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好像所有人在八月底都很忙的样子。

骑士团上上下下都忙到头昏脑涨，团长也不例外，他忙着跟进DH的事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等难得闲下来休息时，他数数日子，掐指一算，发现自己差不多都有六天没见到艾蔻了——除了字面意义上的没见到人外，就连消息都一并没有再听到。

连着几天发布的清洁招募都给别的摩尔接走，之前还信誓旦旦打包票说不用考虑什么弹钢琴的手自己一定会来的艾蔻却始终都没出现。瑞琪心里在意，可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联系人家，嘴上又不好意思去向别人打听，于是只能自己憋着。弗兰克看他自顾自地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虽然老师特别嘱咐过叫我别多事不许再起哄你，但是……明天我进城述职的时候还是去打听打听吧？”弗兰克用微妙的眼神瞥着瑞琪，“顺便，团长啊——你不管生活部的事务可能忘了，咱骑士团的日常任务其实是可以指派给特定的人选的，所以你也不用每次都广撒网发什么招募令……悭D钱好唔好呀？”

好心的弗兰克被嫌啰嗦。

然而弗兰克带回来的消息倒是很叫摩在意——不止待在前哨站的瑞琪没见到艾蔻，这几天就连庄园里的其他人也没见到她。

“不过茜茜说不用担心——啊我去城堡的时候她正好在餐厅吃小龙虾所以聊了几句，茜茜说发邮件给艾蔻的话她是有回复的，说是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所以她其实没有失踪也没有遭遇什么不测，单纯就是忙而已。”弗兰克抄起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嚼嚼嚼，口齿不清地说，“你要是实在很在意的话，为什么不发邮件问问她呢？联系一下，关心她的行程和安全，再聊聊最近的生活什么的？追女孩子嘛就是这么追的啦。”

一旁的罗德尼小声提醒，“教官教官，大伯叫你别起哄来着。”

咀嚼的动作一顿，弗兰克看看瑞琪，又扭头瞪了眼罗德尼，“我没起哄！”他小声地反驳，完了又有些尴尬地舔舔手指，“拉倒，我唔理了。”

并没有人在乎弗兰克的情绪。

早就习惯了的瑞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弗兰克计较，但他也没有按对方说的那样发什么邮件。倒不是说不想发，瑞琪后来有空还仔细思考了下，觉得以朋友的身份问问也没什么，只不过毕竟是第一封以私人名义发给她的邮件，还没等他斟酌好语句写完邮件，艾蔻就回来了。

没有接清扫任务，也没有什么预兆，她是清晨忽然出现的，瑞琪刚带着骑士们结束早训她就窜进了前哨站里。

“瑞琪瑞琪——！”许久不见的艾蔻献宝一样举起手里的东西，“看——蓝宝石！超好看！”

周围有眼力见的骑士们都在奈特队长的带领下纷纷离开——躲到角落里去吃瓜。瑞琪知道他们在看，但他没心思理他们。艾蔻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反应迟钝，两三秒后才回过神来。

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手上，瑞琪眨了下眼，“嗯，好看。你回来了啊。”

“对啊。”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艾蔻捻起宝石将它对准初升的日光，继续兴致勃勃地和瑞琪介绍，“看，它真的又纯粹又好看。大力老板早上一拿出来我就看中它了，它真的很像你的眼睛对不对？我看到它就想起你啦——”

瑞琪这才仔细地去看宝石，他不了解珠宝相关的知识，只是凭着浅显的理解，这样纯净通透又大个的宝石想必价值不菲。

他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下一秒却见着艾蔻将宝石递过来，“送给你。”

“？”瑞琪愣了下，很快摇头，“谢谢，但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可是它和你很配啊，漂亮的宝石就该配漂亮的骑士，它应该在你身边。”

“不用了……”

这还是艾蔻第一次送他“单独的”“只给他的”的东西——以往每次她来送礼物，要么是猪食要么就是大家能一起吃的集体份的水果，从来都没有特别的单独给他一个人的，偏偏她做这一切都打着“给瑞琪团长”的名头。倒也不是说瑞琪在意收礼什么的，只是时间一长，他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实际上……呃，什么都没有。

瑞琪想着要是艾蔻这次给他的不是什么贵重的宝石，而是普通的抱抱熊玩偶或者别的小玩意，他一定会很乐意收下的——干脆以后也别老送什么水果了吧。但话到嘴边也着实是不好意思讲，于是最终还是没提那一茬，只是说，“而且我拿着这个没用呀，你带回去，找个工匠随便打个项链或是别的什么首饰自己用吧？单纯收藏也很好看啊，给我太浪费了。”

