林羲笑了一声，随即道：“夫人做这宗主夫人，做了也几十余年了，可当真做得欢喜吗？于夫人与秦宗主而言，自然更希望秦愫姑娘可以嫁得如意郎君，可如意与否，不还是得看她自己吗？”

林羲话里有话，秦夫人想不听明白都难，道：“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是……”

林羲打断，声音拔高了两分，道：“夫人不光知道秦愫姑娘的心思，也知道她的性子。秦愫姑娘任性不假，可始终敬您爱您，让她在父母和自己心爱的人之间择其一，她不为难吗？她难道就喜欢这样和您僵着？”

秦夫人一时哑口无言，半晌，却依旧说道：“反正我不会同意的。”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林羲看着秦夫人走得颤颤的背影有些疑惑，据她所知，秦夫人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她记得秦苍业的得意门生便是出身市井，若非得到秦夫人的引荐，怕也是没有这样出人头地的机会，这样的人，为何独独看不上金光瑶呢？

午后待林羲混进秦愫的房间，林羲也是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抛出。

秦愫却是笑道：“这些外事，我也甚少理会，只不过，我也知道，世家之间联姻，求的是家族安稳，父亲母亲疼我，怎会不知道我的心意呀，父亲又怎会将整个秦家尽数压在兰陵金氏呢？”

林羲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秦愫言语，“本来，我也懊悔过，也想过顺从父母之命，可我一想起阿瑶，我便觉得不甘心，他那样好的人，怎么能像现在这样任人欺负呢。”

林羲道：“若是有真本事，何苦非得依靠联姻呢。”

世家之间联姻联亲已是屡见不鲜，有多少人能像金子轩与江厌离那样呢，正好两情相悦呢。

只听秦愫继续缓声道：“姐姐你处江湖之远，世家间的恩恩怨怨想必知之甚少，外人看我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其间的烦恼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的。“

林羲惊了惊，谨慎地问道：“所以，若是夫人与秦宗主不愿妥协，你还是会放弃的是吗”

秦愫笑了一声，“不放弃又能怎样呢？我已经争取过了。“

林羲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又是莫名地想起前世种种，唯一不变的，是蓝曦臣依旧背负着蓝家的基业，处庙堂之高，是否也曾经像这样行不由己，无奈万千呢？

前世秦愫与金光瑶是林羲撮合的，倒也难怪这一世蓝曦臣执意让她来乐陵，可是身份不同，做出来事情的效果也是不同的，前世好歹也有泽芜夫人这个身份，有蓝曦臣给她撑着腰，秦夫人多少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如今与秦夫人僵持到现在，林羲倒是觉得有些过火了。

终究，林羲还是叹了口气，“阿愫，先别闹了吧，你也先莫要提及婚事，还是同秦夫人言和吧，你若是自己心里实在放不下，便同秦夫人说一说，将你的婚事暂缓，不管是嫁给谁，近两年且看看形势，时机成熟了，没准还能有转机的。“

秦愫愣住。

林羲继续道：“敛芳尊想必也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秦愫这才点了头，突然道：“其实吧，这些日子与你相处下来，我有时候也会想，若是你当年没有被药宗给带走，而是被蓝家接了回去，那会不会，你现在和蓝宗主早已终成眷属了，我倒是真想看看那样呢。”

林羲将秦愫刚绣好的手帕整理好，放到她手里，语气平淡“有得必有失，这天底下，哪能什么便宜都让我占了的。”

秦愫抬头道：“你当真不喜欢蓝宗主吗？”

林羲怔了怔，随即“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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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时已经入夜，林羲忍不住看了一眼桌上的手镯，想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将铃铛放了回去，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召来青鸟，连夜送往江陵。

做完这一切，揉了揉眉心，随手取出手镯来，看了眼时辰，亥时刚过，暗自思忖着不如明日再说，却也不放心，只得将收声的铃铛取了出来，蓝曦臣在那头兴许在忙，好半天才听到回音，声音也是有些疲乏“怎么还没睡？”

蓝曦臣的作息和别的弟子不同，处理公务一整夜都是正常的，卯时起亥时歇，蓝曦臣也只能做到卯时起，亥时歇自他当上宗主以来，是真的难得。

林羲道：“宗主，傍晚我去了趟别苑，我将云疾十笺放到那的密室。”

蓝曦臣顿了顿笔，抬头道：“为何又交给我？”

林羲道：“之前这东西一直没落到林诉手里，怕是忌惮蓝家，药宗不同于蓝家，我担心……”