“浪费？”艾蔻看看手里的宝石，又将它往瑞琪跟前递了递，“不会浪费的啊。那你留着收藏嘛，快点拿着啦，我特意给你送来的诶。”

沉默了两秒，瑞琪巧妙地提起宝石的来历，试图借此来转移艾蔻的注意力，“这块宝石看着就很名贵，想必得到它也费了一番功夫吧？”

“不知道，大力老板没说，我也没仔细问，我就是觉得它很适合送给你，拿到手就立马带来了。”艾蔻坦坦荡荡地回，“大力老板只是说这块宝石叫骑士之心。不太出名，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但实际上它和那块非常有名的海洋之心是一块儿的——是‘守护大海的骑士’的意思，说是因为比海洋之心大了一圈，又是一起被开采出来的双生子，所以叫了这个名字。结果几十年前因为事故双双掉进海里，前段时间只捕捞上了这块骑士之心，海洋之心还没有下落。”

“这样啊。”瑞琪点点头，很快又后知后觉地抓住了艾蔻刚刚话里的重点，“等下，这个……大力老板的宝石你就这样拿来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他送给我了呀。”

瑞琪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古怪，复读，“……送给你了。”

“对啊。大力老板说他的目标是海洋之心，这块骑士之心并不在他的待收藏清单上，可能我的目光太过直接了？他就问我是不是喜欢，然后就给我了。跟你讲哦，大力老板真的好大方，我和他的共事时间并不算长，可他居然连这个都舍得给我，还不收我钱。”艾蔻笑眯眯的，“大力老板真的人超好的，又会做生意又会变魔术还会鉴别宝石。而且我拿到宝石以后，他还问我是不是准备送给你。我猜他可能和丝尔特一样会读微表情，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超——厉害！”

“……哦。”瑞琪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很在意，于是复又开口，“你和大力老板关系很好吗？”

“挺好的啊。”艾蔻一歪脑袋，沉思，“我有和谁关系不好的吗。”

瑞琪想了想，倒也是，她人缘真的挺不错。

人缘好归好，这波转移注意力到底还是失败了。巴拉巴拉扯了一通，最后艾蔻还是将宝石盒子递过来，“给。”

“真的不用。”瑞琪有些哭笑不得，“哪有给男人送宝石的啊，而且这个真的太贵重了，万一有人举报我受贿怎么办？自己留着吧，好不好？蓝宝石应该出现在美丽的女士身上呀。找个手艺好的工匠做一条项链戴起来试试？”

艾蔻眉头一皱，“可是受贿是你向我要，或者我给你以后你用团长的身份给我谋取利益啊。朋友之间随便送送礼物算什么受贿啊。”她像是没听到他后半句话一样，“收下啦，不收我走咯——再也不来咯——”

……软乎乎的语调配上一丢丢软硬皆施的内容，听上去像在撒娇一样。

耳朵痒痒的。瑞琪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好吧。”好半晌他才点头。刚才说的什么受贿都是他随口扯的，就身份而已，收下宝石什么的他是完全不虚的。只是瑞琪还是觉得宝石留在自己身边很浪费，他是真的不需要这东西，但他倒是已经能想象出宝石项链戴在艾蔻身上的样子了。

所以在接过宝石后他问，“我可以将它交给工匠吗？”

“可以啊，它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都行——可以做个胸针，嗯，或者……”艾蔻一比大拇指，“做个扳指。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瑞琪笑着摇摇头，心说谁拿宝石做扳指啊。

“我好奇，你是想做什么呀？”

瑞琪还是摇头，不答反说，“那我先收下它，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等项链成品做出来再告诉她也不迟。瑞琪想。或许还得找个时间去和大力老板打个招呼——他还需要一些宝石来给骑士之心做陪衬，希望商会的门路能为他带来上品。

【11】

宝石是收下了，但艾蔻人又不见了。

眼瞅着都要到九月六日了，瑞琪再掐指一算，上次看到她还是在九月一日。

那天她到前哨站做清洁任务的时候还拿着个摩头气球，瑞琪定睛一看上头居然印着行政官的怒火脸。

他当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在知道摩头气球的来历后更是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不愧是克劳神父，他这样想着，结果被艾蔻很严肃地说教了。

“你不要笑。”她说，“庄园公众人物过生日都有的，轮到你了你也逃不掉。”

“咳……为了维护骑士团在居民们眼中威严的形象，我想应该没有摩尔会印我的头——”