蓝曦臣皱了皱眉，“这么重要的东西……”

林羲继续道：“上头的阵法，我能习的，基本都习得，可一直放在我身上，实在担心，林诉已经好一阵没动静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蓝曦臣道：“好，我替你保管，你若是要拿回去，便随时来取。”

林羲缓缓道：“这些阵法咒术，宗主可否替我传下去？”

蓝曦臣轻笑了一声，“若是以前，倒也无妨，可如今，若让蓝家人习这些，名不正也言不顺。”

林羲正要说话，便听蓝曦臣继续道：“一会忘机要过来，你早些休息吧。”这话一说完，那边便没了声响。

林羲伏案叹了口气，本来就没想过蓝曦臣会答应下来，只能等一段时日，再想想办法了。

第二天清晨，林羲刚从客栈下楼，便看见明奕正等着她，奇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明奕道：“就算我同意，师父也不会答应让你一个人去处理岐山的那些破事的。所以我就来了，你当了堂主倒是阔气，这客栈可不便宜。”

林羲岔开话题道：“我记得你是跟着师父还有小风荥一起的，自己一个人来的？”

明奕笑道：“那是自然，赵晏说，你昨晚大晚上的修书给她，支了这个数？”边说边伸出五个手指，“你是想把这条街盘下来吗？”

林羲苦笑了一声，“赵晏自己说过，想要保住耿宗师，到底这些年药宗人才凋敝，不想让耿宗师因此有个什么闪失。”

明奕道：“那你支五百金是何意？”

林羲无奈道：“相思门报价，起步价便是五百金，我还担心不够用呢。”

明奕道：“你可以呀，想买消息？”尽力消化着林羲这惊天动地的举动，“就没省钱点的法子吗？”

林羲心道自然有省钱的法子，就是找蓝曦臣呗，可若是告诉蓝曦臣，岂不是将他无端牵扯进来，而且蓝曦臣也不见得知晓所有的东西。

明奕继续道：“你这五百金，抵得上长安济世堂一年的收入了。”

林羲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是她想这么败家，实在是这些事情牵扯到了世家机密，林羲纵然再有面子，也不可能上人家家里问人家的秘辛吧。

明奕问道：“本来以为，赵晏将这事交给你，你会推辞，没想到你居然敢接下。”

林羲给自己到了盏茶，抿了两口，道：“你真以为药宗的人在世家中那么有面子吗？药宗世家中人不多，我好歹还有林氏的脸面在，多少岐山这趟浑水还能搅一搅，换做旁人，恐怕多少都应付不过来的。”

明奕扶着额头，也是叹了口气，道：“反正啊，岐山这事儿过了，你无论如何也该去济世堂报道了，师父给你选了洛阳济世堂，不在江南，也不在什么大世家的驻地，安稳一些，到底这些年来，女堂主女宗师，除了赵晏有着身家背景，真的没几个能混到她那样的。”

林羲点头，“师父来信告诉我了，我没什么意见。”

明奕看了看外头，道：“刚刚就想问你了，你为何让我留意对面的迎风楼？”

林羲看了一眼踏入迎风楼的人，垂眸，“直觉，迎风楼就有相思门的人。”

明奕惊住，“我在里头住了一宿，愣是没什么发现。”

林羲摇摇头，“你若是可以找到，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找赵晏帮忙了，我只能猜出来是在迎风楼，可具体谁是，我便不知道了。”

明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迎风楼，道：“我听师父说过，若要找相思门的人，似乎需要找到接引人，否则，还真找不到。”

林羲低头看了一眼半凉的茶水，道：“接引人每月十六都会出现，不过都是在深夜，不好寻找，若是迎风楼真的是相思门的地盘，今晚定有动静的。”

明奕道：“所以你选这间客栈，是为了更好地观察迎风楼？”

林羲诚恳道：“我怕他们以为我没钱。”说着，又看了看四周，道：“再说了，我不信要向相思门买消息的人只有我一个。”

明奕有些发愁，摸了摸自己的钱袋，“静观其变吧。”

1.蓝曦臣很爱林羲，但不会总挂嘴边，表白过，不会天天嚷嚷”我爱你“，肉麻不说，还很假，只是没事撩几下，看林羲吃醋就很开心了。

2.林羲和蓝曦臣之间不止是纯粹地相爱，更多的是相知相许，灵魂上的共鸣，精神的依托

3.喜欢不代表就能在一起，毕竟林羲并不愿意做回蓝家主母，泽芜夫人不仅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份责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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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水穷处坐看云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