艾蔻晃了晃手上的行政官摩头气球。

瑞琪沉默了。

他俩上一次的对话也就讲了这点无厘头的东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好像在短暂地“回来”后就又消失了，不过这一次还行，间接性的，瑞琪还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虽然都不大好就是了。

——警署专门成立来对付RK的小组于近期在雪山附近发现了大盗的行踪，他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连续几天都在雪山出没。而根据现场发回的实况照片来看，RK身后还带着好几个别的摩，里头就有“失踪”的艾蔻。

撇开后半部分不谈，作为RK十来年的老对头，对他这样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雪山周围的怪异举动，瑞琪还是比较在意的。

他带了一小队骑士去雪山周围部署蹲点，看看RK这次要搞什么鬼。如果只是普通的干他自己的事情，那他就当顺路去给凯文过了个生日；要是干什么损害庄园集体利益的事，那他还得和他干上一架。

想到干架就头痛。

不过还好，RK在六号这天似乎没有出现的意思。骑士小队从上午蹲到中午，连怪盗的一根毛都没发现，也不知道是已经办完事情撤退了，还是知道今天有蹲点故意不来。

RK不出现，骑士们就轻松了许多。中午来雪山找凯文蹭饭顺便给人过生日的库洛还精准地摸到了瑞琪藏身的点，“你饿不饿？”库洛一把勾住瑞琪的肩膀，乐得不行，“RK又不傻——谁不知道今天是凯文生日你肯定会来送礼物啊，他怎么可能逮着这天出来作妖呢，你说是吧？走走走吃饭去，听说大伯给凯文定了一桌子好菜。”

说得有道理。

其实瑞琪也没觉得RK会干什么了不得的坏事，两方对垒了这么多年，合作次数也挺多的，RK是个什么样的摩尔，瑞琪心里还是有数的。所谓的来雪山部署也只是职责在身不得不防的预备手段。

于是他点点头，让奈特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同时还扒拉出自己给凯文准备的礼物。结果他刚掏出盒子，一转头就见库洛那张大脸贴了过来，曾经在团里尚且十分正经的前辈此刻却露出了贱兮兮的笑。

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小盒子，揭开盖子一看，里头是一只逼真的水蜘蛛模型，腿上还带毛的那种。库洛小声说，“我给凯文准备的这个水蜘蛛怎么样？是不是特真！一会儿怂恿他当场拆礼物怎么样？瑞琪你附和我两句？”

“不太好吧。”瑞琪含蓄道，“老师会带相机来的，万一再拍到不太好看的照片就不好了，咱们给凯文留点面子？”

“哎，你可真没劲。”库洛兴致缺缺地弹了下手里的小盒子，转而又对瑞琪的礼物感兴趣，“你准备送什么呀？”他又看向另一个大盒子，“这是弗兰克准备的？他送啥啊。”

“好像是送了盒肠粉？我没细问，反正是吃的，凯文以前不就喜欢弗兰克老家那边的食物嘛。”瑞琪颠了颠自己手上的盒，“我送的是护目镜——上个月滑雪协会不是新发售了100个限量新款么，我运气不错抢到了一个，正好送给凯文当礼物。”

“噢！我猜到了，弗兰克说你上网蹲点抢护目镜的时候我就猜到是给凯文的了。”库洛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我的水蜘蛛可能是全场最惊喜最意外的礼物了。”

瑞琪默了默，“不合适吧……”

他过于纠结的表情让库洛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了好了，逗你的。”大前辈拍了拍现任团长的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逗，真好玩。没事，我骗你的昂，不用替凯文担心，我送的是新的滑雪板，早就已经送过去了。我啊，是专门出来找你们去吃饭的。”

库洛边说还边招呼骑士们朝着凯文家出发，“大伯知道你们今天来雪山执勤，心疼你们大中午没饭吃所以让我出来找你们。”

完了他还和瑞琪挤眉弄眼，超小声，“我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姑娘捧着个礼盒也在往凯文家走，听说她之前住雪山的时候和凯文关系不错，肯定也是来给他过生日的。哎瑞琪，你像小时候那样喊声库洛哥哥，一会儿哥哥我给你们座位排一起？”

噢，这语调，这内容，一看就是还没被菩提大伯找谈话的。弗兰克都好几天没讲这种话了，库洛还像活在梦里一样，逮着点八卦信息就来薅他。

这时候要是露出什么窘迫的表情，那就正中库洛下怀，他一定会逮着这难得的机会笑话他的，瑞琪才不上当。

于是他说，“我要把水蜘蛛的事告诉凯文。”

库洛：“？”